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琴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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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剑境

剑!百兵之君。

如果不是因为和“贱”同音,从而让某些人产生了扭曲的联想的话。它承载的意义其实非常伟大。那是一种在千万年文化积累下产生的对于一种崇高态度的认同。

那是一种气度,一种品质,一种人格。

所以,“剑客”二字总能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随性。就好像如果你的兵刃是一柄剑,那么你就无形中和君子二字有了某种联系。哪怕你是个小人,也会落得个伪君子的美名。

可是,江湖中用剑的人却并非都如人们潜意识里面感受的一样。

用剑的人太多了,形形色色,目的不一。有些人只是为了用一柄剑来伪装自己的本相;有些人只是感觉剑是顺手的杀人利器;有些人则只是将剑当作一种象征身份的配饰。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钻研剑之奥妙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这些人往往都是人中翘楚。例如古龙先生所写的谢晓峰、燕十三、西门吹雪、叶孤城。这些剑客绝世而生又遗世独立,他们给剑赋予了另外一层意义——孤高。

对,剑是孤高的,而剑客是孤独的。那是其他兵刃,其他人无法登临的一种境界。那是一种可以睥睨天下,又独坐小楼的情怀。

而剑术的最高又在哪里?谢三少穷其一生未能明白,西门吹雪断情弃爱未能领悟,世间以剑封神的二人皆止步于此,又有谁能知晓呢?

无人知晓。或许对剑来说,本就没有什么最高,不同的体悟,不同的人生会产生不同的剑。愤怒的剑,冷酷的剑,悲悯的剑,仁慈的剑,甚至是恨天绝地的剑或者大彻大悟的剑。

剑心随人心而变,人心难测,剑心难测。

有时候,我们要知道的是并没有什么无敌的剑法,当武林人的修为到达某种境界的时候,对他们来说,无敌的只有自己的心念。

心念不破,万法皆空。

可长恨是一个特殊的剑客,因为他的武器就是心念。以自己无比强大的心念攻破别人的心念,他对剑的领悟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剑形,剑气,剑意之上了。他对于剑拥有着任何人都无与伦比的执着,那是一种超脱了生死,甚至是超越了轮回的执着。

在这个江湖里没有人可以对一个没有生命的金属产生这样的情感,所以也没有人能够超越长恨的心念。所以他是无敌的存在,是可怕的存在!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一份心念,所以长恨感受到了那个境界,那个领域或者说那个世界。

剑境,剑的境界!

长恨从来不相信什么人剑合一,无剑有剑之类玄乎其玄的剑法。他不是什么哲学家,他只是一个剑客。所以他很清楚,剑客失去了宝剑就不配再被称为一名剑客。哪怕你已经修炼到了那种人如宝剑的境界,那么那时候的你也不过是一柄有意识的利器而已。剑客,本就是两个生命的组合体,一个是持剑的人,一个是被持的宝剑!

所以,这个世间存在一个地方,一个蕴藏了所有宝剑魂魄和力量的地方。

从古至今,每一把宝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都有一丝魂魄从这个领域中被抽出,被赋予在宝剑上,等待那些能感应到它们存在的持剑人。只可惜无数剑魂周而复始,都无法找到那个和他们心意沟通的人。所以它们消散了,不复存在。

长恨是幸运的,这份幸运源自他的悲惨!

七年之前,阎罗殿方才在江湖中崭露头角。长安白氏,数千年的铸剑世家,他们没有善恶,没有正邪,他们只为了江湖而铸剑。

历代白氏家主手中,多少都为江湖铸下了可以流传于世的宝剑,不管是正道手中的神兵利器还是邪道手中的鬼刃魔宗。他们醉心于剑,为剑而生,为剑而亡。那种对于剑的执着,就好像是隐藏在白家血脉中的某种远古的诅咒。

可他,当年的白家少主,却偏偏是一个最讨厌剑的人。

他感觉那是杀戮的兵器,那是争端的来源。他刚一出生,就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无比厌恶的神情看着父亲腰间的佩剑,然后嚎啕大哭。

当年的江湖不似今日一样可怕,无数门派兴盛崛起,无数武学争比高低。当然,也有无数阴谋暗流涌动,无数奸计诡谲人心。就是那样一个时代,长恨的父亲,白家家主白惊风不知从何处寻到了古剑“墨羽”的铸剑谱,他竭尽白家满门之力锻铸此剑。

然后,江湖中流传开来,中秋月圆夜,墨羽成锋时!

无数双眼睛窥伺着长安,窥伺着白家。

墨羽是古剑,传奇的古剑。欧冶子呕心沥血十七载只研究出其锻造图谱。而后他年老力衰,无力锻造。临死之际,呕血于图谱之上,人说其精魂不灭,心有不甘。若有人能按照图谱之中的锻铸方法铸成此剑,必成旷古烁今的不世神兵。

于是,那年中秋,白家满门被灭!

墨羽有没有铸成,没有人知道,白家被谁所灭,没有人敢知道。

在长恨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横死的家人的尸体,耳边萦绕的惨叫,那个人伸到他眼前的手以及父亲死后都攥在手中的黑铁长剑。

他有时候很想问父亲,“墨羽”铸成了吗?这柄黝黑平凡的铁条,就是传说中的绝世珍宝?这一切值得吗?可是父亲却永远无法再回答他。直到那个人告诉他,如果他想知道答案,那么就去寻找剑的最高境界吧。他的父亲会在那个世界等他,回答他的一切疑惑。

所以,他改名长恨,活到现在。直到不久以前,他忽然发现自己接触到了那层境界,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所以他命名它为“剑境”!

现在,长恨处于剑境之中,他的心神填满了当年白家被屠杀的画面,他的意识也已经完全被那仇恨埋葬。

剑若雷霆,却没有带起一丝尘埃,甚至没有带起一丝空气的流动。

两个黑色的影子撞在了一起,但那是一种奇妙的感受。你可以体会到那种战斗的激烈,却无法体会到一点激烈战斗所带来的感官刺激。

就好比你在最古旧的电影院里面,看着核弹落地,可是电影院里本身却依旧波澜不惊。

可这两个人并不在什么电影中,他们是切实的在这鬼门关前交手,肉眼难见,剑影万千。原本残败的废墟依旧那么宁静,空气依旧没有一丝波动,地面上的尘埃也依然没有扬起一点点。

而这种交战只维持了片刻,就看到空中两个黑影撞在了一起。

一个墨白相间的影子忽然从那暗红的交点处飞了出来,飞向枉死城的方向。

一瞬间,就好像原本被定格了的爆炸画面忽然被点开了播放键一样,空间上也开始出现了被利刃滑过的痕迹。

两位剑客的交战,已经超越了凡人的极限。

尘埃爆起,狂风呼啸,然后逐渐归于宁静。

眼前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人是长恨,暗红的衣装褪去,手中的黑铁长剑已经破碎。他已经从剑境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等了许久,他忽然跪下,只是轻轻的念道

“我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