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已上中天,虽然明黄普照,但是在这深秋却只能稍稍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暖意,一丝寒风便可将其吹走。
徐离羲拒绝了唐琰相陪去拆柳巷,就是唐龙香也不同意。
再次一人走在路上,秋天阳光洒落,感受着落在身上的微微暖意,又被一阵风给卷走,想着三竹之事,徐离归鸿将他禁留在府中,打的肯定不是照顾他的主意,明显还是冲自己而来。
然而,徐离府前身作为城主府,府中护卫巡逻岂是一般府邸可比拟,不说三步一岗十步一哨,起码也是视野范围内有几个护卫同时值守。
那么,要怎么去将三竹救出来呢?
心中想来想去也是别无他法,惟有参加徐离归鸿的‘鸿门宴’,进了徐离府再见机行事。
······
西南城中的街道甚是复杂,弯弯绕绕兜兜转转,街头与街尾相连,巷巷相通,徐离羲转了几个圈,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
拆柳巷,便是前城主府中被赶出的管事现今所住的巷道名称。
好在,人都说,路在嘴上。
一路走走停停询问下来,终于来到了拆柳巷入口。
拆柳巷,空空荡荡一眼可见巷底,连一株柳树都看不见,甚至因为深秋,在城中各出飘落的树叶都没能进入这里,而且巷道狭窄,双手平伸即可触及巷道两旁的屋舍墙壁,院墙很高,几与屋舍齐平,巷子看起来窘长深邃。
在深秋午后,巷子幽静,没有犬吠,也无人声。
一眼望入巷子深处,发现只有两个门房,大门稍稍错开些,离近处的门房看着要艳丽些,要新一些,远一些的另一个门房整体都呈现灰霾陈腐。
迈步入巷子,被深秋寒风吹寒的青砖黛瓦传来寒意,向着巷子中间散发,徐离羲自然不可避免的被寒气包裹,天上的炎阳被高高院墙遮挡,巷子也就更加凛冽。
行走在拆柳巷,徐离羲并没有太多感觉,想着待会儿见着城主府管事想要了解的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靠近巷子外的大门行出一位中年男子,气宇不凡,双眼若鹰隼,行走间自有其气度,神色有些痛惜,愁苦,于是便显得忧郁气质,带着中年不惑的成熟。
两人相对而行,中年男子也注意到了徐离羲,拆柳巷狭小,稍稍错开身,在交错的霎那,徐离羲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中年男子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像是能把他心底看透。
但是当他转头看着中年男子时,中年男子分明是一直望着前方,不曾转头,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走过近处门房,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清脆声音,混杂着低吟,看来是刚哭过,徐离羲下意识转头往里望去。
看见一个少女坐于堂前石阶上低声泣吟,少女将小脑袋埋入膝盖之间,身旁站着一位老嬷嬷,轻拍着少女的后背,口中轻声安慰道:
“小姐,别哭了。”
“小姐,老爷也是无奈,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姐,······”
“为什么前几年都不会这样的?”少女哽咽,想着前几年与父亲的快乐生活与这些月份以来有着鲜明的对比,让她心中充满不平衡。
“前几年,不过是小姐的资质······”
徐离羲当然不会驻足,明目张胆的在门前听她们谈话,路过门前几步路,总共也就只能听到这些话语,没有去理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与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苦。
然后,继续前行。
他要去的是拆柳巷中的另一个院子,那个距离巷口稍远些,看着落败许多的院子,那位管事便在其中。
拆柳巷看似悠长,实际并不太深远。
站在院子门前,看着眼前的木质大门上了层腐尘,颜色灰暗,大门上方并没有什么匾牌,下方石阶上的灰尘也是许久没人打扫,厚厚一层堆起。
上前,伸手拍了拍门上挂着的铁环,铁环打在门上噗噗作响,门上附着灰尘实在太多,太厚,门环锈蚀厉害,就没有了清脆的叩门声。
院子不大,暗哑的叩门声依然可以传遍小小院落,徐离羲连着叩响三次,便停下来,等待着院中人开门,这扇大门像是有许久没打开过。
果然,没多久。
大门另一边传来打开门闩声音,大门吱吱呀呀,徐离羲很是担心大门会不会塌下去,最后总算打开了。
徐离羲看着眼前饱经风霜的老者,皱纹已经布满脸庞,眼神散漫浑浊,双手瘦小,看起来孤零零,像是一位孤寡许久的老人,也像是洞悉世事的睿智老者。
“请问是俞管事吗?”徐离羲在门打开之际,向着老者揖手躬身行晚辈礼。
徐离羲没有得到俞管事的回应,看着对方,发现俞管事好似愣在了原地,双手还做开门状搭在门板边沿,浑浊双眼此刻直直看着他。
突然,他看见俞管事眼眸开始弥漫泪水,在其中隐隐要溢出。
“像,像,像。”俞管事呢喃,眼神开始在徐离羲身上游移,一遍一遍,仿似要从他身上看出花儿来,心神不知想着些什么。
“俞管事?”徐离羲挥挥手,在俞管事眼前晃荡,将其唤醒。
“来来来,快进来吧。”俞管事很开心,所以笑了起来,他皱巴巴的脸颊才像是开出了花儿,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但是他的脸似乎对于笑这个表情有些陌生,看着并不好看,但足以证明他高兴。
徐离羲如此便被他迎进了院子,院子确实小,正对大门是正厅,一条通道贯通期间,两侧还有三条小道,一条是往左侧屋舍,一条往右侧房子,最后是一条小道通往水井。
其余地方长满杂草,此刻正值深秋,所以杂草都已枯黄,佝偻着垂败落下,三间屋子也看不见其余色彩,如同门口大门。
整座院子包括俞管事在内都显得如此颓废,像院中的小草已经没有了春天的生机,等待他们的似乎只剩下埋葬一途。
徐离羲跟随俞管事进入正厅,一眼便见着墙上挂着一块由名贵罕见柒樟木制作的‘城主府’匾牌,这块匾额与这座小院格格不入。
‘城主府’三个字龙盘虎踞般嵌在匾额,其上没有一丝灰尘的痕迹,依旧栩栩生辉,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