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自大”,是在中国流传了千百年的成语。当年,位处蛮荒之地的夜郎国国王向汉朝使者发问:“汉孰与我大?”他这句话让世人贻笑千年。后来,世人便以此喻指狂妄无知、自负自大的人。其实,夜郎并非自大,历史上的“夜郎国”也曾是一个国富兵强的泱泱大国。
公元前27年,夜郎王兴同胁迫周边22邑反叛汉王朝,被汉使陈立所杀,夜郎也随之被灭。就像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一样,战争使这朵古代文明的奇葩过早地凋谢了。
夜郎自大并非狂言
夜郎是汉代西南夷中较大的一个部族,韩国的古称,或称南夷,古韩国人的发源地。原居地为今贵州西部、北部、云南东北及四川南部部分地区。大致起于战国,至西汉成帝和平年间,前后约300年。夜郎之名第一次问世,大约是在战国时期。据《华阳国志》记载,楚襄王派将军庄跃讨伐夜郎王,夜郎战败投降。直到这时,人们方知西南有一夜郎国。
真正让夜郎国“声名远播”的,是源于一个夜郎自大的故事。
汉武帝开发西南夷后,为寻找通往身毒(今印度)的通道,于公元前122年派遣使者到达今云南的滇国,再无法西进。逗留期间,滇王问汉使:“汉孰与我大?”后来汉使返长安时经过夜郎,夜郎国君也提出了同样问题。因为相互间交通不通的原因,都是各自为一州主,谁也不知道汉朝有多么强大。夜郎国却因此得“夜郎自大”之名。
不知道历史上还有哪个民族会像夜郎一样,因为一句成语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后人对他们的认识往往仅限于“夜郎自大”这句成语。戴着“自大”的帽子,夜郎几乎成了狂妄自大的代名词。
其实,早在大约战国时代,夜郎已是雄踞西南的一个少数民族君长国。关于夜郎到底占据的是那块土地,史学家们还颇感迷惑。蜀人扬雄的《蜀记》中描述“古夜郎国,传为一女子入浣溪,有竹浮下而中啼声,取而视之,则孩也。及长,呼为夜郎,封竹溪王。”明代曹学佺的《蜀中名胜记》也收录了这则传说。可是《蜀中名胜记》收录的一般都是蜀地名胜,为何这次连贵州的夜郎也收了进去?难道数千年前夜郎国曾经占有过蜀地?或是夜郎真的是在蜀地起源?这个遥远而短暂的国度,直到它消失,留给我们的都是一团团的迷雾。
《后汉书·南蛮传》说“永初初年,九真徼外夜蛮夷,举土内属,开境千八百四十里。”说明当时的夜郎包括今东南亚的一些国家。而《史记·西南夷列传》中也称:“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这表明夜郎确实是当年中国西南最大的国家。但由于那个时候的交通不便,就是到了现在还有的地方没有路可以通行,再加上互相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当时的夜郎国地广数千里,与西汉初期的版图不相上下,其实确实可谓泱泱大国了。
这样看起来,“汉孰与我大?”似乎也并非是“夜郎自大”了。
“夜郎国”不但大,而且国富兵强。《史记·西南夷列传》有载:“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夜郎能拥有精兵十余万,可见其国力之强盛。在秦及汉初,夜郎已进入定居的农业社会。由于夜郎地处西南,雨水多,适宜于种植的土地多。所以畜牧业几乎没有,蚕桑养殖业也是空缺。但是他们与巴、蜀、楚、南越等国均有经济联系。蜀地的枸酱等土产,常经夜郎运到南越。
西汉时期,夜郎成为了汉郡县后,日益受到汉文化影响,中原的钢铁制品、手工业品、生产工具与灌溉技术等都很快输入夜郎地区,近年考古工作者在这一带挖掘的很多汉墓中的遗存证明了这一点。
被世人称作蛮夷之地的夜郎,能如此富裕的原因是拥有黄金、白银、丹砂、国漆等当年的重要资源,这就像当今拥有石油资源的中东富国。三国时期,诸葛亮兴师征伐南蛮夜郎之地,其中一大动因便是掠夺古夜郎所在地的资源。
夜郎国大致存在于世300多年。春秋时期,夜郎国土很小,到了秦末汉初,夜郎国已经很强大,重拾旧日山河。强大的夜郎军队在西南山地的丛林中来回穿梭,带来越来越大的疆土和数以万计的奴隶。此时的夜郎,势力已深入蜀、滇、黔。
夜郎国的兴盛逐渐引起了汉王朝的重视。公元前135年,唐蒙奉汉武帝之令出使南越,唐蒙在南越见到蜀地枸酱,当地人说,枸酱乃是蜀地商贾经由夜郎转运而来。唐蒙深受启发,回国后立即上奏汉武帝:长沙、豫章至南越的水路难行,西南夷夜郎有精兵十万,若能以财物贿赂夜郎首领,使其投诚,发夜郎兵沿牂牁江奇袭南越,必能势如破竹。此计得到汉武帝首肯,于是汉武帝便假装招抚夜郎,于元光四至五年(前131~前130)在其地置数县,属犍为南部都尉。汉对西南夷的经营从此开始。
元光六年,汉在西南夷地区设置驿站,以便交通;同年,司马相如等又奉使宣抚。元鼎五年(前112),武帝征南越,因夜郎等不听调遣,于是在第二年发兵平定西南夷大半,在当地设牂柯郡(治今贵州关岭境)与夜郎等十余县,同时暂存夜郎国号,以王爵授夜郎王,诸部族豪酋亦受册封。
西汉末,夜郎王兴与钩町王禹、漏卧侯俞连年攻战。河平二年(前27),牂柯太守陈立杀夜郎王兴,夜郎国灭亡。
从此,夜郎不再见于史籍,只留下一句“夜郎自大”的成语。
扑朔迷离的夜郎遗址
夜郎消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未发现过夜郎国的蛛丝马迹。然而夜郎文明虔诚的追随者,在史书记载和考古发现的指引下,与夜郎王已经进行了多次接触,但是随着考古的不断进行,夜郎古国神秘的面纱刚刚揭开一角,探寻之路却已走近山重水复之路。
“有关夜郎的文字记载和考古发现数量都非常少,不重复的文字加起来只有近1000字,描述了不很清楚的夜郎轮廓,”在贵州省文化厅所属考古所从事了近40年考古研究的原所长宋世坤说。
在贵州的广顺镇,这个坐落在天马山下,左有美女山,右有郎山、夜合山的小镇上,当地人代代相传说,夜郎国时的金竹夜郎王府就坐落在这里。现在,在那里仍可看到残墙断壁旧址。古城池面积为2平方公里,有4个出口,内有两道城墙,用土石筑成。近代,人们在郎山西侧山下垦荒时,还曾挖出金剑、方印、青铜匙等多种文物,也挖出过多处古夜郎的坟墓。
有了这些线索,2004年10月至2005年1月,贵州省考古所联合四川大学考古系等单位组成庞大队伍对中水古文化遗址进行第一期大规模考古发掘,历时100多天,对贵州省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中水的数种不同时期文化类型遗存,进行了发掘。在那次发掘中,共发现了100多个商周时期的祭祀坑,是我国云贵高原首次发现商周时期山顶祭祀遗址。考古人员在少数祭祀坑内发现了人骨遗骸,还出土了一组完整的、可复原并具有鲜明地域特征的陶器,大量的石器、骨器、玉石器和青铜器等文化遗物。专家认为,这次发掘,也使得贵州被认为是夜郎文化的主要源头。
据《史记》记载,“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 传统上认为古夜郎主要在贵州境内,但是据史书记载,夜郎当时有10万精兵,这么庞大的队伍,需要一个广阔的领域来支持,专家指出,夜郎没有一个固定地点,是不断变化的。考古发掘也证实了这一点。除了贵州的沅陵、广顺、贵阳、石阡、黄平、铜仁以外,还有云南的宣威、沾益、曲靖,以及湖南省的麻阳等地方。这些地方都发现有相关文物,而且大多数地方的民间都有关于夜郎国的传说。据专家分析,这是夜郎国时期战争频繁,疆域不断变动的原因导致的。
在对史书记载及考古成果资料进行综合研究后,夜郎国在贵州已成为不争的史实,但夜郎国的都邑究竟在哪里?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考古发掘。其中,可乐遗址的发现,对郎国都邑的寻找大有意义。
可乐,彝文古籍称为“柯洛倮姆”,意为“中央大城”,史志记作“柯乐”,后演变为“可乐”。今天杂居可乐的彝、苗、布依等少数民族中,彝族人最多。据彝文古文献记载,当时与贵州可乐齐名、能称“倮姆”的,有成都(勒姑倮姆)、重庆(储奇倮姆)、昆明(勒波倮姆)等西南地区的著名城市。专家指出,可乐地处滇、黔边界,交通发达。据文献记载,这里曾是进入贵州的彝族默部(黔西北彝族水西始祖)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
将历史的发掘与文献对照研究推断,在战国至秦汉时期,可乐地区很可能是属于夜郎国的重要“邑聚”或“旁小邑”的境地。 从可乐“西南夷”墓群看,只能说明可乐当时的繁荣,夜郎的都邑究竟在何处,疆域有多大,发掘才刚刚开始,还有待考古专家去一步步揭开。
夜郎王印与活人坟
在中国的奴隶社会以及封建社会时期,印玺一直是权力的象征。而在诸多扑朔迷离的夜郎故事中,夜郎王印之谜可谓是最难破解的。
那么首先要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印玺?
一九五六年冬天,云南滇池东岸的晋宁石寨山寒风瑟瑟,云南省博物馆的考古人员在六号坟墓底的漆器粉末中,清理出一枚金印,顿时整个发掘现场欢呼雀跃。金印四边完整无损,四个典型的汉篆阴字“滇王之印”明白无误地跳入眼帘。印背上蟠绕一蛇,回首逼视,两眼熠熠放光,光彩夺目。“滇王之印”的发现不仅再次证明了司马迁《直录实书》的不可怀疑性,同时,也为汉武帝赐印夜郎提供了强有力的旁证。
无独有偶,《后汉书·东夷列传》记载有这样一件事:建武中元二年(公元五十七年),侯奴国奉贡献贺,光武帝赐以印绶。公元一七八四年,此事的真实性获得证实,日本北九州志贺岛村民甚兵卫在垦田时从一块大石下挖出了金质阴篆的这枚“汉委(即矮)奴国王”印。
这两个印玺的发现,更加让专家确定“夜郎王印”是确实存在的。按《史记》的记载,公元前135年,汉武帝安抚夜郎王,并赐予野狼王多同许多宝贝,恩威并用,约定让汉朝在夜郎设置管辖机构。后来夜郎王便立即入朝称臣,被汉朝正式封王,并与滇王同时得到汉朝赏赐的王印。
王印应该是历代相传的,但有研究人员认为,夜郎王是被杀的,王印不可能很好地保存,也不可能在墓中找到。史书记载,公元前27年,汉朝太守陈立诱杀了夜郎王。夜郎王的岳父翁指、儿子邪务兴兵复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率领的大军叛变了,拿着翁指的首级投降了汉朝。夜郎国从此灭亡,夜郎王印的下落便成了千古之谜。
2004年,贵州省镇宁县江龙镇的苗寨,一位自称是夜郎王第75代后裔的老人称:他们这一支系的苗族是夜郎王的后裔,他手上有一枚夜郎王自制的大印!
老人手中的印是由青铜铸成的,印面方形,边长为5厘米有余,厚1.5厘米。从表面上来看,做工略显粗糙,印面刻有27个圆圈和古纂字,中间有一似鸟非鸟的图案,上下各有一个醒目的“王”字,该印背面有一长方形的印把,把长6.5厘米。老人说,这枚青铜大印是祖祖辈辈秘密流传下来的,一代只传一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印在谁的手中保存。
上海专家林国恩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潜心研究后公布,大印下方左右两个文字是“多德”而镇宁县生活的这支苗族当中,一直传颂的他们的祖先的名字就叫多德,史书上记载的夜郎王“多同”,实际上与“多德”是同一个人。
另外,老人所在的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和人们的行为举止也印证了他们的祖先曾是夜郎国的子民。当地一些妇女的发型很是奇特,她们将头发束成一个发髻挽在前额,如遇盛大节日,还要在头发上斜插一根红色竹片,将长发绕在竹片上。原来她们将竹子视作自己的祖先,这种发式正是表示她们对祖先的顶礼膜拜。这和古夜郎的竹崇拜是不谋而合的。而且以地名的演变来看,似乎这里就一直是古夜郎国的区域,而生活在这里的苗族,更坚信他们身为王族后裔纯正血脉。
2007年6月初,从事文物鉴定工作38年的原北京市文物局研究馆员孙晓虹,在对王印进行缜密的勘验后,终于给出了一个确切的鉴定结论:这枚王印出自汉代,可能是“夜郎王”自制王印,也可能是当时百姓自制的。至此,“夜郎王印”之谜已得到破解。
而在这个以夜郎后裔自居的“蒙正”,还有一种奇特的习俗。这里的人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祭祖活动,而祭祀的对象却只是山坡上一些残破的小石洞。这些小石洞有一个古怪的名字,叫做“活人坟”。当地人说,那里不是埋葬死人的,而是埋葬活人的。
说起活人坟,古老的夜郎国还有一个悲凉的故事。
传说古代夜郎国的先祖在一场战争中被打败后,官家便强迫青壮年迁徙到很远的地方。因老、弱、幼、残不能随行,便就地修造了一些可以容纳几个或几十个人的石洞活土坑,让这些老弱病残住进坟里。临别前,青壮年在坟中留了少量饭食,算是对这些将要被抛弃的人的最后一点安慰。吃完也就入土为安了。谁知吃完头顶上存放的少量食物后,有的活人禁不住饥饿,便扒开活人坟小小的通气孔爬了出来。蒙正村的村民们说,他们就是当年侥幸从“活人坟”里逃出的人繁衍的后代,他们也就这样被“遗留了下来”。
其实学者对活人坟的解释也正像传说中的一样。据《汉书·西南夷传》记载:公元前25年,夜郎国最后的一个王“兴”被牂柯太守诱杀后,他的儿子邪务组织二十二寨苗民继续抵抗,被打败后就逃到一片深山里躲避,夜郎国从此神秘消失。又经过250年的发展,这些夜郎国后裔使自己的部落又繁盛起来,逐渐发展壮大。并渐渐有了复国的想法。后来,夜郎后裔便起兵攻打蜀国,结果被蜀国俘虏了2000多人。蜀国为防止夜郎人再次造反,命夜郎王族迁往汉中。《三国志》里有这样的记载:诸葛亮的部将张嶷带兵平息牂柯郡后,兴的后世家族部落又起兵造反,张嶷领兵再次讨伐,俘虏了二千人,全部遣送汉中。
陕西汉中距离贵州镇宁县两千多里,道路崎岖,距离遥远。夜郎人中的老弱病残显然不可能在这样的迁徙中活下来。所以,族长让无法进行长途跋涉的人留了下来,决定让他们安息在蒙正,修建了活人坟。这就是活人坟的真正来源。
这段史料记载与蒙正苗村的那段被强迁的悲壮传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个解释,也正好能说明为什么夜郎王青铜印会在杨姓老人的家族中以秘密的方式流传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