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琴剑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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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太古

大荒西北之极,有一处荒芜人烟的地方。那地方从诞生伊始,便充满了残缺。那里没有草木,没有动物,甚至没有光阴。有的,只是经年不化的积雪和龙族在生命消逝前最后的声音。听,那冰冷刺骨的寒风里,隐隐传来龙悲伤的低鸣。

那里是不周山,埋葬了所有龙的宿命!

然而,有一条龙,从不周诞辰之初便盘绕在山顶。西北之地没有日月星辰,他便化视为昼,化鳞为星;西北之地没有季节轮转,他便吹息为冬,呼气为夏;西北之地没有万千气象,他便吐纳成风,溶雪为雨。可,他无法幻化出形色各异的生命,

许多许多光阴逝去,烛龙就这么一直守在这儿。唯有那些将要死去的龙,才会来到不周山,向他诉说自己多彩的一生,然后永远的闭上眼睛。时间久了,龙的遗骨越来越多,从山下到山顶。只有烛龙活着,冷漠而又孤寂。

“你睡了吗?”一个来自于遥远星空的声音,宛如世间最美的音律,穿越无尽的星河,回荡在烛龙的耳畔。

烛龙,那通彻天地的双眼已渐渐阖上,只剩下一缕金色的微光象征着他陷入长眠之前,最后一丝清醒。

“汝较往日,有所迟慢。”烛龙低沉的声音在天地间传开,浩瀚,雄伟,而又寂寞。听他所言,这个神秘的声音,倒是他的时常往来老友。

“自那日起,我每日前来,时刻上稍有差池,你总能察觉。”那声音里有些笑意,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安抚自己闹脾气的孩子。

“吾命在此,除汝之外,唯有光阴相伴。”烛龙这话似乎在嘲笑自己。

“你又何必多想。”那个温柔的声音,此时却透出凄凉。

“昔时,吾曾念,是否吾既是光阴?为何他等皆会老去,死去,化为枯骨,埋葬于这冰雪之下。吾却孤守不周,永无终结?”烛龙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这么一番话下来,他的眼睛也逐渐合拢。天地间最后一点光芒,也全然褪去。

“你,孤独吗?”那个声音发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烛龙原本就是孤独的。

“孤独与否?尚且小事。然时光无数,不知尽头,让吾心生畏惧!”烛龙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

“如此畏惧,怕也只有你能体会。”那个声音无奈的说出这样的话,她明白,任何人都有自己的苦恼,烛龙也是。

“言虽如此,吾亦曾记,于回忆之某处,一曲缭绕琴音,绵延不绝。无关日月之轮转,无关风雨之消逝。其音起自亘古,贯穿万物之始终,不惧光阴之交替。”烛龙突然又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里面有着无比的激动,黑夜一瞬间恢复白天。甚至烛龙自己都没有察觉,一旦想起那些旋律,他就激动无比。

“是何曲?”那个声音问,她和烛龙相谈多年,从未听烛龙提起过有这样的琴曲。可烛龙并没有回答,伴随那接近晨曦,又似黄昏的景象,烛龙陷入了长久长久的神思。

“汝何时离去?”烛龙忽然反问。

“待你入眠,我便离去,向来如此!”那个声音回答。

“如此,且可听吾细诉一番。今日,汝或可稍歇多时。”烛龙晃了晃脑袋,消散自己的睡意。他长长的一口气呼出,冰雪消散,温暖和煦的风吹散开来,飘散的飞雪也化成了点点细雨。虽然土地上没有长出嫩芽,也没有动物在跑动,可却依然有着一丝春意。

“难得雅兴,我自愿听。”那个声音忽然变的更加温柔了。

“时往三千载,有少年名唤相黎,自夷山而来。夷山无草木,多砂石,荒似不周。然其非不周,相氏部族居于当地,代代相传。其族为‘人’,由汝造之。”烛龙开始讲述那个漫长而短暂的故事。

对于一次的日月轮转而言,那一次的白天持续了太久。

可对于烛龙无尽的守候而言,却又太过短暂了。

再长的时间在永恒面前,都是短暂的。

那个声音的主人明白烛龙的苦恼,所以她愿意陪烛龙聊天,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会无法再来。可现在,她只想听烛龙细细说那个故事,忘记了时间和天地法则的存在。时间的尽头在哪儿?管它呢!

“羲,你所信之事,许有成真之时。”那个声音轻轻的说,轻的连烛龙也没有察觉。此时西北极地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柔和而又绚丽的光芒,那光芒中,似乎有一个女人慈爱的脸,就像是母亲一样。

烛龙就对着那个女人倾吐他酿藏已久的故事。山下积雪消散,万千龙骨显露出来,可那些白森森的龙骨上却逐渐出现一抹新绿,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龙骨们似乎又一次得到了生命,他们抬头望去,盘绕不周山的巨龙和绚丽极光中的人影遥相呼应,那一瞬,若时间也有双眼,他必会驻足欣赏,不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