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心里不停盘算，该怎么忽悠这个缺心眼的恶魔时，那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卷羊皮纸来。
“所有条款都列在上面，你先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吧。”正说着，恶魔又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一支羽毛笔，递到我手上。
“《灵魂契约》，甲方：空白；乙方：空白；甲、乙双方本着自愿、平等、公平、诚实、信用的原则，经友好协商……”我读着读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群该死的恶魔！
我曾经听到个笑话，说所有律师死后都会下地狱，到现在我才明白，恐怕这并不仅仅是个笑话。
这张羊皮纸上的灵魂契约可谓是面面俱到，几乎不留死角地把一切条款掰开揉碎了陈列其上，杜绝了一切钻空子的可能。我甚至怀疑，那些堕入地狱的王牌律师们在这张合同上留下了只有他们能钻的空子，而像我这样的外行人根本无法识破。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们的外派办事员头脑简单又如何？只要签了这张灵魂契约，跟我打交道的实际上是整个地狱！
不对，掉过头来想想，说不定这家伙的一脸蠢相也是装出来的也未可知，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上当受骗！
想到这里，我开始犹豫起来。
好像在老凯莉留下的老客户里面，就有一位还算成功的律师，要不我先去找他咨询下？
那只恶魔似乎误会了我的犹豫不决，着急忙慌地解释道：“其实所有灵魂契约都是一样的，无论谁找我们帮忙，都要签订同样的合同。以前我们那个版本是恶魔语，这个是翻译后的人类语言版本，方便你们乙方阅读理解……”
恶魔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半天，其中一句话如闪电般在我的脑海中划过。
“慢着慢着，我先问问你。”我阻止了恶魔的滔滔不绝，“你刚才说，无论谁找你们帮忙，都要签订同样的合同，这是怎么回事？”
恶魔踌躇了一下，这才解释道：“其实这个主意是上头的决定，跟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一根乌黑的手指在契约的某个位置上点了点。
“你看这里，契约明确规定，甲方必须成功执行乙方三条合理要求，方可索取报酬，其要求限制范围如下……”
我挑起眉毛看着它：“也就是说，你们已经开始向精怪看齐了？三个愿望，嗯？我的灵魂只值这么点价钱？”
“你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三个要求！”恶魔争辩道，“任何要求都行，金钱、权力、美……啊不，帅哥……只要你开口，我都能给你弄来！
“然后呢？当我许完三个愿，你就直接送我下地狱？”我重新卷起羊皮纸，塞还给恶魔，“再说了，这合同上对你们的失败惩罚几乎只字未提！万一我提出的条件是合理的，但因为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而失败，难道要我来承担这份损失？”
“当然不是！”眼见交易即将失败，恶魔急了，“只要你提出的要求确实合理，而我又没能完成的话，我们照例提供双倍返还！失败一次，赔你两次！其间引起的其它损失我们也照样赔偿！”
它展开羊皮纸，示意我阅读卷末的补充条款，以此证明它们的业务是完全正规、诚实、可信的。
恶魔没说错，相关的补偿条款确实位列其上——用草履虫那么大的字写的，如果你看得不够仔细，说不定会以为它只是一行羊皮纸的天然纹路。
哼！奸商果然就是奸商！不当心点儿，还真被你们给坑了！
“那就显示点儿诚意出来！”我提高了音量，“既然与时俱进，就别拿破羊皮纸来坑人！”
我把羊皮纸扔还给恶魔，对方愁眉苦脸地拿出两叠A4白纸来。
在逐字逐句地再三确认条款之后，我总算放下了心，这个版本的灵魂契约更加直观、完备，比刚才那坑人玩意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恶魔示意我在契约上签字时，其实我是拒绝的。我跟恶魔讲，我拒绝，是因为我还没研究完契约条款……可就在这时，一声猫叫中断了我的研究过程。
嗯？怎么回事？老凯莉自从附身月蚀之后，可从来没有发出过这种声音，她最讨厌的，就是被月蚀的天性所影响，做出有损自身形象的举动来。
我顺着猫叫声看去，一枚如尼文咒符正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攻击千途馆的防御。
追兵来得好快！
我一把抓起羽毛笔，蘸着邪祭器中残留的血液，在契约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恶魔被我彻底弄蒙了，它没想到我之前百般挑剔，这会儿却如此容易就签了字。但是有谁会把进门的生意往外推呢？在我签约之后，它也紧接着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真名，快得仿佛生怕我会反悔一样。
契约签订完毕，两叠白纸突然无风自燃，在空中烧得连点渣滓都不剩。
突然，我心头猛地一沉，好像被某种无形的重物压住了一样。
恶魔露出微笑：“契约成立，预祝咱们今后合作愉快。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烦您把周围的结界给去了？请放心，有契约约束，我是不能伤害您的。”
两句话的功夫，那枚如尼文防御符已经从暗红色转为亮红色了，照这个速度推断，千途馆的防御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我不动声色地伸出脚尖，擦除了地板上法阵的一小段线条。
“谢谢，这下可算是轻松多了。”
脱离束缚的恶魔双脚落地，化作了一个英式中年管家的模样。
我很高兴这只恶魔懂得变通：“你这幅样子看起来比刚才顺眼多了。”
“礼仪是每一名恶魔通往万魔殿的捷径。”恶魔谦恭有礼地接受了我的恭维，“那么，现在我能为您做点什么？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命令。”
虽然他这彬彬有礼的模样颇令我受用，但这全盘精怪化的用语怎么让人感觉怪怪的？
可惜现在不是研究语言学的好时候。
“很好。”我点了点头，“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
滋啦——那枚亮红色的如尼防御符被烧穿了，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窟窿。
恶魔闻声扭过头去，公式化的微笑冻僵在他脸上。
“噢，操！”文质彬彬的恶魔绝望地爆了句粗口，“这该不会就是你的第一个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