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瓢泼而下,村里的人见暂时也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便纷纷离去。现在只有七伯公还没有离去,他站了起来对着丈夫劝慰了一番,又对着我叮嘱了一些话才走进雨幕中。
本来有些拥挤的房间在村人们走后就显得空荡荡的。我望了望满脸愁容的丈夫,又望了望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公公婆婆,心里十分不安。道士说过的话再一次在我脑中闪过。虽说我不愿再见那个道士,但现在公公婆婆的病因不明。这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踌躇了半晌后,终于忐忑不安地开口说道:“建国,要不要请道长过来看看?”
丈夫怔了怔,接着眉宇间也皱了起来。显然也想起了道士临走时说的话。他叹了口气,闷闷地说道:“既然七伯公说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们还是再等等吧。”丈夫知道我对那道士非常反感,也就不愿与他有过多牵扯。
但丈夫苦恼无比的样子让我十分不忍。我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开口道:“可是……”话还没说完,丈夫便打断了我的话,“阿婉,中午了,你去准备午饭吧。”
我的嘴唇蠕动了好几次,但最终只是苦涩地回道:“我这就去。”说到底我还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女儿是从我肚里掉出的一块肉,说什么我也不愿失去她。
我走出了房间,打着一把半旧的伞便往厨房而去。因为公公婆婆昏迷不醒,我也没啥心思做午饭。淘了些米焖上,又简单地炒了两个菜便算完成。我拿出竹篮把饭菜放进去后,便提着竹篮匆匆往屋里走。
进屋后,我把伞放回原位,接着走到饭厅把竹篮里的饭菜一一摆好才唤丈夫出来吃饭。
丈夫出来后,一言不发地闷头吃起饭。我也没说话,心不在焉地扒着碗里的饭。沉闷压抑的情绪顿时漫延开来。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打着伞的模糊人影迅速地冲了进来。冲到屋檐下时,把伞胡乱地放置在一旁,嘴里还抱怨道:“这雨咋下得这么大,害得我的裤子都湿了。”
是小叔子!差点把他忘了。我连忙站了起来,多拿一副碗筷出来。小叔子甩了甩裤子上的雨后,便匆匆坐了下来开吃。他狼吞虎咽了半碗饭后才察觉到桌上少了两个人,“爹娘呢?他们吃完了吗?”
我正想回答,丈夫却抢先回道:“爹娘已经吃完了,现在下大雨不用下田就回房里休息了。”
小叔子点了点头,继续狼吞虎咽。既然丈夫这样说,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
这一顿饭就这样过去了。收拾好碗筷后,我把女儿也喂饱了。正在扫女儿的背时,丈夫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阿碗,快过来。”
我一惊,连忙把女儿放到床上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声音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难道是小叔子出事了?
一进去就见到丈夫死死地搂着正在剧烈挣扎着的小叔子。小叔子额头的伤再一次鲜血淋漓。血已经差不多布满他整张脸。此时他像是发疯一样尖叫着想冲着墙边撞去。
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这一幕的我整个人都懵了。
“阿婉,快去拿条粗绳子过来。”丈夫的着急的声音一下子把我惊醒,我手忙脚乱地从屋里翻出一条绳子后匆匆地跑了进去。
这时小叔子与丈夫两人已经在地上滚成一团。小叔子就好像困兽一样,四肢不停地挣扎着。而丈夫正死死地抱着他,深怕一个不小心小叔子就会伤到自己。
“把他的双脚捆住。”丈夫着急地说道。
我也顾不上回话,连忙蹲下身子,拿出绳子就往小叔子的双脚套去。小叔子似有所觉一般,抬起右脚就往我踹去。我的肚子被踹个正着,整个人不禁往后跌去。
丈夫见状,用自己的双脚压住小叔子的双脚,气喘喘地说道:“快!”
我忍着痛爬了起来,费了好大劲才把小叔子的双脚捆住。接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小叔子整个人牢牢捆在床上。我抹了一把汗,这才有空问道:“小叔子怎么了?”
丈夫瘫软在一旁,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脸上也有着数道浅浅的伤口。那是小叔子刚才挣扎时用指甲划的。“我也不清楚,本来还好好的和我说话,突然间就好似撞邪一样自己往墙边撞去。如果不是我拦住他,他的伤可不止这样。”丈夫说完后,望着还沾着血迹的墙边还有些心有余悸。
撞邪了?我向床上的小叔子望去。他此时已被我们牢牢捆在床上了,但还在猛力地挣扎,绳子深深地陷入他的肉里,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勒痕布满他的四肢。他的眼神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一样,只剩下浓浓的敌意。喉咙里还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那现在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怕……”后头的话我没敢说出口。
丈夫长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了好半晌后才沉重地说道:“现在只能请道长过来。”
虽然我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心里还是猛然一颤。我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道:“我在家里顾着,你快去土地庙请道长吧。”
丈夫愧疚地望着我,我把脸撇到另一边,催促道:“快去吧。”丈夫默默地穿戴好竹斗笠和蓑衣就往外走。望着渐渐没入雨幕中的人影,我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际,女儿的哭啼声把我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我匆匆跑到卧室里一把抱起女儿。可是这次无论我怎么哄,女儿依然嚎啕大哭。
想到小叔子的危险状况,绝不能让他单独呆在房间里。情急之下,我只能抱着嚎啕大哭的女儿快步走回小叔子的房间。奇怪的是,从我一踏进房间那一刻起,本来哭闹不已的女儿居然停止的哭泣。
床上的小叔子也在那一刹那停止了挣扎。此时正目露凶光地盯着女儿,就好像发现猎物的野兽一样等待着瞅准时机准备将猎物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