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心理游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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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废旧的厂房里,研磨机还在工作着,倾倒出的白色的粉末被混入了一旁的目结土中。已半成型的塑像还差最后的一点修饰,灰黑色的目结土将牙白色的骨骼凸显的十分阴森,整座雕像散发着摄人的美感以及撕裂的痛感。

“真期待你看到他时的样子。太美妙了。”创作者隐藏在雕像的阴影里。

等待最是煎熬,十天过去了,半点动静也没有。每天上班,下班,看资料,看报告,方惟已经快要抓狂了。

这个案子没有了结之前,他都得给司徒巽当保姆,还要外加一个隔壁老亓。昨天晚上,傅亓依旧照惯例,在晚饭的饭点儿前半个小时出现在了司徒巽家里,并且总带着一些高级食材让方惟来做,有些东西方惟连见的都没见过。

“老亓,你这些东西都哪来的啊?这是什么肉啊?”方惟身上穿着傅亓送他的围裙,皱着眉头。

今天的食材是一大块红红的鱼腹肉,方惟也不知道这块是什么鱼的肉,更别提做成菜了。

傅亓和司徒巽坐在沙发上,司徒巽拿着平板正在看什么,傅亓自顾的倒了一杯从司徒巽的酒柜里挑出来的勃艮地黑皮诺,虽然酒是存在司徒巽家,不过都是傅亓带来的。司徒的家里,除了brainroom里的东西是司徒自己的,其余吃的喝的用的大多都是傅亓置办或是存放的。

“我朋友多嘛。”傅亓一脸骄傲,抿了一口酒,“这是黑鳍金枪鱼。”

方惟看着眼前红红的鱼肉,这么一大块,大概有二十几斤重。他们两到是闲着没事儿,自己像个老妈子似的,虽然以前一个人过也经常做饭,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是要向高级主厨的路上走,除了叹气,也没别的想法儿了。

傅亓是一个非常洒脱的人,方惟一直觉得他很会享受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明明他家里都是搞法律的,父母都是大法官,他这个长子却去做了法医。他还有一套他觉得听起来特别有深度的自我剖析,“比起审判活着的人,我更想了解死去的人。”他每次这么说,司徒巽都会翻着白眼离开。

虽然如此,但是方惟还是很佩服傅亓的,他做到了他自己想做的事,在法医界他的名气是响当当的,他一手组建的独立法医鉴证室,帮局里破了不少大案。

除掉工作之外的傅亓着实让方惟头疼,喜欢打听各种消息,对方惟总是刨根问底,烦不胜烦。

半个小时后,傅亓坐在饭桌前,内心是崩溃的,指着如摩天大楼一样立在桌子上的汤锅问,“这是什么?我的Atlantic-bluefin-tuna呢?”

司徒巽一向对吃没有要求,他一边嚼着饭,一边去夹摩天汤锅旁边盘子里的鸡蛋炒青椒,完全无视傅亓。

方惟本来已经对这种三天两头为难他的食材非常反感了,正好现在也表明一下立场,“我们这种穷人家长大的,做饭也就会个煎炒煮炸炖,前面四样呢我没那么大的锅,所以只好炖汤了。”

“你做汤,你做汤你也做个西式冷汤啊。”

“傅大法医,我就只是会炒个鸡蛋,煮个面条的普通人,你弄来的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你还要求我能给你做成什么样儿啊?”

“你可以直接切片。”司徒巽一边吃,一边说,半碗饭已经下肚了。

“啊?切片?”方惟想了想,反应了过来,“生鱼片?”

傅亓满怀悲痛,舀了一碗汤,苦着脸喝了一口,忽然精神了,又喝了几口,一拍桌子,笑道:“小方同志行啊,这汤做的不错啊!”

司徒巽看他一脸兴奋,也舀了一勺到碗里尝了一口,神色也是有些惊讶,“手艺不错啊。能把这么高级的材料,做成这么家常的味道。”

方惟就知道司徒巽是不会好好夸人的。

“你说食人魔手艺有没有小方同志的好?”傅亓好奇的问道。

司徒巽吃饱喝足,盯着饭桌发了会儿呆,说道:“七年前,我对这个食人魔做过行为分析和特征侧写。他的年纪在30-35之间,白人,工作的地方应该是屠宰场或是养殖场,他应该有一段婚姻,但是并不美满,甚至可以说是造成他性格扭曲的直接原因,他食人并不是生理的欲望,而是一种发泄,所以他应该有一个6-7岁大的孩子,而且他非常仇视这个孩子。”

“有了这么具体的侧写,不是应该很容易找到疑犯吗?”方惟问道。

“从FBI发现那7名儿童的尸体后,食人魔就没有再犯案,他就像消失了一样。……现在看来,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遇到了改变他的人。”

傅亓思考着,问道:“你一直说有一个除了食人魔和他的助手之外,还有第三者存在,是那个第三者彻底的改变了食人魔的状态。可是人的性格和心理状态,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吗?”

“行为学中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人格是由遗传基因所决定,加上后天教育培养形成的,一但形成,任何方法都不能改变。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人格是可以塑造和改变的,是可以通过所获得的知识,达到重塑的。”

“如果真的改变了,那还是同一个人吗?”方惟皱着眉头。

司徒巽笑了笑,“以生物学来说,他的DNA没有发生变化,他还是原来那个他。但以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的第二人格已经占主导地位,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傅亓和方惟看了看彼此,事情实在太复杂了,虽然听说过人格分裂,可是真的分裂出一个人格,将原来的完全取代,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司徒巽陷入了沉思,曾经有人告诉过他,人格的重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并非不可能,只是对原体的要求很高,因为杂质会破坏转变。想要彻底转变一个人的人格,并不是要让他产生出分裂的第二人格,而是要真真正正的将他本身的人格转化。

一个人,只拥有一种人格,却不是由先天的DNA决定后天形成的,而是远全破坏再经由后天培养出来的,这才是人格重塑的终极课题。

这个曾经一度让司徒巽为之专注的课题,也是将他吸引到行为学这门学科里的起因。

司徒巽从上小学时,对人就有一种疏离感,他不喜欢亲近别人,可是却非常喜欢观察别人,他甚至为此写了许多本观察日记,也因为这些日记而被同学老师以及家人孤立。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他们全家移居美国,这个自由度相当之高的国家让司徒巽找到了更多的观察对像,他读到高一就辍学了,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一年多,就在他的家人就要放弃寻找他的时候,他带着一背包的观察日记回到了家里。

回家后,他整天独自在房间里学习,父亲曾一度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当时心理医生对他的诊断是情感疏离型心理障碍。他16岁考入了斯坦福大学,主修行为学,21岁就取得了行为学和心理学双学科博士学位,他就那种被人称之为天才的人。他的优秀受到了联邦调查局的观注,邀请他加入了行为分析部。

“这只是一个理论,是不可能被证实的。我们要尊重人类。除了神,没有人有资格重塑他人的人格。”这是当时的客座教授,也是麦克莱恩医院的副院长朗冼对司徒巽所说的。

他是司徒巽的启发者,是因为他在哈弗任职时的一次行为学公开课,让司徒巽第一次接触到了行为学,也让司徒巽找到他的目标和领域。

司徒巽虽然觉得食人魔的性格有转变的迹象,可是他很确定食人魔的转变只是手法上的更新,并不是心理行为上的转变。

终于,漫长在等待迎来了最终的行动。第二天清晨,程越得到了线报,运人的船已经到港了。同时数据小组在雷既明的电邮中发现了一封来自Gourmet的邮件。

邮件内容是一段数字和字母的组合,114-108799-22-569208-18-23-50-P.S。

“Gourmet。美食家。”司徒巽嘲笑般的冷哼了一声,“他到是给自己起了个不错的名字。不过归根结底智商也不怎么高。”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封邮件的内容。”程越见他如此不屑,“我的人已经去港口了,我嘱咐过他们了,等所有的交易都结束了,再分头抓人,务必让食人魔得到他想要的。”

这是早前他们就商量好的,只有让食人魔得到他想要的食材,才能让他完整的呈现罪行,否则就算抓住了他最多也只是参与贩买儿童,而真正的罪行却会被隐藏起来。

毕竟犯罪侧写仅仅只能作为破案的辅助工具,心理分析报告并不能成为法庭上的真正有力的实证,它只是一份佐证,力量是有限的。

“难道要他在我们面前杀了孩子,才能做实他的罪恶吗?”

“我到是无所谓。我只是想和他谈一谈。”

方惟都觉得自己问他是问的多余了。在司徒巽的心里,谁死都无所谓,他要的只是证明他的分析是对的,以及他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第三个人是谁。

“别卖关子了。这段密码是什么意思?”

司徒巽一副无趣的样子,拿起笑,在打印出邮件内容的纸画了几笔,递给了方惟,“自己动动脑子。”

方惟不服气的拿过纸,程越也凑了过去,两个一起看了起来。司徒巽只是在空格处填了几笔,纸上的信息变成了:114,10879922,56920818:2350P.S。

“坐标和时间?”方惟向司徒巽确认。

司徒巽用一付恭喜你答对加10分的得瑟表情冲着方惟扬了扬眉毛。

“……国际饭店。”程越从数据小组处得到了明确的地点。

司徒给出了精确的地址,“国际饭店50层,总统厅。”

国际饭店的大方向找到了,后面的两个信息也就难理解。国际饭店50层是顶层,这个总统厅很有名,因为这是唯一个完全供私人聚会的独立场所,有独立的电梯直达,有独立的控制室,整层都不设外部可监控的摄像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独立空间。

现在有了明确的地点和时间,程越和方惟是绝对等不下去了,他们立刻开始部署行动。

司徒巽走到窗边,阳光透光窗户斜射入会议室里,他站在阳光下,抱着肩膀,他那犹如精密仪器般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情报来的太急时,太容易。在他们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到了最紧处,焦躁的心情已经到达极限,在这样的情形下,任何一点细小的线索都会让他们如破堤的洪水一般投身进去,而何况是这么明显的讯息。

司徒巽并没有阻止程越他们的行动,他知道虽然这个信息明显像个bug,但是这个bug却不是食人魔故意放出来的,他就算再怎么进化,也只不过是一个吃人肉的低智商人类,他玩不出什么大花样。

七年前食人魔从俄亥俄州消失了,那段时间的停止应该就是他和引导他的人相遇的时候,之后他离开美国,游走全世界,他之所以没有被大肆追捕,是因为他学会了克制欲望,寻找到了更便利的捷径。

在M-A的四年里,消息通道闭塞,如果司徒巽没有入院,他应该一早便能发现食人魔活动轨迹。不过这都无所谓,他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他不会对一个案件穷追不舍。

现在他感兴趣的是食人魔背后的引导者,他甚至开始觉得食人魔身边的那个“侍应”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随从。小院被清理的那么干净,却又留下了那么明显的信息,似乎一切都是布置好的,被留下的餐具,被带走的唱盘,想要毁掉证据完全可以一把火烧掉那里,反正都是会被发现的,为什么不做的彻底一些。

司徒巽蓦然笑了,原来自己真的在精神病院待的太久了,大脑有些迟钝了,居然到现在才注意到。

“行动的时候一定要留意那个侍应。”

司徒巽突如其来的一句,把方惟和程越都说懵了,可是看到他一脸严肃,看来这个随从也很重要,不过他们所觉得的重要,也只是在可将这个随从作为有力人证这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