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告而别,所以她急着找他,心头有怨,有怒,有恨,然而,即便在怎么生气,也绝无有出刃伤他之心。
如有可能,她多么祈望那不过是一场梦。
伤了他,也折磨了自己。
有些时候,伤人者受到的伤更深。
他在床上昏睡了两日两夜,依旧昏迷不醒,她日日夜夜陪伴在旁,担惊忍怕。祷告上天,请求令他早点醒来,恨不得当前就醒。
为伊人憔悴。两日的光景,她泪痕深深,无精打采,瘦了一圈。两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大手,望着他苍白的面色,说不出的心痛,说不出的担心,说不出的急切。
“坏蛋,你快醒来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给你闹事了,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快醒来好不好。”唤着唤着,泪已沾襟:“你不要吓我,求你快醒来。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她伏在床沿哭泣着。
“这么办吧,给我倒杯水。”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那一声虚弱的回话,仿若久旱逢甘露,雨后的晴虹,比蜜还甜她的心。
她的笑本是一朵绝美的花,只是几经磨难,几日以来,都含苞待放。如今放晴的天气,终于——花开了。
“坏蛋,你醒啦!”
她因激动而猛然站起身,然而,两只手始终紧紧拽着他的手,像比锁链烤着还牢固。
玉天涯微微一笑,道:“给我倒杯水,我快渴死了。”其实,她的泪痕,她的憔悴都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有时,一个微笑,比千言万语的劝慰还强效千百倍。
“好,你等一下。”
她急冲冲两步并未一步跨到桌前,倒了一大杯满满的水来给他,又帮着搀扶起他,从前的娇生惯养气质仿若一瞬间尽去,成了一个乖巧懂事,体贴温柔的小娇妻模样。
她终于安心道:“坏蛋,你终于醒了,我都快吓死了。”
擦擦泪水,不要在哭了,若再有泪水,也定当是喜极而泣。
“你放心,我还没打算这么早死。”
忽的眉头一皱,十分着急,左右找寻:“我的刀呢?!”
“我把它放在枕头下了。”胡桃桃匆忙道,从枕头下拿出了那把黑鞘黑柄的短刀,又道:“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我没拔出来偷看。”
熟言她无拔刀之心?只不过忧之切而忍之。忧他伤痛,忧他不欢。如今的她,十分惧怕一点点错误再惹得他不开心。
玉天涯一手捧着那短刀,一手轻轻抚摸,安心也哀思。
“这把刀到底有什么秘密啊!”
那更触动了胡桃桃的好奇心,然而,她决定了,就如叶飞说的那样:“他愿意说就让他说。”她问道:“坏蛋,你饿不饿。”
“很饿,帮我煮点稀粥怎么样。”
“好,我这就叫小二煮。”
又急急冲了出去,没一小会就回来了。她跟着坐在床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道:“以后不要在丢下我一个人了,没有你,我会害怕。”
玉天涯沉吟了,半晌,方道:“丫头,跟着我很危险,你还是回家去吧。”
她却抱紧他的腰,坚坚决决道:“不要,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在赶我走,我就上吊给你看。”
她那性子,指不定说什么就真干出什么。玉天涯又沉吟着,显得很矛盾。
胡桃桃啜泣了起来,道:“我以后听你的话,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
玉天涯拿起了那把黑刀,深情望着,道:“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吧。”
胡桃桃直起了身,有欣喜之色,点点头。
“它是我这一生的挚爱送给我的礼物。”玉天涯道,说完又面有哀思,双瞳潮湿,灵魂仿佛正在记忆的深处,和那一道美丽的倩影相依在一起。
胡桃桃心头咯噔了一下,良久良久,才小心问道:“是那紫媚吗?”
玉天涯点了点头,将刀递给了她,道:“你可以拔出来看看。”
“真的?”胡桃桃捧过那把黑鞘黑柄的刀,激动而问。
终于可以触及她所爱恋之人的内心,彼此的距离更拉近了。
真正相知相爱的两个人,指的其实是心的距离,而心的距离只有彼此都愿意将道路上的栅栏撤开,才可能相互拉近。
玉天涯点了点头。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激动,焦躁,急切而又有些担心。
在那轻微的“刺刺”声中,刀终于被拔了出来,有刀光闪烁,可是,这刀光无非寻常。
这的确是一把十分平常的佩刀,刀刃甚至没有磨将锋利。
平常的一把刀,却刻下了不寻常的字句。
胡桃桃两面翻看,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刀的两面,每一面都各自写着两句话。
她右手握柄,刀刃像己的这一面上写着:“两心共化比翼鸟,天涯只爱媚儿啦。”
另一面则写着:“紫玉缠绵天作合,天涯是个大色狼。”
四句话是后来用利器刻上去的,由两个人刻写,每一面的前一句字势强雄,后一句笔法则灿若游云。
“两心共化比翼鸟,天涯只爱媚儿啦。紫玉有光天作合,天涯是个大色狼。”玉天涯情不自禁念着,回味的笑着。
那一日,是他的生日,天气晴朗,白云朵朵,山峦之间山雾氤氲,苍鹰盘旋,虫鸣鸟叫。一块油油绿的草地上,她送给了他这把刀,神神秘秘地对他说:“天涯哥,我们一人在上面刻上两句话,一面一句吧。”
“好啊。”
“那你先刻好,我拿回去慢慢琢磨慢慢刻。”
“我刻一句,你跟着刻一句不是很好。”
她鬼鬼一笑,道:“我要拿回去,绞尽脑汁的想,一定要想出让你此生永远忘不掉的句子,这需要给我点时间。嗯,就这么办。”
所以他略微思索,在两面上各刻上了前一句。她拿回刀了,第二日便拿来了。
他看了,笑了,抬着指头就往她脑袋瓜子上敲了几下。
那一幕追逐嬉戏的场景仿若还历历在目,不知何时,他已经入了神了。
“如果我也能在上面刻上一句就好了。”胡桃桃心头暗暗艳羡。她道:“如果是我,我也决对会这样写的。”
玉天涯忍不住笑道:“你的性子果然和紫媚很像。”
终究是一句无心话语,然而正因为无心,才会显得“口无遮拦”,他很快就发现了。
果然,胡桃桃面有失落,小声道:“之前元大哥也说过类似的话,你是不是······”
提到元镇海,悲念不禁再起。
望着他那忽然悲戚的面容,并不知情的胡桃桃不免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慌忙道:“坏蛋,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又犯了什么错了。”
玉天涯摇摇脑袋,道:“这件事我的确要向你道歉。”
“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胡桃桃嗔责了一声,又道:“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对我。”
玉天涯摸摸她的脑袋瓜子,道:“缠人的小丫头。”
“哼,就算那样,你也要认栽。”胡桃桃又小心问道:“那紫媚呢?她现在在哪里了。”
“她,她已经不在了,被我师······”
他抓紧棉被,说不尽的痛苦,忍不住的泪流,这是没必要说完便能令人明白的话语,胡桃桃凑上前去,用小手捂着他的嘴,摇摇头道:“你不要说了。”
“丫头,紫媚是我此生挚爱。”
他注视着她,眼瞳复复杂杂,矛矛盾盾。
胡桃桃抱着他,道:“我会努力成为你的另一个紫媚的。”
是什么令她愿意这般付出?
问世间情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