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可以无视情感上的挫折，迅速恢复到工作状态，但我错了。
我以为，自己的能力已经足以驾驭魔女的角色，目前所欠缺的只是经验和历练，但我又错了。
众人的惊叫、横飞的鲜血，以及药猴子得意的大笑，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肥皂剧中的背景音乐，除了嘈杂刺耳以外，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正忙着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设想，如果今晚在一间肮脏阴暗的废旧厂房中香消玉殒，唐威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吗？他会原谅我吗？当他站在我遗体前的时候，会对我说些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会为我流泪吗？
毕显福那张滑稽的脸映入眼帘，他的嘴金鱼似的一张、一合，也许他说了些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没说，对我而言，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反正我也根本……
喵——
喵？
霎那间，世上一切事物的意义潮水般的涌了回来，那声突如其来的猫叫仿佛打破了蒙在我心头的一层玻璃罩，某个蜷缩在墙角抽泣的小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拥有聪慧头脑、处事冷静、手段果决的魔女。
“……快想想法子！要不我们可以暂时撤退……”蹈海龙捶胸跺足，试图让我速下决断。
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够了，闭嘴！”
还嫌我不够烦是么？
现在是魔女凯莉的推理时间。
首先，我必须弄清楚身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家伙自称“药猴子”，但是，根据黑拳赛场里的表现来看，他的手段跟外号根本不匹配！操纵黑拳比赛时，他使用的明显是阵法，所以，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疑点！
那么，他操纵打手们彼此互斗的手段，多半也不是通过药物。
无论什么药物，都绝不可能带来全方位大范围的降温现象，之前在他发动攻击的时候，室内气温明显下降，口鼻喷出的水汽遇冷而凝结，此类现象业内称其为“灵温”。
灵体——普通人称其为鬼魂——出现的时候，通常会有很多诡异的现象发生。比如磁场强度骤增、发出奇怪的光线、让生物产生幻觉、扭曲时间空间……当然，其中自然包括了温度迅速降低这一项。
总而言之，灵体出现时，未必会出现灵温现象，但只要发生了灵温现象，该地点周围区域多半会有灵体出现。
药猴子拥有唤灵手段吗？当前信息不足，但我可以假设他有。
在这个假设前提下继续分析，这家伙不但拥有多于一种的非凡手段，而且效果都很强大，那么，有没有可能分析出他的来历？
擂台中间的符文法阵虽然简陋，但却是实打实的远古传承，傣族前辈们用了不知道几千年，并且，能得到传授的人必须经过层层遴选，才有机会一窥奥妙。
这么说……这个自称药猴子的家伙其实是西南那边的传承者？这么一分析，他用来唤灵的咒语似乎确实有那个地方的相应特征……
嗯？不对，我的分析过程好像有点疏漏！
如果药猴子这个人确实得到了真传，他为什么会沦落到给魔都一家黑拳场打工？这种待遇根本就是在侮辱真传门人！每月三万块？开什么玩笑啊！
不过从这个角度想来，好像他绘制的那个符文法阵确实太简陋了点，简直就像是……
一丝灵感在心头闪现，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俗话说得好，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我之前由于先入为主，以为这家伙的外号只是为了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却未考虑到另一种可能。
这个药猴子确实是一个用药的行家！
那个简陋的符文法阵就是关键，它表明药猴子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真传，这个家伙其实是一个野路子出身！
几千年来，在每一届斗牛大赛上，为斗牛加持魔法的人都必须是真正的魔法师——他们那边好像也是叫萨满来着？反正相关的手法和诀窍都是极端隐秘，外人根本无从知晓——除了画在牛身上的图腾纹以外，毕竟这东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想要遮掩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在缺少了真正施法流程的前提下，能够激发出纹样的力量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然而，可以通过其它方式，引发类似的魔法效果出来。在外人看来，盗版和正版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几乎没有。
正版图腾纹绝不会损伤受术者的身体，即使是强行透支，也不会使他们失去理智。药物，也只有药物，在配合蕴含远古之力的纹样时，才能把两名拳手变成只知杀戮的战斗机器！
“保持冷静，不要慌！”想清楚关键后，我立刻向陷入混乱的打手们发出指示，“别跟这些人硬拼！所有被他们盯上的人立刻转身逃跑，把他们引开！最好是引出屋子！除非他们转移目标，否则不要试图跟他们接触！”
“快！快照大师说的做！”毕显福连忙居中指挥，“黑头、刀雷你们快跑！有两个冲你们去了！还有四圈、烟棍……其他人暂时散开，见机行事，宰了那只猴子！”
眨眼间，五六条人影夺门而出，后面跟着踉踉跄跄、好似僵尸的追随者。
“哈哈哈……跑吧！跑吧！跑也没用！”药猴子虽然被五花大绑，仍倨傲地说道，“被我控制住的人永远不知疲惫，以为能跑得过他们？你们不妨试试。还见机行事？蠢货！我不会留下几个，帮我挡着点儿？”
“你的话太多了。”我冷冷地回敬了他一句，“如果你真的手段通天，就不会从一开始就让人五花大绑，捆得像只粽子。”
“老子那是为了麻痹你们！顺便将你们一网打尽！”
“哦？是吗？好啊！我就站在你背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你来把我也给控制住、一网打尽吧！”
我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苛刻，有个被控制住的打手距离我只有不到两米。
药猴子对我的提议嗤之以鼻：“哼！老子从不对女人和孩子出手！”
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谎言：“你这话应该对拳场里那些被打死打伤的女人去讲。”
药猴子沉默了，很显然，他也回忆起了那些为了追求刺激而来，却惨遭池鱼之殃的富婆们，她们的苦难令谎言不攻自破。
这下毕显福完全看不懂了：“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这回轮到我得意了，“这个药猴子不是不想控制我，而是他做不到。”
“什么？”众人一惊。
我不是个好女孩，平时经常说谎，今晚甚至还气走了唐威，但这句话的的确确是真的。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药猴子已经对我出过一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