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向全班宣布。她对我的态度很热情,仿佛我们半点都不是陌生人。我也挠挠脑袋傻呵呵地笑。我在一个座位上坐下,坐在前边的同学马上转过身:
“What's up?Man?(兄弟,今天怎么样?)”要跟我握手。
“I am fine.How are you?(我挺好。你怎么样呢?)”我握了握他的手。
他的脸绷着,极力控制自己不笑出来。我意识到我没有按美国式的那种比较chill(酷)的方式向他问好。他接着示范我要怎么跟他握手。大拇指竖起来,四根手指弯住我的四根手指,然后互相向对方施加一个拉力同时手掌往回卷,这样才显得特别肝胆,有人还会就势拉近身子chest bump(往对方胸膛上轻轻撞一下),再伸开手掌互相high five(击掌)。
第三节课是英语课。我的英语老师是一个络腮黑胡子,大腹便便的外国人。这时候Billy看见我又跟他在一个英语班,扬起他的长手臂朝我挥手,笑嘿嘿地念我的名字“Hung。我也回了一句,”What's up?Brother.(兄弟,你怎么样)”
Billy对英语老师说:
“People,we got a new kid.He is also in my gym class.His name is Hung,from China.(有个新生来。他跟我上同一节体育课。他叫航,来自中国。)”
英语老师挺高兴,叫全班跟我打招呼,大家都陆续地转过身来说Hi。我又被叫上去登记拿英语课本。英语书比我刚刚拿到的那本生物书还沉,没抱好,砸在地板上。被这情形一逼,大脑像奔腾4处理器飞速运转,试图回忆起道歉的英语。“I apologize.”(对不起。)
紧接着又说:
“I am extremely sorry,sir.(先生,非常对不起。)”
“Don't worry about it,Hung.(航,不必太放在心上。)”
老师发下来一张Question Sheet(答题纸)。他前天晚上已经布置班上学生去读一篇课文,现在他要求学生自己group together(组成小组,这里“group”名词做动词)回答问题。口语里面有很多硬梆梆的名词,外国人喜欢别出心裁把它们弄成动词来用。比如另外一个例子,Google,那个网络搜索引擎。我听外国同学平时会说:
I googled“personal genome”。(我用google或谷歌搜了“个人基因组”。)
比起I searched the“personal genome”through Google明显是个shortcut(快捷的方式)。又比如,It rocks!(没错,挺绝的。)
上完第三节课差不多已经11点多了,到了中午饭时间。我向走出教室的Billy打招呼,他还是对我笑呵呵的。
“Are you going to lunch?(你去吃饭吗?)”
“Yeah.You have any idea where I go find the cafeteria?(对,你知道餐厅在哪吗?)”在国外讲疑问句可以不以Do开头。
“You follow me,Hung.”(跟着我,航。)
我们走进餐厅,学生的嬉闹声便笼罩过来。Billy叫我和他一块吃比萨饼,我远远望见那些比萨,没什么胃口,便跟Billy说:
“I'll try something other than pizza.(我改主意了,我去吃比萨以外的什么东西。)”我觉得这句话是我第一天上学说的最像样的句子。
“Next in the line.”(队伍里的下一位。)餐厅服务员喊我。
轮到我了。我说“来一个汉堡”,那餐厅服务员却像看一只动物一样看着我。“你要哪种汉堡?”她一连串讲了好几种汉堡的名字,一大堆食物的名称。什么“Beef patty with ketchup and leaf lettuce”“Onion pickles”“American cheese,Swiss cheese”(牛肉饼配番茄酱、生菜、洋葱及腌黄瓜)让我汗颜。她应该是没看出我是刚从别的国家来的。不过我对她的行为表示理解,人家毕竟是工作人员,有时没好气也是正常的。我指了指玻璃后面用银色铝纸包的汉堡,第一次见到,说:“That.”她拿了一个,“Fries?”我没听清楚,还好看见她抓了一把炸薯条正准备往纸牒子上放,我点点头。
在一张桌子上摆着一篮子一篮子的小包佐料。就是我们在中国吃麦当劳时那种一指多长的小包。我看我的同学都是随便抓一把扔在餐盘上,感觉美国物质过剩。佐料有黄的、绿的,从外包装看不出里面的颜色,我完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但我一眼就认得那红的是番茄酱。美国人吃番茄酱很厉害,一小包一小包去撕很麻烦,索性用比我们花生油瓶还大的一个小桶装,然后给桶插上一个跟我们挤洗手液的瓶子上一模一样的接头。桌上已被这番茄酱“喷射器”弄得一片狼藉。
来到收款台,那前面摆着各种袋装的膨化食品和五颜六色的汽水饮料。感觉美国的午饭都是工业化的产品,没有一点情调,没有一点手工感。我去Billy身边坐下,今天生物课从我后面进来的两个同学也坐在一起。他们伸出巴掌,我也过去和他们击掌以示肝胆。
“How do you feel your first day,Hung?(第一天来觉得怎样,航?)”
“My day has been going pretty well.(目前为止还好。)”
那个眉毛倒竖的男孩大名Chick,另一个高中一年级就1米9多的叫Mike.我剥开铝纸,两片面包里夹着一片烤成暗红色的大排骨。咬了一口肉质松软,甜中带咸。不错,异国口感。在咱们中国这样一个烧菜花样最多的国家,也没吃过这种烧法和口味的排骨。想不到还挺好吃,真是个奇迹。我边吃边听我的新朋友讲话,虽然很多听不懂,但挺高兴的,因为感觉自己有了朋友。我同时也好奇,自己早上听得懂美国老师讲话,却听不懂美国小孩讲话。他们的速度特快,而且音调、语气和大人都不一样。他们讲着好笑的话,每个人都大笑了起来,我也笑笑,但鬼晓得他们讲什么。
有几个老师是午饭值勤的,推着一个垃圾桶在饭桌间转,为学生饭后自己去丢垃圾“省点力”,也时不时提醒一些顽皮小孩,命令他们不要把吃剩的薯条往其他同学身上扔,而是扔到垃圾桶里面。不过generally speaking(一般来说)美国人吃完饭的确像在国内麦当劳见到的一样,吃完的垃圾不会留在桌上,而是自觉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