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陪着孩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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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该感激的人(1)

回来吧,孩子

你妈妈在电话那头忐忑不安地说,你已连续三天彻夜不归了。你兴许不知道,这三天,她一直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你。

第四天清晨,你公然在我的课堂上睡着了。我把你提到教室前面,当着所有学生的目光,狠狠地将你批责了一番。我以为,你会因此而悔过。岂料,你却在课后一走了之。于是,之后的几天里,我再没见过你。

下午三点,你妈妈又给我打了电话。我这才知道,你不是逃学,而是离家出走。

挂了电话之后,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去年你在运动会上的模样。当我在讲台上念出五千米长跑时,班里的所有男生都畏怯了。惟独你一人举手报了名。

比赛之前,出于班级荣誉的缘故,我和你说了句悄悄话,我鼓励你,一定要拿一个名次回来。但很遗憾,你将我的鼓励听成了严肃的命令。

四千五百米刚过的环道上,你如风般狂奔起来,连续超过了五名选手,稳稳站住了第一。我以为,你将毫无悬念地夺冠,并打破学校历年的长跑纪录。却不料,你会在这关键的一刻摔倒。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叹息。殷红的鲜血从你擦破的膝盖和手肘上慢慢渗出。我注视着你的面孔,看你在最后的赛道上挣扎。背后的选手们抓住了这个时机,争先恐后地掠过了你的肩膀。你从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一。

你伤得实在厉害,况且,你已没有争取的必要。我跑进赛道,欲将你搀往医务室上药。可你却坚定地朝我摆摆手,咬着牙说,老师,我还能再跑!

你挺直了后背,一步一步地向终点靠近。鲜血顺着膝盖缓缓而下,染红了你的白色球袜。阳光普照大地,忽然,喧闹的赛道安静了下来。

我跟在你的身后,默默凝视你那清瘦的背影,一种难以言明的敬佩油然而生。裁判再次为你拉起了终点线。

就在你扑向终点线的一刹那,整个赛场沸腾了。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内心的风暴卷出半点热泪。你知道吗?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

没过多久,你彻底迷上了网游。很多老师向我反映,大清早你便在教室里萎靡不振,昏昏欲睡。你是我最心疼的学生之一,因此,我见不得你有半点劣性,甚至不容许你走半步人生的弯路。

你妈妈在电话里哭了很多次。这些天,我时常在半夜骑着自行车去找你。路过你家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束橘红的光亮射出窗外。我相信,那盏灯下的人,一定是你辛劳的妈妈。

孩子,你应该懂得恨铁不成钢的道理。我之所以这样对你,不就是因为我在你身上寄托了莫大的希望吗?

回来吧,孩子,让那盏亮着的小灯熄灭,让你的妈妈别再担心。

孩子,你是否也这般沉迷于网游?你是否也心怀叛逆而想独自流浪?告诉你,千万别这样,想想为你牵肠挂肚的父母与老师,想想日日为你操碎了心的妈妈,她那饱经风霜的心,承受不住太大的打击,她最怕失去你,因为你是妈妈心头的一块肉。

你对你的父母有多少热情

我有一个学生,因高考失利,几经补救无效只得提早汇入社会的大潮。就当前严峻的就业形势而言,一个刚刚步出校门的高中生,除了帮人打杂,做点低报酬的工作之外,想必,也再无其他了。

前几天,他兴高采烈地给我打电话说,市里新开一家超市,他去应聘服务员,结果成功了,下星期就能工作。我握着听筒,着实高兴了一阵子。想想,他当初在班上虽然调皮捣蛋,屡教不改,但作为一名老师来说,不论怎样,我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些。现在,虽然不能与那些题名金榜,远去他方负笈求学的同窗相比,但较之诸多碌碌无为的同辈来说,他也算是有点出息了。

当时惦念着,要去他所在的超市看看,毕竟师徒一场。但迫于后来新生开学,事务繁多,无意中便将此事忘却了。听闻同事闲谈市场文化,才猛然想起这位名落孙山,另觅它途的学生。

与他再次碰面,我实在大为惊讶。仅半年的社会磨练,便令他拥有了出色的口才与过硬的服务能力。从他的握手,寒暄,告别中,我惊觉到一种虚无的热情。这种虚无并不是说他不够真实,而是说,太过于套路化和专业化。

更让人惊奇的是,昔日暴躁异常的他,此刻似乎已经没了半点脾气。不管碰上如何刁蛮跋扈的顾客,他都能笑脸相迎,有求必应,不厌其烦。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能力,也是服务行业里所必备的一项生存技能。

我为他的改变而倍觉欣慰。从他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昔日所有学生的曙光。他们之中最顽劣的那位,都已经做了大超市的领班,剩下的那些身入名校的高材生,前景真是不可想象。

怀着极为喜悦的心情,我登门拜访了他的父母。当年作为差生父母的他们,说实话,为了让我对他有更多耐心,没少送我东西,尤其逢年过节,更是提包相送。很多时候,我是两难的。不收,怕他们心中多虑;收了,我又会觉得有愧于他们。

于是,今天瞅准了这个机会,买了大包东西,算是迟来的回赠。显然,他们对于我的到来感到莫名的诧异。虽说我已不再是他们孩子的老师,但他们仍旧还是放不开,言谈中无不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敬重与畏怯。

我忍不住夸奖他们的孩子,在短短半年之中,性情大为改善,温文尔雅,俨然有成大事者的风范。殊不知,我这样的赞扬,却遭到了他们的极力反对。

原来,他不但不曾改变,还变本加厉地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到家里,以致屋内父母整日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的偶然口误,引发儿子的雷霆大怒。我心中陡然生凉,这是怎样的现实景状?一个在服务行业里稍有成绩的工作者,在屋内与屋外,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差?

顾客便是上帝。若说顾客的投诉会让你失去机遇,陷入生活的困顿,那么,是否就可以这样做——将工作中所受的一切委屈和不满,毫无保留地带到家中来,发泄到父母的身上?

很多人的回答是否定的。我们明白这样的行为让人所不齿,但实际上,我们都在无可避免地做着这样的事情。往往,对陌生顾客有百分之百热情的我们,对家中年迈的父母,往往提不起半点耐性。

终于,在对服务态度要求日渐苛刻的今天,有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自我询问,对卑微的父母和沉默的亲人,我们到底还有多少热情,多少耐性?

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有一天我们都会变得迟钝。孩子,请给父母多一点耐心,习惯他们的唠叨,因为那里面蕴藏着对你无限的爱;也请给父母多一点热情,年迈的他们,最怕的就是你的冷漠,因为那样他们会很孤独。

在那遥远的地方

10岁之前,他有一个十分怪异的绰号——“黑皮衣”。这个绰号的来历很简单,只因他成天裸露着膀子,背个背篓,跟在外公身后,田里来地里去。时间一长,皮肤被太阳晒破,沉淀为黑色素,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外公家的猪圈里养了五头猪。因此,他们每日都得穿过街道,至黄土苍天之中背回一大一小的两篓猪草。外公是大篓,那种用青灰篾片编织而成的宽大篓子。他的是小篓,简洁的硬质扁绳所串钩起来的小箩筐,加上两个稍微宽松的背带。

无人不夸他孝顺。那个年纪的孩子,有谁不在田中摸鱼,树上偷梨?唯独他,毫无怨言地跟在外公身后,辛勤地劳作。大人们非但喜欢他,还乐意夸奖他。甚至有阿姨说,谁生到他这样的孩子,真是三世修来的福。

实质上,他并没有给外公带来好运。陪伴外公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每夜都会被外公的咳嗽声惊醒。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外公,想必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想要把那声音憋住吧?

从地里回来,有一条必经的街道。街道的拐弯处,是一幢豪华的百货大楼。楼下,几乎永远有着他最爱吃的冰棒。那是一种靠糖精色素和自来水混合冰冻而成的物质,现在回忆起来,真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何会那么热切地爱着这样甜腻到不真实的食物。或许,孩子的天性都是喜欢甜蜜的吧?

那些花花绿绿的冰棒,被盛装在素白矩形的泡沫盒子里。一块厚实的白布掩住了它们的样貌。每次去地里,还未回来,他就开始幻想,待会儿该吃一根什么颜色的冰棒,是该用舌头舔食呢,还是牙齿咬碎?

这样的想法总是让他无比轻松愉悦。在外公心中,那条通往家门的路,那幢大厦楼下的冰棒,已经成为了不可更改的定律。外公知道,他深切地爱着这些所谓的有害食品。于是,他很清楚地记得,每次外出劳作前,外公都要在兜里揣上一枚2分钱的硬币。这枚2分钱的硬币,能让他无畏骄阳炙烤,卖力地工作;这2分钱能让他喜笑颜开地背上背篓,从地埂步向街道,再从街道走回家中。

他永远记得,那个烈日当头的午后,外公摸遍了衣兜也未曾抠出他渴慕已久的2分钱。外公以为,像他这般听话的孩子,一定会应从他的吩咐,将背篓先背至家中,而后再从家中拿钱到此买冰棒。殊不知,那时的他,已经全然展露出了骨子里的倔强。他撒开背篓,不顾身后呐喊,头也不回地消逝在了街道深处。

傍晚,外公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背上扛着大篓,双手提着小篓。大汗浸透了他的外套。他不曾感到一点羞愧,亦不曾觉察到自己的错误。

很多年后,外公离去,他长大成人,在外久居。安身的小区背后,是一片广袤的黄土地,他也常常看到,有些庄稼人的孩子,因生活所迫,早早背上了背篓,割草,翻山越岭。逢此景状,他眼中总禁不住溢满热泪。因为,他多想此刻的自己能回到那个午后,能去那个遥远的家乡,跟那个正在渴慕2分钱的少年好好谈谈。不谈别的,就谈在今时今日,他所自行领悟到的一些简单的人生道理。

那些道理,告诉那个年纪的孩子,祖辈们对你们的爱,总是那么宠溺,不管你们需要的是什么,总是有求必应。可是,如今生活越来越好的你们,是不是也能尽一份孝心,去帮助老人家完成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回报的方式其实很简单,你的一个小动作,就能给他们带去满足和幸福。

离家

他决定在一个深冬的凌晨离家出走,去追寻他的自由。

他带上了同桌送给他的心爱的淡绿色口琴,骑上黑色的宽轮自行车,趁着尚未全然褪去浓沉的夜幕,悄悄踏上通往外面世界的路途。

门外的星辰依旧闪烁,他踩着青绿的草,顺着宽阔的马路疾驰。自由像一盏灯,在他的正前方高高悬挂,他只有闷着头,义无反顾地朝着前面的路狂奔,他才能让他的人生获得解脱。

离家一百米的路口,倔强的他禁不住猛然回头。那个在城市中剥离了喧嚣的小屋,让他心生眷恋。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好马不吃回头草!接着,蹬上踏板,呼啦呼啦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聪明的他制造了一个在家的假象。他将铁门反锁,台灯打开,从窗内跳出来。这样,他们便会以为他尚在家中,埋头苦读。说实话,他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受够了他们的折磨。明明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明明知道他不是读书的料,还非得逼着他去考重点,读死书。他很早之前就想问问他们,是否能用白米做出鱼的味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在的潜力,譬如他,潜力不在于读书,而在于高深的智慧。同龄人里面,所有恶作剧的点子都是他在出;所有逃课外出游戏的瞒天过海的谎言都是他在思考;所有以假乱真的成绩通知单都是他这双灵巧的小手在改动……

请问,还有比他这颗项上人头更为聪明的脑袋吗?是的,没有。像他这么聪明的脑袋,聪明的人,怎么能和那些资质平庸之辈同窗而坐,同书而习?倘若真是那样了,岂不是埋没了人才?还谈什么因材施教?

一切伟大的胜利都源自于革命。他必须为自己的自由和人生前程作一次深刻而又彻底的奋斗。于是,在忍受了很多个日夜之后,他终于爆发了,不辞而别。

在离家两里的路上,有一个闪着橘色幽光的小窗使他迷惑,让他追忆温暖的书房。他呸了自己:试想,有哪个成功的人物不曾吃过苦头?就这么点苦就把自己给难住了?什么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他此刻真因为眷恋那一点点温暖的源头而放弃了此次离家的大计,那真是要酿成一辈子的大恨了!

离家五里的路上,黎明已经缓缓来临。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疲惫的脸上。他想要有那么一泓清水,让他洗洗迷离的眼睛,让他清醒,看清前面的方向。或者,给他那么一张安适的床,睡上一觉,好继续明天的旅程。要知道,环游世界的梦想,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实现的,他必须得有长远的打算。

离家十里的路上,尽管是正午温润的冬阳,可仍旧还是让他汗流浃背。他褪去厚厚的棉袄,露出胳膊,找寻一处安身之所。饥饿已经让他渐渐丧失了斗志。

离家二十里的路上,他终因生活所迫,变卖了心爱的MP5。里面,有他朝暮必听的《班得瑞》,以及一百多部经典玄幻小说。他的信心第一次被深深撼动。没有金钱,他连一碗面条都央求不到。他扳着手指头细数,今日,离家已经足足两天。碧草红云的世界,自由就在眼前,却让他逐渐遗失了欣赏的坦然。

他想,他们一定疯了。电话问及他的每一个同学,脚尖抵达城市的每一家网吧,游戏城,甚至娱乐场所。他们灰心失望,流泪,为先前一切的逼迫和责打深深懊恼。他心疼、愧疚,但一想到自己的地位将在无形中得到了提高,胸膛里便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慰。

离家一百里的路上,他已经闻不到了家乡的气息。他不能再说方言,细微的差异都能让他们听出他不是本地人。为了获得亲切和信任,他只能说蹩口的普通话。此时,他的头发蓬乱,指甲里陷满了污泥。为了奔向这个城市,他已经一天一夜不曾合眼。

为了节省开支,他只能将自行车推到网吧里,坐上一台机子,通宵达旦。累了,他可以靠着沙发睡觉,醒了,他可以接着进入美妙的网络世界。一虚一幻,均在梦中生存。

离家两百里的路上,他已经有了归家的“叛乱之心”。寒冷、饥渴、恐惧,以及无边无际的流浪,已经将他折磨得疲惫不堪。出来的时间越久,他越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譬如,他的鬼点子再多,总是不能让自己获得工作,养活自己;他的谎言再美,总是不能逾越法律的界限,去欺骗别人并获得金钱;他的双手再巧,总是不能像那些蹒跚的老头,做出一把精致的椅子,使自己拥有价值……

最可悲的是一路上,他的不明白越来越多。以至于让一向自负的他在短短的一周之内,产生了强烈的自卑。

离家三百里的路上,他用身上最后的一块钱买了一份报纸,安靠在地铁站路口,准备就此度过一夜。猛然,他竟在报纸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呵,这是一个多么纯真而又帅气的男孩儿!下面,是一排简短的文字:孩子,你要是累了就回家吧。这世界上,只有家,才会永远为你亮着灯。

他坐在地铁站里,手捏报纸,哭得天昏地暗。第二天,他将那辆陪他走了几百里路途的黑色自行车卖了,只为换取一张回家的车票。

他在凌晨抵达。鼓足了勇气,在门口站了许久,还是没能敲开那扇熟悉的思念。他刚想掉头,爸爸便急冲冲地出来了,手里握着电话,一面走,一面迫切地问:“是不是有我儿子的消息啦?”

他被认出的那一刻,爸爸忽然暴怒,厉声呵斥:“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得多辛苦?”

妈妈闻声,飞奔而出,瞬间嚎啕。他狼狈地进了家门。妈妈含泪为他下厨,爸爸拍案骂了许久。最后,是他的一句话让他们全哭了。

他蜷缩在沙发上,低着头,碎碎地说:“外面真冷,还是家里暖和。”

怀着叛逆之心的孩子,总是爱以离家出走的方式,来宣扬自己可以不像父母说的那样,非得好好学习才有出息。只是,孩子,你们不知道,那对父母来说,是多大的惩罚,他们急碎了心,一夜之间生华发。他们是如此简单地爱着自己的孩子,或许方式不够智慧,可是爱无罪!孩子,外面很冷,还是好好待在家中感受温暖吧。

等我长大了

硬要骑在爸爸肩头,让他给我当木马时,他笑道:“现在我让你骑,长大了我可就经不住你骑了啊。”我一本正经地说:“等我长大了,我让你骑,我驮着你去公园玩儿!”结果,我真的长大了,别说让他骑,就连好好陪他走一圈公园都没有过。

向妈妈要学费时,妈妈皱着眉头,独自唠叨着:“现在读书可真贵,想当初我们才要几毛钱呢!”接着,无奈地对我说:“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出息。”我接过钱,大声地说:“我一定好好读书!等我长大了,赚很多钱,让你买很多玩具。”结果,我真的长大了,别说赚很多钱给妈妈花。有时,还要硬着头皮接过她手里仅有的那一点儿退休金。

给外公点烟时,他硬是不要我点,严肃地说:“抽烟不是好事儿,这你可不能学。记住,你该做的,是好好读书,长大后成为有用的人才!”我从外公手里抢过打火机,一边比划,一边嫩声嫩气地说道:“我听你的,长大后不抽烟。但我要给你找好多保姆,让你不用像现在这么累。”结果,我真的长大了,别说给外公请很多保姆,就连我抽的烟,都是他散步时顺便给我买回来的。

外婆给我洗脚时,我老是怕痒痒,爱乱动。她捏着我的小脚,笑眯着眼睛说:“怕痒痒的人以后怕老婆,要是你老婆欺负外婆了,怎么办?”我慷慨激昂地说:“等我长大了,我天天陪着你,不管是谁欺负你,我都会用我的‘金箍棒’打他。”结果,我真的长大了,别说天天陪着外婆,就连周末我都很少去看她一眼。

奶奶生病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读书,知道吗?”我抓着奶奶的手,把我的玩具放到她手上,安慰她说:“奶奶,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听妈妈的话,等我长大了,就好好读书考大学。”结果,我真的长大了,别说听妈妈的话,就连读书都是三心两意,最终上了一个三流大学。

爷爷修家里的老洗衣机时,我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把我拉到一旁说道:“站远点儿,小心爷爷敲东西的时候砸到你。”我对着他,在“咣咣”的响声里说:“爷爷,等我长大了,一定不再让你干这些活儿。我天天带你去跑步,老师说了,多锻炼对身体有好处。”结果,我真的长大了,别说天天带他去跑步,就连我的那个破音箱,都是他给修好的。

等我长大了这句话,在我们的生命里,不知说过多少次,也不知让多少人曾满怀憧憬地,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流泪流汗。此时,默读文字的你,是否也对他们做过类似的承诺?而这些承诺,你如今又实现了多少?

上帝怕你心怀愧疚

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残缺的。不管我们如何努力,采用何种方法,我们总想不起三岁之前所发生的事儿。在人生的漫长行程中,这三年,如同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匆匆,不曾留下踪迹。

我曾和朋友一起做过很多实验。催眠、音乐、冥想,等等,终究想不起三岁之前自己所经历过的事儿。我必须耐心地询问我的父母,只有他们才能帮我解除心中的困惑。譬如,我眉宇之间的这条刀疤是出自何时何地?我后背上的那块胎记,曾经到底是何模样?

最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姿态学会走路,并踏出了人生的第一步。如果时光真能允许我重回的话,即便会消减我所剩下的阳寿,我也愿回去看看,好好凝视曾经那个淳朴而又天真的我。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出小院,走进学堂,走入社会,并开始了自己的写作人生。

我曾无数次问过我的双亲:是谁抱着我走出第一步的?他们含糊不清。妈妈说,我走路走得比较晚,约莫是一岁半的时候。父亲说,哪儿有?我女儿可聪明了,一岁不到的时候我就抱着她走过了。于是,我心中更添增了许多困惑。到底,我人生的第一步是在什么时候?在哪条暗沉沉的青石小路上?

三岁之后的事儿,我们总是有些印象了,即便模糊异常,至少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知道自己的人生里,曾经是有过那么一段经历的。

很多时候,我很羡慕一棵树。它不管经历了多少年,总是以那样的形貌立在那儿。唯一更变的,无非是体内的年轮,外表的强瘦。四季的光阴使它拥有了不同的姿态,不同的姿态又给它增添了一道直径不同的年轮。它走过了多少年,多少个春秋,体内总会清清楚楚地记得。而我不行。

我无时无刻不再忘记。我在忘记过去的恶作剧,忘记与我一起走过这条小路的某些人,忘记我的同桌,甚至,忘记曾经的自己。我不得不怀着一颗忐忑而又故作平定的心,继续着我的以忘为主的人生路。

很多天以前,我的那位朋友做了妈妈。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忽然让我很受感动。她说,我越来越相信上帝是仁慈的。因为,他之所以要让我们忘记三岁之前的时光,是因为怕我们此生都心怀愧疚。

我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以前是很渴望做妈妈的。那意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爱意、柔情、希望,都有了寄托。可如今,她却是甜蜜中又蕴藏了抱怨。谁知道,一个孩子的成长,要经历多少汗水和啼哭?

你要好好地把着他的手教他如何吃,如何穿,如何在洁净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要跟在身后慢慢地撑住他,教他如何走,如何跑,如何伸手去够树尖上的那枚苹果;要拉住他的小手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如何懂礼,如何谦卑,如何面对今后将出现的挫折和坎坷。

如何有人再问,为何我记不起小时候的事儿,那我一定会真诚地回答他:上帝怕你一生都心怀愧疚。

苦瓜情结

饭桌上,妈妈又炒了苦瓜。我和弟弟同声嚷嚷道:“妈,你怎么又炒苦瓜了?我们可不吃啊!”妈妈一面端着新出炉的小菜,一面循循善诱地说:“苦瓜有什么不好?学着吃啊,又清凉对身体又好。”

我和弟弟皱着眉头,极度不悦。这是妈妈惯用的手法。她似乎总是有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为她喜欢吃的菜作出最为合适的解释。一家人围着饭桌说笑,互相夹菜,唯独妈妈面前的那盘苦瓜不曾有人动过。

妈妈按照惯例,向每个人的碗里都夹了一点苦瓜,略带命令地说:“都吃了啊,可不许扔了!”于是,我们心怀怒气地将那几片苦不堪言的绿物咬牙囫囵吞了下去。过后,猛添几口饭菜,像是压惊。

吃完后,妈妈还不忘喃喃地说教几句:“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们都不爱吃了?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吃不得苦了。”我和弟弟互望,各自心照不宣。私底下,我们时常埋怨妈妈的专横霸道,硬把许多东西强加到我俩身上。譬如苦瓜,她爱吃就行了,还非得逼着我们吃。难道她不曾懂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的道理吗?

很多年后,我北上念书,临行前,我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好好读书,赶快考取大学,这样你就可以脱离苦瓜的魔爪了。要不然,有你受的!”妈妈在一旁暗自抹泪,五次三番地叮嘱我在外万事小心。

我一去便是一年一归。外面的菜与家里的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我开始怀念妈妈的小菜,甚至,怀念那盘青绿的苦瓜。

时光荏苒。我开始对妈妈心怀愧疚。因为我总想起妈妈吃苦瓜时的景状。我和弟弟都不喜苦瓜,整盘苦瓜的重任,就落在了她一人身上。于是,饭桌上,我和弟弟不停地夹着周围的青菜和肉类,无视妈妈艰难地咀嚼饭粒。似乎,她是在和苦瓜打一场长久的战争。

这场战争实在是够长,每每总要延续两三天。妈妈骨子里的朴质,使得她舍不得浪费粮食,硬是要把剩下的那些苦瓜,左蒸右热,直到吃尽为止。想着想着,我忽然流出泪来。也终于鼓足了勇气,打上那么一勺清苦的绿物。

慢慢地,我爱上了苦瓜。兴许是味蕾和肠胃的适应,竟觉得它的内里有着一种莫名的醇香。再陪妈妈吃饭时,我有了一种报恩的释然。对于这四年的时光来说,我最自豪的,不是自己写了多少文章,出了几本书,而是为妈妈学会了吃苦瓜。

前些日子,有人向妈妈讨教孩子偏食厌食的方法。妈妈说:“那简单,给他炒苦瓜。吃了苦瓜之后,就觉得吃什么都香了!现在这孩子,不对比,他们真不知道生活有多幸福。”

我一直以为,我为妈妈练就了吃苦的本领,在单调的饭桌上为她送去了丝丝温暖。殊不知,这些年,她是在用如此睿智的方式让我和弟弟安然成长。

多年的苦瓜啊,是妈妈在为你温柔地诠释苦尽甘来的人生哲理。

我们对父母的生死审判

在这个病种怪异的时代,我时常能听到这样年轻的声音:“如果是我得了这样的绝症,与其拖累家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类大义凛然的话,初次听来,不觉其然,如同信口之言,不足挂心,但细细想来,它却是在悄无声息地暗暗刺杀着发言者的父母。

在曲折迂回的电视情节里,在街坊邻里的传闻中,在诸朋旧友的圈子内,我们时常能看到,能听到,能得到这样的消息:某某人,因不幸患上癌症或是白血病之类的绝症,倾家荡产,四处举债,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其性命。

于是,我们慢慢看开,慢慢懂得,当生命真驶到了那样的困境中,与其拖累家人,让他们在后半生的光阴中为偿还举债而受尽生活的苦难,还不如自行离去,两厢快慰。似乎,我们真看开了,真拥有了豁然开朗,拨云见日的人生心绪,真懂得了为自己的亲人着想,尤其是对自己的父母。

我想,没有一个年轻人愿意让自己的父母背上巨债,让他们在风烛残年的时光里,还不得不佝偻着背,寻思着做点什么,好消减那笔因抢救自己所求来的天文数目。

面对电视里的催人泪下的情节,面对家中小聚的闲谈,我们时常会说这样的话。兴许,我们是出自无意,是出自发于肺腑的感言,但我们却不曾想过,这些听似大义护亲的言辞,已经严重伤害到了自己的父母。

我经常听到年轻的孩子们说这样胆战心惊的话。而他们的父母,始终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做着手里的活计。可当我的弟弟迈过青春的门槛,长大成人,安坐家中的客厅里,对着白光荧荧的电视机说出这么一句在当年我也曾说过的话时,我的内心忽然掀起了悲绝的波澜。

我已不再年轻。我的身体已经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小病痛。我的妈妈更甚。多年的劳苦,让他患上了不同类别的陈年旧疾。忽逢阴雨雪天,便疼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在我与她逐渐走近的过程中,我似乎明白,在中国,其实有着两种不同心境的父母。

一种,大多是居于城市,交通便利,思想开明,经济宽裕,有事没事就去做做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大病小痛,好及时诊治。另一种,大多是几代村居,山路马车,思想保守,困苦拮据,从来没有闲钱也没有机会去给他们做全身检查,即便真有了病痛,不到万不得已,死活都不愿去医院接受治疗。

对于第二种父母,我们时常是倍加心痛的。总觉得,他们所受的苦难,是我们的疏忽和不以为然所造成的。但不管是哪类父母,他们对于孩子,总抱着一种无边渴盼的态度。他们永远不希望,自己的病痛会让孩子从此陷入生活的黑暗之中。

因此,在所有仅是身患重病,而不是绝症的父母心中,都已经有了不可摘除的思想包袱。他们不止一次想痛快地离开这个世界,不再成为拖累孩子的包袱。想想,倘若我们当初说过这样那样的话,对于今时今日的他们,算不算一种早早的暗示?

我真希望所有懂事的孩子,永远不要将这样悲绝而又极度灰色的情绪带到家中,告诉自己的父母。因为我们无法担保,自己年事已高的父母,在明日,在后日,会出现怎样让人意想不到的身体状况。

我们不要在无意中给他们早早地下了思想上的生死审判。我们应该做的,仅是清楚地告诉他们,不论如何,只要他们活着,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们做儿女的也断然不会放弃!

怕谁老了

我已习惯女儿穿着我的拖鞋来回摇摆,走过大街小巷。尽管这是她每日必行之事,可我还是从未问过她,你为何爱穿我的拖鞋?我一直坚信,年幼的她实难明了,为何要舍弃已有的事物,去选择一种本不属于自己的珍爱。

周末,我对着窗外散漫的阳光发呆。女儿穿着我的拖鞋在屋内噼啪劈啪地奔跑,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欢笑。我告诉她,慢点儿,要不你会摔跤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看我,全然不顾我的告诫。

终于,她摔倒了。我将哇哇大哭的她一把抱起,拥入怀中。一边心疼地责骂她不听我的话,一边翻看她的膝盖和手肘。娇小的她并没有因为我的呵斥而猛然声止,相反,扯住我的衣领哭得更凶了。

我笑问:“你自己摔倒了,有什么好哭的?再说,谁让你穿我的拖鞋?”闻声之后,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眼睛四处张望。大概她也在想,为何会摔倒呢?

“你想长大吗?”我捧着她的小脸问道。

“不想!”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两眼异常坚决。

此时,我心中猛然有千百个疑问无法自答。为何我的孩子不渴望长大?难道她稚嫩的胸怀里,已经有了极度可怕的厌世情绪……

我赶忙问她:“你为何不想长大?”她哽咽着回答:“因为我一长大,你就会变老了。”

我不知道此等动情之言她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能把时过半生的我惹得泪眼涟涟。朦胧中,我忽然想起独在他方的妈妈,此时,是否已然老去?

半晌之后,女儿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遥想多年前的自己,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心绪?既渴望着时光把我催变,又惧怕妈妈老去。

年少时,曾读过一首诗,是爱尔兰诗人叶芝写的《当你老了》。他在24岁时爱上了一位名叫茅德·冈的女子,轰轰烈烈地为他写诗,整整19年。从一个英气勃发的健壮青年,爱到了满头白发的人生日暮。回眸,所有的事物都已被时光催变,唯一不变的,是这位女子对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和决绝。

多少人说过,他这一生是白爱了。可我却不这么觉得,甚至想,爱情就该如此。于是,在遇见了生命中的他(她)时,我们是那么地渴望着时光飞越,弹指老去。这样,所有山盟海誓,与子偕老的诺言都不会留有半点遗憾。可又是那么害怕着岁月无情,因为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都还没有看尽,实在舍不得就此老去。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地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这首曾让我泪流满面的诗歌,如今再读,已无法让我联想到自己的爱情。

我时刻感慨,所有的孩子都无法明了身为妈妈所要面临的种种苦难,更不懂得如何疼惜妈妈。只有在长大之后,他们才知道,尘世的种种际遇实际都源于那个已然苍老的女子。可在时光飞逝中悄然成为父母的我们,又有谁仍像儿时一般,将妈妈视为全部,并爱得那么纯粹?

此时,内心的那个宝贵角落里,我们是在把谁当成全部,又惧怕着谁老去?

我想,这个位置里最少出现的,便是妈妈的身影。

有些爱,我们一直藏在心底

女儿中午回家时,我正骑着车,载着大筐青菜,风风火火地从公司赶来。

她实在厌倦了这种吃饭都需要等待的日子。可没办法,我上下班的时间几乎与学校的作息一致。因此,我只能在下班前几分钟,佯装上厕所,偷偷摸摸地溜出来,而后骑着破旧的摩托车,奋不顾身地奔向菜市场。

女儿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手握电视机遥控,极不耐烦地倒换着频道。我手忙脚乱地洗菜做饭,几次将锅盆打落在地。她心里一直都在埋怨,甚至记恨,不明白我为何与她的爸爸分开。

她一面吃着饭,一面喃喃地说:“妈,我们今后得上晚自习了,傍晚放学我就不回来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应对。似乎,这对女儿来说倒是一件喜事。“嗯,那晚上几点回来呢?在哪儿吃饭?”

“食堂,九点半。”她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噎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我去接你”这句话。我们像两个似敌非敌的兵团,疑惑重重,充满试探。

清晨,我在女儿的书本里多夹了五十块钱。虽然明知学校的饭菜便宜,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吃得更好些。我和丈夫离婚后的这些天,她的确瘦了不少。

女儿不知道,为了能每周多给她五十块钱,我另外接了一单送快递的活计。于是,我终于有了理直气壮的借口,驮着大包快件,在傍晚时分进入学校。几乎每次我都要去食堂门口转转,尽管从来不曾见过女儿的身影。可我就这么甘愿相信,她此刻正坐在里面,狼吞虎咽地吃着可口的饭菜。

非常不幸,我们碰面了。女儿身旁,赫然站着一个清瘦的小男孩。我的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我实在没有自信去呵斥她,或是询问她,那人是谁。我多希望,女儿能对着我落荒而逃的背影,叫声妈妈。可她一直没有。

我心里难受极了,独自坐在家中喝了点闷酒。空荡荡的屋子里,我觉察到了无处不在的寂寞。我一直在想,女儿是不是早恋了?她是不是觉得,我的忽然出现让她丢脸了?还是,她已经不再当我是她妈妈了?

可不管怎样,我总是要去接她的。九点半的闹钟,已经把迷糊的我吵醒。

为了不让女儿觉察,我只能一路小跑过去,混在熙攘的人群中。我换了件新衣,特意弄了下头发。

那小男孩依旧走在女儿身旁。他们显得是那么亲密无间。这些年,女儿从来没有跟我如此走过。我鼻子有点发酸,抬手揉了揉。

女儿并没有走平日回家的路。她绕了大半个圈,不知为何。正当我在暗处百思不得其解时,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距离太远,我实在听不清他们说话。但我依稀能够看到,那男孩怯懦的神情。一个年轻人伸手搜了男孩的身,取走了兜里的钱。我心如火烧,真怕他们会把那两双肮脏的手,伸向我的女儿。

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能出来。我只能将剩下的希望,全然寄托给那位清瘦的男孩。只可惜,从始至终,他都一直在旁保持沉默。我一声怒喝,从暗处跳将出来,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两名歹徒,兴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给唬住了,竟不顾一切地仓皇逃离。女儿辨认了半天,终于扑到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那夜,我和女儿走得很近很近。她依着我的肩膀说:“妈,以后你来接我吧,咱们坐摩托车回家!”

我笑笑,忽然有汹涌的泪,在心底泛开。或许孩子年少的心,总是要在经历过些事情才明白,父母给的爱才是最勇敢无私无畏的。

给父母一个快乐的资本

年前归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求得一张硬座火车票。坐在通往车站的公交上,心情不可名状地复杂起来。

泥泞的站牌下,一位衣着朴素的农家女孩正含泪送着她年迈的爸爸。老人左手提着两箱劣质饮料,右手抱个丰满的编织袋,不停地点头示意他的孩子快些回去。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呼啸的寒风便将女孩的热泪吹落,风干,又吹落,再风干。

我认识这位面容憔悴的女孩。她是离此不远处的一家理发店里的清洁工。年前理发的人颇多,大抵,今年又不能回去了吧?

拥挤动荡的车厢里,老人舍不得将两箱饮料和大包放下。他看到来来往往的沾满污泥的大皮鞋将车底踩得面目全非,竟用后背抵着护栏,死死地抱住它们。

隔不上几分钟,他便会弯腰休息一下,借以储备力气,好向上再提一把。我起身佯装下车,将座位让给了他。谁知,他却气喘吁吁地将东西放于座位上,独自站着。目及他额上滚落的汗珠,忽然,内心有些暖流在汩汩涌动。曾几何时,我的妈妈也做过这样的事儿。

那时我尚小,五六岁的光景。大伯令我唱歌后,发了五十块压岁钱。我将冻僵的小手放于口袋中,紧紧攥住那崭新的五十块钱,奔过大街小巷,为我的妈妈换来了一枚黄铜戒指。

因为之前我见很多阿姨的无名指上大都有枚金灿灿的戒指,唯独我的妈妈没有。

结果,我的好意惹来妈妈一阵痛骂。他说,五十块钱能买一盒这样的戒指了。我不相信,直到十岁,都固执地以为那是一枚纯正不过的黄金戒指。我也曾悄悄地对我的伙伴们说,我妈妈手上戴的那枚金戒指是我很久以前,冒着风雪买来的。他们惊异非常,说我真是个孝子。

骂归骂,那枚戒指妈妈一直未曾嫌弃过。亮晃晃地戴在无名指上,时不时用拇指搓搓,转溜着光芒。偶然,有邻舍或串门的阿姨问,大姐,你这戒指真好看!在哪儿买的?每每这时,她总是笑笑,把手指举得老高,歪斜着头仰望,客气地说,不知道啊,又不是我买的。

嘿,奇怪了,不是你买的,难不成是孩子他爸买的?真浪漫啊。妈妈摇摇头道,不呢,是我女儿买的。“我女儿”这三个字,她总是念得特别响亮。而我,也总是被那几个字搞得气血翻涌,喜悦之情四面袭来。

我能看出,她也是欣喜的,因为她这样的话总能换得旁人一日惊羡,几句奇赞。想想,几岁的孩子顶着凛冽风雪,穿过数街深巷,用压岁钱给妈妈买来一枚戒指,这戒指即便不是真金,也怕是比真金更为珍贵了吧?

实质上,那位老人怀里的箱子,就如妈妈手上的戒指一样,都是儿女的一份情意。是她们冒着寒风冷雨,奔波许久后带来的惦念。暖暖地,捧在掌心呈递到他们面前,如何能叫他们不倍加珍惜?

他们太过于平凡。他们无法达到书中所说的那般境界,脱尘离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们的生活,就是在平淡中缓慢行进的小曲。他们需要一些小小的涟漪来作为短暂高潮,作为资本,借此看到人生的某些美好。

给父母一个炫耀的资本吧,兴许那是他们此生最为快乐的理由。

请时刻惦记着他们

1964年冬,他随爸爸去天安门广场看毛主席,熙熙攘攘的人群遮住了他的双眼。他在人群中叫唤,踢闹。最后,他的爸爸从远远的角落里为他买来了几块糖果,并将他举到自己的肩膀上,哭声才瞬间立止。

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天,因为他们终于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见到了那位带领全国人民奔向未来的心中偶像。但说实话,对于他来说,那仅是极为平常的一日。因为,那年他仅有四岁。在一个四岁孩子的心灵深处,我想,当日最大的诱惑,莫过于众人的欢呼和他口袋里的那几枚温热的糖果。

很多年后,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日将口袋撑到鼓囊的几枚糖果和一把玩具手枪、一把沙子、一大块橡皮泥……它们混合在一起,在左右的搓动中,变得面目全非。

他高兴之极,随着人群欢呼,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视野远处的那位老人便是世界瞩目的伟人,但仍旧忘乎所以。当日,他随同爸爸一起,在北京城里待到深夜,最后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归家。

那是他第一次心疼自己的爸爸。骑在爸爸的肩膀上,他几次想要下来,但总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双手抱住爸爸的额头,不得不凭借左右手交换,来擦干溢满手掌的汗液。爸爸滚烫的汗水,顺着他的手掌,滴个没完。

他想要给爸爸一些奖励,就像他写对作业爸爸给他买玩具一样。于是,他想到了口袋里的糖果。那一段路途上,他一直惦念着口袋里的那几枚糖果,虽然自己很想吃,但是,他仍旧没有伸手碰触。他似乎知道,那穿着花衣的甜蜜糖果,只要一碰上,他便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欲望。

归家后,他第一件事儿就是一股脑儿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细细翻找他的糖果。最后,在那一堆污浊的沙子中间,他翻到了它们。糖纸已经散开,糖果已微微有些溶化,身上沾满了坚硬的沙子。他努力将糖果吮在口里,吐去沙子,将鲜红明亮的糖果递到爸爸口里。

按理来说,这样的糖果是不卫生的,是不能再食用的,但他的爸爸面对这样一枚糖果,面对那一双沾满了泥污的小手,竟然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巴,一面高兴地吃着那枚不可辨认的糖果,一面流着晶莹的热泪。

或许有人会对这样一个温情的故事质疑。虽然这是爸爸的天性,但我要讲的是,这的确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中的小男孩儿,就是当日做客《百家讲坛》,名震中外的中国人民大学礼仪专家,金正昆先生。

他曾说过一句话,对于父母来说,你最重要的礼物,就是你心中的惦念。为何当日他的爸爸会被那几枚廉价而又异样的糖果所感动?我想,一定是出于这样的原因。

请时刻惦记你的父母,并惯于用行动做出证明。要让他们知道这一生的汗水没有白流,这一生的辛勤,也不会白费。

妈,我想回家

不知从何时起,我身旁开始有了无数陌生的面孔,握不完的手掌,接不完的电话。我知道,我和其他步入社会的人一样,有了一片仅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

年前会议上,妈妈打来电话。我低头掩住嘴巴,轻声问道:“妈,我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儿?”她迟疑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说:“我就问一下,你过年还回来吧?”我敷衍着道:“嗯,嗯,回,先这样了啊,这事儿以后再说,还早着呢!”

之后,我废寝忘食地部署着明年的项目和计划,盘算如何扩张自己的小小领地。关于妈妈归家的叮嘱,和对她许下的诺言,片刻也未于脑中浮现。

再接到家中急电,车站已是人海鼎沸,我沮丧地回话:“今年,怕是回不去了!”那头,妈妈的呼吸忽然消逝。半晌,才缓缓地说:“那也没什么,你在外面多注意身子,最近天气冷,多穿点儿衣服。家中还有你两件大衣呢,明天我给你邮过去,这样,便不用费钱添新了。”我握着电话,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与妈妈怕是有了隔阂。虽隔三岔五地通着电话,但毕竟终是一年一见。三百多天的地域差别,三百多天的气候变迁,三百多天的睹物思人,让我们彼此越发地熟悉而又陌生,苦想而又无奈。

妈妈是个慢性子,我以为,她所邮出的包裹,至少也得一星期才至。殊不知,三天工夫,邮递员便将我的大门敲得哐哐作响。我接过贴有特快字样的橙红色箱子,看着单子上凌乱笨拙的笔记,家乡邮戳的印章,心里隐隐有些苦楚。

门外,各家各户均已换上鲜红喜气的对联。唯独我的屋中,依旧清冷薄凉。我将箱子抱至窗头,用剪刀细细裁开。顿时,柔软厚实的大衣奔入我的眼帘。大衣内,藏有一罐红绿相间的食物。罐上附有一张方整的纸条,赫然写道:“孩子,这是你最爱吃的青辣腊肉,妈给你弄好了,若想吃,放到微波炉里一热就行。这东西,邮局不让寄,妈只好藏到大衣里去了!”

我将这罐腊肉搁于窗台,猛然发现,罐内竟没有半点空隙。我似乎能想象出,妈妈在盛装它们时,紧握勺子,用力压平,试图能多装一些的心酸模样。这罐穿越千山的朴实之物,正是妈妈的一颗爱子之心,不管如何付出,如何重叠,她都总觉予之不足。

朦胧中,似乎回到了那一个初初离家的午后。因家居乡村,离学校甚远之故,我不得不选择住校。于是,在收拾行装的清晨,妈妈特意为我准备了满满一罐腊肉。饱含热泪,将我送上了漫漫山路。

我的心,仿佛还在那一段青绿遍野的山路上与妈妈挥手,紧紧地贴着她已不复当年的韶华。而妈妈的手,也仍旧在那一个昏暗的厨房中,为我细切着一片片嫩香的肉片。

披上大衣,我给家中去了电话。那头,妈妈关切地问:“包裹到了吗?”我说:“到了。”她碎碎地念:“那就好,那就好,哦,有什么事儿吗?没事儿别老给家里打电话,费钱,再说,你也得忙,不用管我,我真能照顾好自己……”

这头,我止不住哽咽地回她:“妈,我想回家!”

如今长大的孩子,总是漂泊在外,以工作之托离父母日渐远去,可父母给的爱却依旧深深相随。试问,父母还能等你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