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莫雨随、罗铭翼坐在桌前，纪茹烟在旁边负责记录，其他人则在审讯室右侧的房间隔着墙上的玻璃看着。他们都在打量现在手被拷在审讯椅上的凶手，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身上的服装搭配的中规中矩不浮夸，但并不是名牌，长相平凡，属于掉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他的头此刻略微低着视线向下，没有什么表情，但从他不断交叉相握的双手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姓名、年龄、学历、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听到莫雨随的提问，他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两人说：“韩朗威，21，高中毕业，现在在一家商贸公司做打单文员，打打出库单什么的。”
“你说你杀了3个人，他们分别是谁，作案地点、时间和作案方法是什么。”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
“我现在让你自己交代，说！”
“2月14日凌晨1点10分左右我用一把水果刀捅死了何康，就在他上网的网吧旁边的胡同里，然后拿走了他的手机、钱包，伪装成抢劫现场；2月21日下午2点半左右我去了邱吏斌的家，用刀逼他喝下了一瓶安眠药……”
“他怎么会让你进他家，你们原来认识？”
“不认识，我用小号加他，跟他说我有个稀有道具要出售，但只接受现金交易，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到你家用你的电脑。”
“你不怕他家人也在？”莫雨随觉得现在的孩子警惕性也太低了，这么轻易就让陌生人到自己家来。
“不会，他自己说的，花钱买游戏道具这种事不能让他父母知道，所以会选择他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如果真的被撞见，就说我们是同学。”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安眠药？”
“不知道，我原本带了一包毒鼠强，到了他家看到柜子上放着安眠药，觉得这个更符合他的角色。”
“继续说吧。”
“2月23日12点10分左右我还是用出售稀有道具为由将孔力刚约了出来，我跟他说我是因为缺钱才出售道具的，他买我的道具就相当于帮了我，因此交易成功后我要请他到惜滨公园后街的大排档喝酒吃烧烤，他很痛快就答应了。喝了一会他说要去厕所，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把藏在包里的高浓度酒精混入了白酒中，很快他就变得烂醉如泥了，然后我带着他从公园右侧的一处缺口进入公园，虽然喷泉晚上不开，但是池内仍有很多积水，就在那淹死了他。”
罗铭翼始终注视着他，他发现韩朗威在叙述这一切的时候面无表情并且语调平和没有什么起伏，放佛在说的这件事与他无关。
莫雨随继续问道：“你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他们？”
“呵……”韩朗威轻笑一声，“他们就是一群人渣，该杀。半年前我开始玩苍龙柔情，我没有时间也不想往游戏里投钱，所以号并不强，不过我仍然玩的很开心，因为可以让我忘记现实中的不快。那天我进了他们带小号刷幻境的队伍，这算是个小副本，小号可以得到大量经验，大号带小号可以得到功德值，每个号每天只能进一次，每次2小时。刷到30多分钟的时候快递员来送快递，我就点了挂机去收快递，其实只不过用了2分多钟我就回来了，可没想到偏偏这期间出了验证，我掉线了，队伍也因为人数不够被踢了出了幻境。他们开始在世界骂我，不过毕竟是因为我耽误了他们，所以我赶紧在世界里向他们道歉，并愿意用道具或者游戏币赔偿他们的损失，可他们完全不接受，越骂越难听，还开了强袭杀了我好几次，我只好退出了游戏，想着过个几天他们气消了事也就过了。2天后我再次登录游戏，没想到刚上线就看他们和他们帮派的人又开始在世界骂我还有我的家人，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一直本本分分的玩游戏，从不伤害任何人，只不过一次小小的意外，就要被骂成这样！为什么不论是现实中的人还是游戏里的人都不能考虑别人的感受？为什么！”
看到韩朗威突然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罗铭翼让茹烟倒了杯茶给他，喝了几口茶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后他继续说：“我很生气，加了他们老大也就是高祖鸣的好友私聊，说如果你觉得游戏里不能解决，咱们就到现实来1对1的打一场，不管谁输谁赢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可他并没有回我，你们看他们根本就是一群胆小鬼，没本事的人渣，只会在游戏里耀武扬威，只有那些不长眼的小号才把他们当成老大当成靠山，所以我就制定了这一系列的杀人计划，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所谓的强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你是怎么得到他们真实信息的，又为什么要来自首。”
“我从网上买了一款盗号软件，然后申请了一个QQ号，弄了个美女头像，以交友为名加了何康的QQ。”
“你怎么知道何康QQ的？”
“他们很爱现的，什么都在世界上说。”
“好了，继续说吧。”
“然后我说要给他传照片，就将混入木马的打包文件发了过去，然后得到了他电脑中的一个家族联络簿，里边有他们家族所有人的游戏名、游戏ID、姓名、电话和家庭住址。至于为什么要自首，是因为我知道警方察觉到了，否则不会在张强家设埋伏，仔细想想我做的并不完美，还是有很多漏洞的，即便我不来自首你们也能很快抓到我。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只可惜没能杀了那两个混蛋。”
“你在撒谎！我们检查过何康的电脑，你说的那个联络簿里明明只有4个游戏名和电话号码，其他信息你从哪得到的。”莫雨随觉得很不对劲，这个案子从高祖鸣报警开始到现在凶手自首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哦，这个，是，是我造了一个假的放到何康电脑里的。”
“撒谎！说，是谁给你的资料？”继续逼问。
“没人给我，我这么做是因为……因为……为了迷惑你们，不想让你们找到他们。”韩朗威貌似有些慌。
“在你心里，你认为高祖鸣他们几个人是什么样的人？”听到一直没说过话的罗铭翼问他，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是说，你认为高祖鸣他们现实中是什么样的人？”罗铭翼平缓的语调瞬间改变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整天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呗，而且看他们在游戏里的表现，除了骂人就是杀人，现实中的人品也好不到哪去，也许就是个小混混。”
“何康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小到大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虽然与母亲看起来不亲，但其实很孝顺；邱吏斌家庭条件很一般，父母忙着赚钱养家没什么时间陪他；孔力刚虽然看似像混社会的小流氓，但其实学习一直很努力，因为他的父母是带着他从外地来到T市打工的，家庭拮据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孔力刚将来能上大学。”随着罗铭翼说出这两天这了解到的情况，韩朗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骗我！不可能，你说的不是真的，他们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像你说的一样。”
罗铭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一手扶着椅子的把手，一手抬起他的头强迫他看着自己，说：“我没有理由骗你，因为你已经认了罪，杀人是事实你已经逃脱不掉法律的制裁了。但是我必须要让你明白，很多人或事不一定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并不是说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如果他们的一些做法的确伤害到了你的心，你可以争论、无视或者用其他更好的方法去解决；如果他们对别人造成了实质的伤害，也自会有法律去惩罚他们。但是你没有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利，就因为你偏激的想法和一时的冲动，使3个家庭变的不再完整，从此只有痛苦；还有你自己的父母，你为他们考虑过吗，你真的认为这就是正义吗？这么做真的是值得的吗？还有那个帮你的人，他分明是在害你，借你的手去杀人，你却还替他隐瞒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罗铭翼转身走回莫雨随身边，3人准备暂时离开让韩朗威自己考虑清楚。
“等一下，我说……我都……告诉你们。”看到3人重新回到原位，韩朗威说：“资料的确是别人给我的，事情发生后我第二次上游戏的时候有一个小号加我，说他跟我一样，以前也被苍龙家族欺负过，我们两个人越聊越投缘，越聊越激动，我就跟他说‘我要是现实中认识这帮人一定灭了他们’，然后他说‘我倒是有办法找到他们，但是杀人不大好吧’，我当时已经被恨意控制，就说‘你只要负责找到他们的资料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即便将来出事了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过了两天他果然把他们的资料给了我。”
莫雨随赶紧问道：“你有他的QQ吗，网名叫什么，ID多少？”
“我没有他QQ，我们一直是在游戏里聊天的，他的游戏名字叫黎明前的黑暗，没有特殊符号，ID……记不清了。”
莫雨随立即看向观察室，柳程程已经在用笔记本电脑登陆游戏查找了，过了一会程程对着审讯室摇摇头，表示查无此人。
“我肯定就是这个名字，怎么会没有呢，除非他把号轮回了。”
莫雨随肯定他说的这个人一定是个关键，“好好想想，你还有关于他的信息吗，什么都可以。”
“我想想……唔，对了，我有他的住址。城东驰顺路驰意里13号楼407。”
将人和笔录交给刑侦2队，特案组成员坐着局里配的9人座商务车赶到了驰意里，路上David等人问莫雨随和罗铭翼为什么那么肯定资料是别人给的而不是韩朗威自己盗的，罗铭翼解释道：“一个是他说的资料内容和程程在何康电脑中发现的不同，还有一个是因为以韩朗威的性格来分析，他可能会选择一气之下删除账号或放弃这个重新玩，但是绝不可能轻易选择杀人，一定是有人在怂恿他。根据他的描述也可以证实，这个给他资料的人一直很巧妙的用语言去激韩朗威，而且这里有很多漏洞，我们很容易就会发现他并怀疑他，我想他是故意暴露自己的。”
“铭翼，你说他是不是被催眠了？”
“不是，催眠是用暗示的方法对人进行诱导，使被催眠者逐渐丧失自主意识、自主行动等，然后按照催眠者给出的提示做出下意识的反应，而且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催眠所需要的环境也会不同，一般选择被催眠者觉得舒适的环境成功率会比较大。”
驰意里是一个建成50多年的老小区，大多数人都搬家了，所以住户也不多。特案队来到13号楼407，敲门却没有人来开，在物业人员的见证下踹开了门，发现客厅的家具都盖着白布，表面上一层厚厚的灰，感觉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打开卧室门，情况跟客厅差不多，不同的是电脑和电脑桌没有被盖起来而且看起来很干净，柳程程带上手套过去开机，过了一会界面正中间出现一个头像，头像的旁边写着黎明前的黑暗，下边有密码输入框，右下角显示这一个红色的“1”。
莫雨随死死盯着那个头像，双手在身体两侧不自觉的越握越紧，“程程，能破解吗？”
“罗队，如果只是单纯的系统密码我很快就可以破译出来，但是这个密码比较特殊，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输错了，电脑就会彻底报废掉。”
“几位的密码？能猜出来吗”David问道。
“8位的，别说我了，就算是诸葛孔明在世也猜不出来。”
“19970601……”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莫雨随低沉的念出了一串号码。
“什么？莫队你可别瞎猜啊，万一错了就没有机会了。”
莫雨随仍然盯着那个头像，头像中是一座被大火包围的房子，他认的，那是他曾经的家，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家，却早已经在18年前化为灰烬随风而逝，还带走了他最爱的亲人们，“不会错的……快输啊……快啊！”“阿玉，冷静点！”罗铭翼按住莫雨随的肩膀示意程程照他说的做。
柳程程将8个数字输入进去按下回车，果然进入到了系统界面，桌面很空没有什么图标，但是仅仅过了几秒钟，屏幕变成了全黑，“糟糕，我们上当了，这是个双层陷阱，不论是输入对的密码还是错的密码都会毁掉系统，可是他为什么故意引我们过来，却什么都没留下？”
“不，他已经把信息留下了。”莫雨随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用手指着电脑屏幕，只见上边不断闪现4个红色的大字——修罗归来。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