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离相寂灭分第十四
开篇引述金刚经,意在说明此文相关世间生命的轮转和探索。把它归入“陌生人”系列亦是为人精神世界的一份观点和寄念。
在佛教的节日里,其中有一个对苏珊来说有特殊的意义。那就是农历腊月初八---腊八节,也就是释迦牟尼成道日。
癸巳年(2013)那一个“腊八”,苏珊结婚了。婚礼时期,新郎忙得不可开交,前一天还在加班今天就要行色匆匆往赴婚礼;婚礼中,检验数次的音响却失控失去了声音,没能如苏珊期待和设计的那样作“完美”开场;隐忍数十天的她当场止不住滴泪成珠,并在之前看遍了各种婚礼现场数不清的新人枉作哑巴的戏码之后,在她情绪的低落点站立起来,发表了人生中第一次“大气场”的演说,第一次在公众的面前收复如此“巨大”的情绪落差,将婚礼“挽救”到起步线让它踏上节奏感继续行进下去…
甲午年(2014)的“腊八”如往常的日子般到来。冬日的清晨,有些青涩有些寂寥。苏珊的先生还在沉睡,而她希望能为今天这个日子做些准备和纪念的活动,与他结婚周年的丈夫庆祝一番。所以,趁清晨,他还未醒,她就出门了。
出门感受到室外阵阵西北吹来的“滚刀风”,苏珊拉紧了外套径直走向了车子。启动了发动机,表盘显示机身需要预热,苏珊有些迫不及待出门的如婚礼设计那般期盼的心情也只等听候着“发动机”一声令下才可释怀。苏珊耐下性子等候,眼睛却像观察植物生长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司令盘”。时间能搞定一切,车子发动的刹那,苏珊漫不经心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出了小区大门,在车里还紧闭车窗的苏珊听到外面直冲脑门又节奏紧促而不稳定的“哀嚎”声,明显不该是人类发出的响声。原本行速不快的车子被她缓踩了刹车板停驻在了路边。那个声音如此震颤人心,是什么来由让一个生物发出如此“惨烈”的讯号。她一边被震撼着一边被探索的心理牢牢的抓在手上。
只见到不远处有几个行头装饰相近的人围裹在一起,仔细一看,有3个,是她所在小区的保安。里面有把手腕围抱在胸口的也有把手背靠在腰际的。没错,那个声音就来自那个空间。当苏珊向他们走近的时候,其中一个怯怯无事的离开了。这时苏珊定睛的看到,他们的脚边是一条毛色犹如用刚下的雪堆砌起来身躯似三岁孩童般大小长相俊美的狗,由于右腿受伤失血以及它挣扎过的痕迹让它雪净的毛发沾染了暗红深红鲜红由于血液在空气中氧化呈现出来的各种血迹。看得出它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但它还是拼了命的挣扎试图站立起来,但每次起立的瞬间就会坠落但会偏离一些原来所在的位置。苏珊感受到如果它身躯下的灰尘放大几倍看,定是一片“沙场”。因为它的身躯如此庞大似成年的边境牧羊犬,它每艰难的顿立起一次又重重摔落对于蚂蚁来说那是相当于一次次爆破发射原子弹一般剧烈。它是在找寻其他伙伴的帮助?还是当时受伤的它只想回家?这是苏珊当时所能想到的原因。
眼看着身边多了一张陌生的脸孔,围抱手臂的年轻保安羞涩地笑对说:“估计是被车撞了,我一早上班就看到它,从那一头移到我们小区门口。”说着手指点点身后几米开外的位置。
“要不要打电话给政府部门?”苏珊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由于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形势,她也有些需要求助的心理。
“一条流浪狗,他们哪有闲功夫来管这些事。”当听到带来负累感的信息时,原本有些出奇心看热闹消遣心态的保安转身踱步离去。
“看上去真是可怜那,狗倒是条好狗。”手背在身后的保安感慨了一声。就这样,只剩下这个保安和苏珊还关切着这条血染雪色的“边牧”。
虽然都是关切,明显的:苏珊想采取具体的行动,但保安似乎只想停留在“精神层面”。所以,过了多不久,连最后那个保安也撒手而去,走向了他的执行岗位--保安亭。苏珊顿时感觉到孤立无援的伤感,加上“边牧”止不住的犹如浪声滔滔的嚎叫,让她想起当年的今天她止不住的泪如滴珠,震颤着她思想里无论如何一定要“安顿”这只“边牧”的决心。
狗的情绪激动,身体畏缩抽搐,身躯如此实沉。苏珊虽然有些愤慨但仍旧友善平静的向保安亭靠近请求他们帮助,帮她把狗抬到她的车里,当时发出请求的她只是出于重量问题考虑超过自己能力所及,但当听到保安回应“怕是会被咬”的讯息下她也警觉起这一点。眼看着这群保安是铁了心要做“门神”,苏珊也无可奈何。就在接下来的一个瞬间,她想起了熟睡的丈夫,或许只有他是最后唯一的希望。
经过思想挣扎的苏珊最后还是放弃了念头。一是怕先生清晨未醒透就面临如此处境让其受到情绪冲击,二是如果再去上楼叫醒外加穿衣洗漱等等耗费不少时间,说不定这条狗将被自我抗争消耗尽更多的血。
“管不了了,我就使劲搏一把!”苏珊镇定了精神,给自己浑身通了一场电。也许,人在急中生智这种事情的确灵验。她蹲了下去俯瞰了“边牧”,可能是出于母性的天分,她的双眼流露出晶莹的“慈悲”和稳定持久的抚慰能量。苏珊伸出一只手,把自己放进一场“情景剧”面对受伤无力的朋友一般,一边抚摸狗脊背上的覆毛,一边轻声对其说道:“不要怕啊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你…”这条品种不明外形奇丽的狗儿,似乎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的传递一般隐隐的放低了哀嚎的声响和频率,变得些许柔和低下了头转而视线望向地面只发出“呜呜…”的只够苏珊听得见的声音。“好像这个方法管用,至少它不再激烈的横冲直撞或愤怒难当的想攻击一切靠近它的物体。”苏珊暗暗地想。
苏珊趁势起身,直步迈向自己的车子,她想带走这条狗到天涯海角的地方让它疗伤。---至少也是一家宠物医院。
车子停驻到狗儿身边,苏珊下车后站在白色的狗子和白色的车中间直立了一下,映衬她浅色中长外衣如出一辙的风格。凌厉的腊月风吹散着苏珊一早出门并未精心梳理过的发线,她当下明白了整个“流程”应该如何进行下去。
打开后座的车门,她前去试图将狗子抱起来抱进车里。第一次的试抱,着实让她惊着了一把,想抱起它的心由于它的体重超过她所能负荷的反弹力让苏珊差点扑进狗子身后的树丛里。这个举动幅度之大让苏珊生怕狗子会惊叫不已,但出乎意料的是,狗子只是身体颤颤巍巍但却没有丝毫挣扎,仿佛能读懂苏珊的用意明白苏珊的心情般让苏珊也感到有些奇异。就这样尝试了多次,苏珊的气力也消耗殆尽了将近一半,但就在她沮丧崩溃似乎到了无力回天地步的时候苏珊卯出了平生以来自己都未能所想象的力气将狗子拽上了车座椅,但狗子一半的身子还在外面,苏珊就耸起狗子的前身往里面送了送,这才算告一段落。就在关上车门的瞬间,苏珊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柔弱的母亲为了保护孩子可以举上百斤的石板长达六小时的事情发生了。
沾染血色的双手和外衣没能让苏珊停顿下脚步她便匆匆上车,上车前不忘回头望了望那两个死盯盯她许久的“围手”和“背手”过的保安,眼神中透露出带杀气且迷人的冷峻后毅然侧身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发动了载有灵性色彩“白驹”似的乘客的白色小车。
去哪儿,这是个问题。平日里不好宠物这口的苏珊这时要脑洞大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白驹”送到带给它安全的场所。一路开一路观望两边开张的店铺,宠物店或者医院就是目的地。就在这温暖的车厢里,狗儿似乎少了分焦躁但多了分疼痛的释放,它在后座发出凄鸣的似狼般的叫声配合着它抖动流血的右腿,让时而回头看它的苏珊忍不住的安慰它:“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你会好起来,好起来,好起来…”苏珊已经遏制不住激动且历经万难险阻后与狗儿好似相依为命的热浪滚滚的泪水,泪水像滚开的水饺一般从锅里倾斜了出来。苏珊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与“白驹”共处一车的情绪如波浪翻滚的十几分钟。
是一家宠物店,苏珊镇定了情绪下车走了进去,“你们这能治疗受伤的狗吗?”“抱歉,我们是宠物店,没有治疗的工具。”店员说完还不忘出来看下狗的情况,耽误了会时间。苏珊心想,既然无能为力为何还耽搁时间满足自己的猎奇心呢,就算看完也会冷冷的走开而毫无建设性的提议。第一次尝试落空了。
载上“白驹”继续开,这回的狗子明显不叫唤了,转而有些宁静的想要睡过去的样子。苏珊这才稍稍恢复了往常的心态开始找回了理智。她不忘再次打量了下狗子,呀原来它是条俊美的公狗呢,我要像男人一样坚强才能降服这样有血性而又脆弱的生命,苏珊暗暗想到。
车子又停靠了下来,这次是家宠物医院,比之前的宠物店可谓大上两倍。苏珊变得有了确定的信心般认为就是这家了。她下了车问询了店员告诉他狗子受伤的过程,并带领店员出来查看了狗子。“我们是宠物医院没错,但你这条狗明显超出了我们治疗宠物体积的范围,而且你看它的牙床可以咬进整个人的手臂,危险性太大,恐怕我还是不敢接…”听他的语气,苏珊明白了他们可以做好这件事,只是有些害怕。这让她获得了些许安慰。在她强烈的呼救和要求下,那个“恐怕”先生委曲求全地想出了方案---一个狗罩,把狗罩围在狗子的脖子,然后将它拖拽进手术室,避免它咬伤到人。头一次“恐怕”先生身先士卒身子离得比腿远慢慢逼近狗子,被白车里的“白驹”一口呲牙咧嘴吼了出去,没想到刚刚还昏昏欲睡的它一旦有陌生气味靠近就发出雄性动物“占地为王”的本性,“恐怕”说道:“不行,我做不了,他在你车里已经有了‘领地意识‘,我难以靠近它半步。”“他就尝试这两下就打算放弃,那怎么行。难道狗子要在我车里待到死?”苏珊心里忿忿然道。好吧,战争的时刻到了,苏珊接过店员手中的狗罩,平静的说着,“那我来试试。”
狗子的“领地意识”让它产生安全和温柔感,为了守护这份感受它拼死了命与一切让它与这份感受分离的外物抗争到底,更何况是条有血性和尊严的狗子。所以,包括苏珊在内都无一例外的被它“六亲不认”的毅然决然死守到底的怒吼向后退却了几步。“你看,它有多凶啊!”“恐怕”先生又开始恐怕了。
苏珊心想,这个时候不管她的内心如何感到恐惧她都要忍住,一个是为了“白驹”,另一个原因是给“恐怕”打气,给予他足够的勇气和胆量最大能力地协助她完成她的“决心”。
又是一次突击的靠近,“白驹”已非常熟知这个戏码,所以它每次都往同一个方向拖拽自己。这次不同了,苏珊借“假动作”向侧边往它头部围包了过去,狗罩完成了八分之七的“安装”,“恐怕”也勇猛的追了过来一把将罩子扣紧。“白驹”像电视剧里意志太过顽强的共产党员就义前饱受屈辱后拼死了命保住自己的“操守”和“信仰”般跃身翻出了车的座位椅,在地上扭曲的翻滚了几下。
店员这下露出“职业化”的本性,坦荡又谨慎地拎起“白驹”。由于它的沉重身躯和不能平复的的情绪,让店员在拎走它的时刻咬紧了牙关,走路的双脚也有些踉踉跄跄,幸好是店门口,不然苏珊担心狗子要中途掉几次才能躺到手术台。
手术室在二楼,苏珊紧跟店员的脚步一路护送“白驹”到最后。他们将它搁置一边开始商量手术方案和麻醉部位,在这个过程中,苏珊终于卸下胸中的石块舒然地望着扑躺在地上的狗子。“它真是像神话中传说的那种给人白驹过隙梦境般的生物啊,这次能让我救它想必当是上天赐予的因缘,让我如此感动和震撼…”
“好了,这是费用清单,你去交钱吧,手术我们来处理。”“恐怕”和他的领导貌似已经对“白驹”的康复和未来胸有成竹。苏珊接过单子,平生第一次刷下单笔六千元的医疗费,不过她想还是值了,因为“白驹”那么美,钱无论多少也替代不了它的生命。
狗子“白驹”得救了,苏珊回首看了它最后一眼,已探寻不明当时他们之间的眼神传递过什么物质。只见苏珊心里唱着胜利的欢歌带着沾满血迹的身躯踏着松弛的步伐走下了楼梯,犹如一名英勇而幸运的战士……
一天的时间过去一半,苏珊如计划中那样去准备了结婚纪念日给先生的礼物和惊喜。出现在她先生面前的是换了衣裳后从内到外周身洁净的她还有礼物,而“白驹”恍如“白驹过隙”一般留存在了苏珊永恒的记忆里,不再被谁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