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城,东城门外藏龙湖码头。
入夜,明月刚起不久。
白天与晚间的温差,让东城门藏龙湖码头岸边湖风吹拂,清凉带着深秋的萧索,吹拂着停泊在湖边一排铜船,桅杆上的绳索夹着风声啪啪作响,夜间湖风吹进灯火通明的游船,从其中吹出琴声歌吟与欢声笑语,其中蕴含多少真意,那便只有其间主人能知了。
夜间湖风吹着码头旁的排排彩树,树叶拂落在湖边与城墙间铺满青砖的地面,又飘起卷上半空,吹向码头来来回回背负重物的人们。
码头工人们被凉风一吹顿时精神许多,疲累也随之去掉些许,想着夜间了,做完手上的任务便可回家与家人喝口热汤,手中脚下动作不由快上几分。
有些树叶在徐离羲与荆相如脚下打了个转,接着静静躺在地上,待又有风吹过,它们翻几个身在不远处再次安静下来。
两人在这站了有一会儿了,荆相如是听闻到亲眼见证,心情澎湃难以自抑,脚步迈不出去,徐离羲倒是无所谓,反正以后都将会在这个城池,若是想看有的是机会,反而在四周望望,瞧瞧,发现苍梧城果然热闹繁华。
船夫笠翁早已拾起那张票纸,登岸进了城中。
“走了。”
徐离羲看着已经入夜时分,城门口行人依旧如织,排列齐整,一个个入城而去,他看见船夫笠翁往城门守卫手上放了什么东西,背起自己包袱消失在城门口,拍拍荆相如肩膀,当先一步往城门口走去。
“啊,喂,等等我。”荆相如回过神来徐离羲已经走出去一段路,快步追了出去。
虽然离城墙百来米,但是小舟停泊的位置有些偏僻,导致他们距离城门也还有更远一段距离,刚走出一半距离,前方城门处传来一阵嘈杂,人群稍乱。
然后,便见着守卫抬着一人出了人群,往外边一扔,转身离去,地上那人穿着普通,与旁人无异,此刻衣衫皱裂,布着血迹,受伤不轻的样子,方才的吵闹声便是由他而起,其余在列之人不过是普通人也没谁敢上前救治。
不过很快便恢复之前的秩序,只是列队等着入城的人们脸色纷纷变幻,有些气愤填膺,有些人漠然对于方才之事丝毫不关心,还有些人口中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时脱口而出,然后好似意识到什么,立即缩缩头,变幻词语继续骂,只是这次声音明显较之方才小了许多。
小声不代表骂声要好听些,因为他们的骂声更加狠,也更加难以入耳,也不能代表他们心中的怒火就要消失,相反小声更显怒意长存,压抑已久,仿佛要绵延不绝。
“靠·他娘的,这城中还是没个城主来的舒服。”
“那个狗屁出个什么狗屁的告示,他祖宗难道是狗屁出来的。”
“哈哈哈······”
“入城也要交入城费,什么规矩,夜间还要双倍?日·他·个仙人的。”
“唉,东城门还好,听说西城门入城费是东城门一倍。”
······
虽然声音被故意压着小了点,但是此刻是夜间且是深秋,四周鸣虫都藏身深土里不发音,寂静中偶有那边灯火明亮的铜船传来呼喝,还有门口守卫的声音,却掩盖不了那污秽之音。
此外就是风声带着骂声往四周传开,加上此时此刻还在排队的那些人,大多是码头工作的粗犷汉子,声音也很粗,传的更加远些。
徐离羲二人即使距城门还有段距离,也能听清那些粗鲁骂声。
这些声音所带着内容,可以说是苍梧城中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苍梧城此前已经十年没有了城主,城中一切就像是自由贸易市场般,无拘无束。
如今来了个城主,一下子规矩什么的多了许多,对于自由惯了的城中人来说,无疑是有些压抑,然后变成愤怒,这份忿怒对于城中普通人与普通修士更加明显。
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因为那位城主是徐离一氏族人。
徐离一氏在东莱州若说一手遮天也不为过,可能十年来,这只手不够严实,透了些许光亮在苍梧城,让城中人有了些误解,现在这只手突然将那些投射而来的阳光遮蔽,他们又将在徐离一氏的阴影下生活,难以挣脱,也不可能挣脱,不免落差有些大,气愤有些难平,粗口也就更加难听些。
徐离羲在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听到了‘城主府告示’的词,既然是城主府出的告示,那必然是出自城主之手,但是苍梧城城主如今才刚站在城外,不要说出告示,就连城主府在城中何处他都不知道。
那么,这个告示又是怎么回事?
徐离羲与荆相如往城墙公告栏方向行去,想要看看那些告示到底是些什么内容,让城中居民反感至此。
“你看,我就说你不可能是苍梧城的城主吧,人家城主告示都已经出来了,而你却还在这里。”荆相如走上来,刚刚列队入城的人所说他也听见了,望了一眼徐离羲,“告诉你吧,这个告示在半个月前已经出来了。”
徐离羲站在城门旁,城主府告示下,望着城墙上贴着的一张大幅纸张,纸张略显陈旧,泛起黄色,一看就是贴了有些日子了。
看着城墙纸上写着两个大字‘告示’,占据整张纸的三分之一,其余字迹细小,密密麻麻罗列着一条条事项,事无巨细,每一条条列详细写明了。
“看看这条,苍梧城内不得动武,违反者按具体情况予以处置。处置啊,徐离羲,苍梧城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就算十年前那会儿,也没谁说处置,那会儿说的可都是商讨。”
“苍梧城汇聚四面八方,杂七杂八之人,动手那都是小事,一天不死上几个人都不是苍梧城了。”
“再看看这条,城中各个店铺一律需缴纳所得一半税收,这条在苍梧城可是先例了,苍梧城中的店铺从来没有缴纳税收一事,一般都是店铺自己主动送些礼也就算了,一些家族若是与徐离一氏不合,也就不去理会了。”
“这一条就得罪了整个城中所有世家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