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远东的北回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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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穿过一片矮树林,才来到水库边。

看到水鸥在云朵的暗影下飞来飞去,而云朵正飘浮在纯净的蓝天里,陈于珊突然打了个寒噤。起初只是觉得这地方眼熟,好像来过似的,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抬头看到水鸥、云朵、蓝天……对呀,是那几张裸泳照片,那照片就拍的是这个地方,那是蓝天调查事务所拍的。

对陈于珊来说,那只是安莉跟一伙成年男女玩裸泳,除了不穿游泳衣,没啥特别之处。现在才想起来,那几个女人中肯定有安莉,那几个男人中应该有丘家维。对了,有一张照片就拍的是安莉跟一个男人赤身裸体面对面说笑的情形,那个男人可能就是丘家维。

当时蓝若洪要她委托蓝天事务所调查安莉,蓝天把他们拍到的上百张照片,摊了一桌子。是她陈于珊给这些照片分了类,一类是不说明问题的,一类是无关紧要的,一类是至关重要的。她把不说明问题的,全投入碎纸机中当即销毁,然后把无关紧要的和至关重要的,分装两个信封,那是印有蓝天调查事务所字样的大号信封。她叫蓝天把那两个信封当场封起来,并盖上他们的公司印章当封印。而蓝天事务所告诉她,所有照片的电子文件,只在他们的电脑里保留一个月,过了这个时间,将全部彻底销毁。如何销毁?对电脑硬盘进行低级格式化。回去后,陈于珊把无关紧要的那个信封给了蓝若洪,把至关重要的那个给了安莉。所以,安莉对她感激不尽,表示愿意出钱资助她开内衣店。这个承诺,自然是在蓝若洪已经去世、安莉分到遗产之后兑现的。

其实在那些至关重要的照片中,裸泳镜头是较为普通而温和的一种;因此之故,留在陈于珊脑子里的印象比较浅。若不是今天丘家维把她领到这里来,早忘了那些照片了。

突然意识到丘家维是故意领她来这儿的,就有不寒而栗的恐惧。

对丘家维来说,那张裸泳照片非同小可。安莉讲他现在是某某局的局长,马上去某某区当区长,假如有人把裸泳照片公开,就会立马断送他的前程。陈于珊暗自推想,可能丘家维在安莉那里看到那张照片了,并怀疑我手里也有这种照片。如果他确信我手里有他的裸泳照片,或者看出我对裸泳情景有印象,就会对我下毒手。

现在看来,李楠对你的忠告并非陈词滥调。他是怎么说的?昨天晚上分手前他对你说:“如果你不离开这个圈子,或者不放弃你的新闻调查,你将时刻面临危险,而这种危险的性质及严重程度,事先无从预想。”显然他说这话,是对你陈于珊好,是肺腑之言。

此刻丘家维已经脱了外衣,只穿一条深蓝色游泳裤活动四肢。他问陈于珊怎么不脱衣服,她说太阳太晒,树阴下躺一会再下水。看到眼前丘家维穿游泳裤走动的样子,陈于珊才确信那张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丘家维,因为她记得那个男人也穿的是这样一条深蓝色的平脚游泳裤。

这儿离停车的地方比较远。

他们是从一条曲折小路下来的。

在密林中走了一刻钟时间,没看见一个人。

即使公路上有人朝这边看,也看不见他们。

陈于珊躺在床单布上一动不动,装出慵懒困倦的样子,好像睡着了。

这时候,丘家维才意识到他们应该睡个午觉;一是恢复体力,二是养精蓄锐。于是他也躺下去了,偎依着陈于珊小声说话。开始陈于珊还搭搭腔,后来就不理他了。再后来,丘家维打起呼噜,睡着了。

陈于珊睡不着。

她还在想这件事。

可能丘家维根本就不知道有裸泳照片,他领我来这里游泳,只是一时兴起,没其它用意。如果你自己吓唬自己,当然会有面临危险的感觉。李楠劝你小心谨慎,劝你再也不要暗中使用袖珍录音笔录音,或者用针孔摄像机录像,是出于好心。但事情还是要做下去,一定要做到底。你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如此深入了解这么多人的隐私生活,你现在不把这些事的全部细节记下来,然后写出来,将来就会后悔。你必须更多地跟他们打交道,问他们问题,而且每天晚上记笔记,拿英文记。这样的话,一是强化你的英文表达能力,以后写英文书时得心应手;二是即便给人家看到,不一定看得懂,多少起点保密作用。

假如你今天带袖珍录音笔或针孔摄像机来,假如丘家维认定你手里有那张裸泳照片,你今天必死无疑。这要感谢李楠,谢谢他的忠告,哪天请他吃个饭。陈于珊相信,如果他们寻欢作乐时,丘家维发现她偷偷使用这些东西,即使没以前那张裸泳照片,也会置她于死地,不加丝毫犹豫。

这儿凉快,中午容易犯困,不久陈于珊也睡着了。

丘家维不但带了床单布来,还带来了毛巾毯,把毛巾毯搭在两个人身上。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陈于珊正睡得香,推了推她,像睡得死猪一样不动。陈于珊的包包就扔在旁边草地上,可丘家维对它没兴趣了,因为在酒店客房里,他已经偷偷打开检查过一遍,没发现叫他害怕的东西;当时陈于珊在卫生间解手,在里面扣上门不让他进去。

现在丘家维已经接受安莉对他的宽解,意识到陈于珊对那张照裸泳照片没印象了,或者根本没看到过。他对自己说,如果你疑神疑鬼,不但得不到快乐,反而坐立不安,不是想杀人,就是想杀了人如何化险为夷。在得到可靠证据之前,最好别胡思乱想,不要自己吓自己。

现在他再次给陈于珊解衣扣,看她的白胸乳从衣襟内蓦地弹出来。又翻过她的身子,给她解胸衣。这女人睡得死,给她褪底裤也醒不来。当丘家维正要俯身吻她的前胸时,突然被一股冲力掀倒,眨眼间被陈于珊压在底下。现在是她给他褪游泳裤,也把他脱得一丝不挂。原来,陈于珊早就醒了,幸亏刚才没翻她的包。

两个人疯了一会才手拉着手往湖里跳。

一起往湖心游去。

陈于珊确实水性好,像鱼儿一样畅快游动,丘家维游不过她。

现在才明白,要在水里弄死她,难度很大。

一旦放弃杀人念头,幸福感就油然而升。

丘家维最初入这个圈子,只是为了接近安莉,后来才发觉自己也是好这个的。拿安莉的话来讲,这是喜欢床上运动。他没想到,原本简单的几个动作,能够变得如此复杂而神奇,酣畅而写意,常痛快到汗流浃背。这时候,他不是唯唯诺诺且兢兢业业的官员,不是动辄挨骂在孩子面前威风扫地的丈夫,而是一头自主而冲动的雄狮,能在异性面前充分显示他的力量、技巧和自由。没有哪件事他学得比这个更快,没有什么人他打交道比在这个圈子里更随便。就像此刻的裸泳,一丝不挂,无拘无碍,没在水中,溶于大自然,物我两忘。以前出去到欧洲国家,远远看到人家在海滩上不穿衣服走来走去,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才明白,这是符合人的自然本性的。

游到湖对岸再游回来,丘家维感觉他的体力明显不及陈于珊好。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等他游上岸时,陈于珊已经擦干身上的水珠,穿好了衣服,拿纸杯倒玉米汁喝。等他也穿好了衣服,陈于珊给他递玉米汁,吻他的脸,叫他觉得好幸福。

收拾好东西,沿曲折小路在密林中往山上走。

上了公路上桑塔纳,很快这车子就动起来,然后在夕阳的斜晖脉脉中拐弯,下山不见了。

这时候,躲在树林里的叶明杰站起身子,收好他的佳能G9数码相机,从草丛中扶起一部破自行车,骗腿上车,也拐弯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