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禅意
非佛非禅,近佛近禅,佛韵悠悠,禅意绵绵。出世入世,醒世警世,高僧大德,令人敬仰,佛门败类,令人不齿。三界之内,红尘之外,几多人物,几多故事,净土与世俗,割不断,理还乱,读之唏嘘,读之感慨。
1937年的初冬,冷得格外早。风,把古庙镇刮得昏天黑地。时而如野狼嚎叫,时而如老妇饮泣。
从昨晚起,庙里就收容了不少从江边乡下逃来的难民。
难民们悲愤地哭诉着日军登陆后的暴行,即便侥幸逃出的,仍一个个惊魂未定。
弘善法师开始还喃喃自语着“罪过罪过”。听着听着,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悲愤得血都要喷出来。
弘善法师每晚诵经念佛,超度亡灵,但依然难以排遣心中的悲愤。他知道,抗日游击队几乎遍布各地,他们正用青春与热血在与日寇作着殊死的斗争,但佛家弟子不能杀生,弘善法师很是苦恼。弘善法师每每想起先哲顾炎武“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格言时,胸中就产生一种冲动,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想,抗日志士在为国为民流血,佛家子弟岂能一味怜惜自己的生命呢?
终于,弘善法师决定:写血经!
他觉得只有也流点血,才对得起佛祖,对得起供他养他的善男信女。
说干就干,他每天清晨用针刺破手指,挤出一盆血来,用以抄写《妙法莲华经》,前后花了近一年时间,弘善法师抄完了鸩摩罗什的七卷译本。
血经虽然抄写完毕,然而日寇的暴行有增无减。譬如县城有位道士经城门时未向站岗的日军兵士鞠躬,竟被活活打死;更令人怵目惊心的是有个日军军曹独自溜到毛家村,强行奸污了一名年仅15岁的农家女孩,女孩的大哥发现后,邀集了村民痛打了这位军曹一顿。不料第二天,日军血洗了毛家村,其中有11位年轻人被绑在树上,被日军练刺刀活活捅死,血流满地,腥臭多日……
血、血、血,弘善法师每日里听到的是日寇的暴行,是百姓的流血,弘善法师仿佛心尖在淌血。
《妙法莲华经》的血色越来越淡,据说是采血写经期间未绝盐的缘故。
弘善法师考虑再三,决定再写一部血经。为表心迹,这回弘善法师决定破舌沥血,为保证血经不褪色,他决定采血写经期间绝盐淡食。
庙里上上下下都震动了。要知道,《大方广佛华严经》共80卷,60多万字。而舌尖之血,每天能采多少?即便是钢铁之躯也要垮的呀。但弘善法师主意已决,他向佛祖发誓:不抄写成《大方广佛华严经》这部血经,死不瞑目。
养真法师担心弘善法师一个人难以完成此宏愿,主动表示愿与弘善法师两人轮流采血,以供弘善法师抄写血经。
每天清晨,弘善法师与养真法师两人刷牙洗脸后,用刀片割破舌尖,让舌尖之血一滴一滴地沥在一只洁白的瓷盆里,待沥满一小盆后,再加少许银硃,然后用羚羊角碾磨,直至把血丝全部磨掉磨匀,方开笔抄写。弘善法师每天坚持抄写一千字左右。每个字都一笔一画,工工整整。
舌尖采血后,一般要三四个时辰以上才能进食。逢到养真法师采血还罢,逢到弘善法师自己采血,他就得饿着肚子抄写。
两人舌尖上的老伤口还未长好,新伤口又添,以致后来,味蕾简直快失去功能了。这倒算了,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绝盐淡食。十天八天也许忍一忍就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也许咬咬牙也能挺过来。但这是一场持久战呵。春去春来,秋去秋来,弘善法师日见憔悴,脸白白的,瘦瘦的,毫无血色,他舌尖上的血已越滴越少,他抄写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他对养真法师说,只要能完成血经,我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了。他每天求佛祖保佑他挺住,保佑他完成血经的抄写。历经666天,弘善法师在养真法师的配合帮助下,终于如愿以偿完成了这部以全部心血完成的血经。
当弘善法师抄完最后一个字时,他一下子瘫了下去,连握笔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形似枯槁,但一丝欣慰的笑浮上他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