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人保持中庸。”雷克斯用鹅毛笔在这本《帝国名人史》上写下一行苍劲有力的汉字。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右手边是忠实的老仆人送来的糕点和茶水,而身下是一张躺椅,雍容华贵的雪貂毛覆盖在上面,让雷克斯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像”个贵族。
为什么用像这个字,恐怕这世界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这里是荒神大陆,东方,大风帝国。
雷克斯,哦,全名应该是雷克斯。李斯特,在这片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生活了十五年,他是身份极度尊贵,理论上来说他在帝国里只需要对不到二十个人低头,因为他的父亲,便是有着“大风之狼”称号的军部元帅——阿尔塞伊。李斯特亲王。
岁月早已经让他忘记了许多事情,十五年前他莫名其妙从故乡来到这里,成了亲王之子,从此生活安逸无比,倒是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滋味,只是有些深入灵魂的东西,他从来都不曾忘记。
“尊贵的少爷,主人将于今天下午到达帝都北城门,从礼数上来说,您现在应该换上礼服准备迎接了。”谦卑的老仆弓着身子说着。
“布鲁叔叔,您又忘记了,下次叫我之前麻烦把尊贵的三个字去掉,不然我那群朋友听到,又要说我刻意显摆了。”雷克斯站起来,随手将书丢在桌子上,套上外套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老仆已经为李斯特家族服务了半辈子,他是看着雷克斯一点点长大的,所以雷克斯从来都不会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反而用类似叔叔这样的敬语称呼,所以不光是布鲁,在所有人眼中,雷克斯都是一个标准的小贵族。
他举止优雅,谈吐斯文,不论是礼节还是着装,永远都是那么的一丝不苟,给人清新脱俗的感觉。最难能可贵的是,雷克斯在武学上的天赋奇高,他继承了李斯特武勋家族的所有优点,这让征战天下的亲王殿下又多了几分吹嘘的资本。帝都贵族无数,但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非雷克斯莫属。
片刻,雷克斯已经换上了淡蓝色的礼服,肩膀上披了一件白色的皮袍,此时正值秋末,出门还是有几分凉意的。雷克斯腰间挂着宝剑,这和寻常的贵族佩剑不同,它上面并没有镶嵌那些用来哗众取宠的宝石和水晶,通体黝黑的剑被他擦拭的一尘不染,剑柄磨的光滑锃亮,足见雷克斯练剑很用心。
雷克斯看着远处的天空,和曾经看过的一样美,天是那么的蓝,一尘不染,比自己家乡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他却没办法开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觉得有东西堵着,可能自己还是没有适应世界,又或者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摇摇头,雷克斯踏上了早已等待在庄园门口的马车,朝着北方缓缓而去。
北城实际上和其他几座城门有所区别,那是帝国军部所在地,所有人都觉得它和繁华的帝都格格不入,破旧的街道,来来回回巡逻的冷面士兵,可是论重要性,它又是帝都最终的防线,只需要一支狼烟,铁骑就能在眨眼间支援帝都任何地方。这里,是阿尔塞伊第二个家。
马车经过街道,路边乞讨的人本来蜂拥着准备上来乞讨,毕竟这华贵的马车主人应该不会吝啬对穷人的施舍,只是看到马车上那鲜红的勋章之后,所有人都打消了念头。红色的底图如同鲜血一般醒目,一刀一剑交叉在上,这是大风皇室的标志。
雷克斯掀开车帘,随手丢出几枚金币,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对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自从他成熟一点之后,家族里对他的开销就没有了限制,让他这个“皇子”过足了阔少爷的瘾。
马车开出去很远,乞丐们一直目送着雷克斯离开,这才争先恐后疯了般哄抢起来。一个金币,便足够他们吃上一年香喷喷的黑面包了。
北城外,萧索的秋风渲染着沉重的气氛,一列列重装士兵整齐的站着,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味道。他们是元帅阿尔塞伊的亲卫军,也只有他们有资格迎接亲王归来。雷克斯的马车停在城里,由老仆人看守着,他独自一人缓缓的走了出来。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没有人不认识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小狼”。
“轰隆隆”
……
雷克斯抬头看着远方,一队队骑兵疾驰而来,带起漫天的沙尘,如同奔袭的饿狼群一般!
来了……
为首的男人将近四十岁,一身戎装,手里提着精制马刀,身下是一匹雄壮的战马,几个呼吸间就风尘仆仆的来到雷克斯面前。
毫无疑问,他就是阿尔塞伊亲王,雷克斯的父亲。一路颠簸,他却没有半点疲惫之色,脸上尽是灰尘,也挡不住他那冲天的气势,仿佛他深邃的眼眸下,无人能够遁形,无人能够阻挡!
“恭喜将军大胜归来!”
“恭喜将军大胜归来!”
欢呼声不绝于耳,凯旋而归的阿尔塞伊翻身下马,将武器丢给旁边的副官,径直朝雷克斯走来。
“父亲,恭喜。”雷克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吐出几个字,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帝国势力雄据东方,除了西方神罗帝国能够与之抗衡,哪里还有拿的出手的敌人?自己这位伟大的父亲,带领帝国最精锐的骑兵远征千里,杀到沙漠中心去攻打沙族,实在是……很可笑。没错,可笑至极。沙族,不过是一群盘踞在沙漠中的土匪而已,如同的帝国士兵都能以一己之力砍翻四五个沙族人,更别提父亲手下的骑兵部队了。
“不要挖苦我了,走,回家。”阿尔塞伊何尝不知道雷克斯的意思,只是自己的哥哥,帝国皇帝陛下,是个十足的战争狂人,若不是帝都事务繁多,他恐怕早就御驾亲征了。他在乎的是战争的快感,根本不会在乎过程和沙族的实力,至于大军出征的花费,和掠夺的资源是否成正比,他自然不会关心,那些都是财政大臣的事儿,况且帝国风调雨顺,没有人会因为这点钱来扫了皇帝陛下的雅兴。
“嗯,回家。”雷克斯笑着跟在父亲身后。
阿尔塞伊已经三个月没有踏进家门了,此刻这个中年人有些迫不及待,无论身处何方,只有家才是最温暖的。
“将军!”就在此时,身后亲卫军里一人走了出来,低着头,雷克斯目光落在他脸上却看不透他的表情。
“嗯?”阿尔塞伊下意识的回头,在军队里开口必须先打报告,这是军规。若是平常,阿尔塞伊肯定会警惕起来,但他此时心情大好,没有觉察到不妥,满脸笑容的回应着。
那人在阿尔塞伊转身的一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刺了过去,直取他的心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声音刚刚想死,刺杀就已经来临!所有士兵都愣住了,没人反应过来!除了……雷克斯。
从下午开始他的心里就隐隐不安,所以在刺客说话的第一时间他就提高了警惕,此刻面对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击,他动了!
长剑出鞘已经来不及,雷克斯顺手一挥,剑身挡在父亲胸口,“叮!”的一声火花四色,这家伙下定决心要取人性命,出手力道极强,震的雷克斯差点握不住剑!
一击不中,他立刻转身,匕首贴着雷克斯面门削了过来,雷克斯不敢大意,后退半步,拔出长剑,狠狠的撞在锋刃上。
“有刺客!有刺客!”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纷纷拔出武器冲了过来。
那刺客眼见任务失败,逃?怕是不可能的,索性一狠心,咬着牙任凭雷克斯的剑穿心而过,他手中匕首也在同一时间捅向雷克斯的喉咙!说时迟那时快,阿尔塞伊缓过神来,看到儿子有危险,立马冲了过来,推开了刺客的手!
“噗……”锋利的匕首划开了阿尔塞伊的手臂,他却毫不在意,一脚踢开了刺客。
“你怎么样!没事吧?”阿尔塞伊动容,这是他唯一的儿子,自从几年前雷克斯母亲因病去世,世间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他怎么能平静下来!
“我还好……”雷克斯没有在意,那刺客根本就不可能伤害到自己,以他的身手,完全能够全身而退,所以阿尔塞伊只是护子心切,其实根本不用来救雷克斯。
倒在地上的刺客已经死透了,雷克斯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不对,他死前会是这样的表情?”这家伙任务没有完成就挂了,本应该心情很沉重的死去,可是他的脸上分明带着笑意!为什么?
“儿子,怎么了?”阿尔塞伊也觉察到了雷克斯的表情,他以为自己这年幼的儿子是受到了惊吓。
“……等等!”雷克斯拉住父亲的手,仔细检查着伤口。
“果然如此!”他一把扯开父亲的袖口,那被匕首割伤的地方泛着黑色的光芒,周围的碎肉也渐渐的变成了黑色!
“刀上有毒!快去叫军医!这恐怕是魔法师的手笔,立刻派一队骑兵去皇宫,叫宫廷魔法师过来!”雷克斯扯下父亲腰间的金牌丢给副官,那是出入皇宫的通行证。
阿尔塞伊想要开口,却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雷克斯急忙抱起父亲,朝营帐里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