禾小九这一生无欲无求,有的只是一股想要自由的美好寄托,支撑着她活下去。她想要自由,自始至终都从未曾放弃过。
一如她那个被彻底禁止的梦。
我想要自由,能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那种自由。
因为谢家夫妇曾经亲眼看过,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自由的她,有多耀眼,笑容有多灿烂。
下船后,禾小九与谢家夫妇各分东西,却不曾想到,时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彼此又碰到了一起,还是在两个清醒一个昏迷的情况下。
由于跑了海水又在海上吹个风,不注意身体的禾小九,下了船后就开始有了发烧的征兆。终于在一家商城里,迷昏过去,混球在一旁拼命叫喊,刚巧不巧地碰到了来购物的谢家夫妇。
谢家大姐已经把禾小九当作姐妹一般,自然而然的叫自家老公把人打包带回自家别墅,并派医生精心照顾,待她病好后,谢家大姐又热情的留她做客。而谢家姐夫因为担心自己的爱妻被欺骗,他只能悄悄防备着她,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每天日出升起,谢姐夫都能在餐厅里看到那个忙碌的身影,看到他出现,就会扬起柔柔地微笑,声音细腻而轻快唤一声“姐夫早上好”,然后给那只大型犬类喂食。等他用完早餐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好自己,换上一身干净地衣裳准备带着混球出门。
谢姐夫知道禾小九身上已经没有了积蓄,在海边救人时她的钱包被海水散,除了身份证还能看之外其他都作废了,而救人得到的那五十万,也寄放在他这里。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麽她还要出去,没有钱的她,能做什麽?每日都出门,一直到傍晚日落,才拖着长长的影子,带着满足的笑容回来,那麽这一天的时间里,她究竟在做什麽……
谢大姐看不得她每次回来都那麽疲惫,便偷偷与谢姐夫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在次日,谢姐夫拿出一张无限额度金卡递到禾小九面前。他本以为,禾小九只是不好意思开口问他们要钱,或者禾小九接近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钱而已。
所以当她微愣地看着那张金卡,眼睛微微泛红地摇头说“不要……我不需要的,姐夫”时,谢姐夫有那麽瞬间生气了。
这个孩子或许从来都不知道,她情绪波动过大时,内心的想法都会写在脸上。谢姐夫活了那麽多年,在众多人群中打滚那麽久,一眼就看得出这孩子的心思有多单纯。
她想家,她想念家人!
可是他们不是她的家人!所以她不需要,也不能要!
谢姐夫开始怀疑,这个孩子的出现,到底是蓄意安排,还是真的只是纯属巧合。于是在一天早晨,他夫妻俩人坐上车,对着司机说:“跟着她!”
然后呢?然后……他们终于知道为什麽这个孩子总是会在傍晚的时候拖着疲惫地身子回来,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了。他们也终于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令他心疼的人。
谢式夫妇是看着她带着狗狗一步步走下山,又走走停停没有目的的四处走动。
他们跟着她走进音乐轰鸣地人民广场。
看她走进那群年轻的小伙子的圈子,学跳起青春飞扬地劲舞,浑身泛着一股闪耀地青春信息,令人移不开眼。她看到一旁残疾了身子却还在耍着杂戏过活的青年人,清澈闪亮地眼瞳转了一圈,然后笑呵呵地带动那群小伙子,一起在青年人的地盘跳起好看的舞蹈,鼓动行人为那位残疾的青年人捐献。混球一直紧紧跟随着她,作为一个小护花使者。在青年人向他们感激语无伦次中,一个人悄悄脱离队伍,谢氏夫妻看到了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那调皮又带着过度运动劳累地微笑。
路过广场里的小型舞台时看见因为没人捧场而气馁地歌手达人,她会怂恿着拥着音乐梦想的达人上台歌唱,她站在台下,是鼓掌叫喊最大声的,最好的观众。她也会拒绝不了那些达人的要求,亲自上台演唱一曲,借着麦克风,大声喊着那句“有梦想就去追,拖拖沓沓算什麽话”鼓励人的话,带动着全场气氛,然后趁着台下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带着欢乐的狗狗悄悄离开。
谢氏夫妻又看到禾小九经过老年区,与那些老者下棋,认真听老先生说书,与组织起来锻炼身体的大妈们学习太极拳。这样一个广场下来,禾小九脸上已经染上疲倦之意。可是她却没有回去的念头,低头对着那只狗狗自言自语一会儿,便决定了下一个方向。自始自终,禾小九脸上露出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那麽快乐地微笑。
禾小九走进热闹地商城,徘徊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然后又在店家渴望地目光中,转身离开。偶尔有些品性不好的店家,毫不客气的当着她的面怒骂,她也不恼,傻笑着离开。那时候她脸上,带着如小孩子恶作剧版,满足得意地微笑。看到店里的物品掉落在地方无人理会,她也会不拘小节地弯腰帮忙捡起,放回原位。当被店家误会是小偷时,她也不会解释,依旧笑着,有看到全部过程的好心人站出来解释,她也不在意的温和的笑着,在店家和四周人群各种各样的目光中继续下一站。那只狗狗的教养显然也很好,从来不在禁区叫吠。
将冲动想要上前反驳那些令人厌烦的人的妻子紧紧搂住,谢姐夫只是目光深黝地盯着禾小九离开的方向,背地里,悄悄对紧紧跟着的商城经理做了一个指示。那些丑陋的人,不配留在他的商城里。
他们又看着禾小九走进闹哄哄乱糟糟地菜市场,看着她不在意环境好坏,毫不犹豫地撸起衣摆,帮菜市场里面的老人干活。明明已经被市场里闷热得满头是汗,却还扬着灿烂地微笑,与菜市场里的人们欢笑打成一片。
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菜叶子摔倒,因不熟悉的蔬菜工具夹到手指,被池里地大鱼甩得满身是水,她却在大伙儿关怀的目光中,摆着手笑说“没关系”“我没事”“不痛的”。那时候禾小九的脸上,是他们从来都没见过的,那麽令人讨厌的微笑,明明很痛却要笑着说不痛,眼中闪着幸福的光芒,令人想要将那种微笑撕毁,露出它的真实。
谢氏夫妻当时站在市场的出口处。谢姐夫搂住埋首不愿再看下去的妻子,闭着眼睛,掩去那一瞬间要去将那个孩子带回家的冲动。等他平息了内心涌动的情绪后,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不知何时紧紧握住,在粗糙的手肉上抓出深深地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