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月已偏西。
随着眸中紫芒渐行渐隐,徐离羲浓烈的杀戮,暴虐气息也逐渐敛没。
荒山中嘭嘭不断的撞击声陡然消失,徐离羲不受控制的身体终于被撞垮了,昏倒在地,浑身伤口,鲜血直流,混着尘土,呈现黑浊,身上衣衫破碎,显得凄凉。
身周山石碎成小块,树木断裂,紫鳞水蟒的鳞甲也散落一地,附着尘土,没有了之前映着银月时的绚丽之姿。
徐离羲面容附着尘土,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更是比白发还要纯上几分,此刻昏死过去,却依旧拧着眉头,疼痛并没有因为他昏死而消失,反而因为方才的发狂,更加苦上几分。
“这人好是奇怪,明明一头白发,却有少年的面孔。”少女与老者走到徐离羲近前,少女望着浑身浴血,面容青稚的少年,微微弯腰,一手摸着光洁白嫩的下颌,学着老者的手势,上下捋了捋,一副思索不解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待少女看着眼前的少年都有了些厌意,还没等到一旁老者的回应,不由的诧异回头。
“喂,喂,老头子,我在和你说话呢?”少女见被自己看了一会儿的老者还是不应自己,立时不高兴起来,她一不高兴自然又要耍起脾气,气鼓鼓。
“暴殄天物啊······”老者看着眼前一副场景,令他有种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口中喃喃不能自已,浑然不觉自己的少女徒弟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
少女眼看老者始终不理会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散乱的,被平整分割的鳞甲上,与鳞甲覆满的灰尘,看着老者的眼神由愤懑变成了怜悯,少女知道老者若能见一味难见药材有多么兴奋,自然也知道老者见到浪费一分药材有多么心痛,此时少女的眼神就有多么怜悯。
丝毫没有一个徒弟为师父分忧的自觉。
按照她所说,自己作为一个徒弟,自然是要师父负责一切事物,便是自己的忧愁都不用担着,更何况现今这份愁恼来自师父自己,那就更不用分忧理会了。
老者伸出手,颤颤巍巍摸向鳞甲上的灰尘,轻轻抚摸,手颤得更厉害,捏起灰尘在指间揉搓几下,移至鼻尖,细细的嗅了嗅,还有股清晰腥臭味,顿时更加心痛,从而生气起来。
哆嗦这薄薄的嘴唇,怒吼一声:“暴殄天物。”
“老头子,莫非你也疯了?”少女眨着眼睛,望向她第一次所见老者的神情,心中不解,三阶妖兽而已,我若是配置些药物,也能捕捉一只回来,何至于失态至此。
老者这才回头望了眼少女,像是知道她心间所想,再听闻少女如此话语,咬牙说道:“你懂什么,你以为紫鳞水蟒这种妖兽如同田间杂草,如同这山间石块,如同你脸上的胭脂粉末多不胜数吗?”
一句的话音高过一句,接着便有些痛心疾首,深恶自己教徒不严,以至于如此浅显易知之事都不知晓,开口说道:“紫鳞水蟒现今存世已是极少,好不容易见得一只却已化成灰烬,无法入药,更无法配出几副古方,如何能不遗憾,如何能不痛惜,唉。”
一个叹息,表达了老者对这种世人罕见妖兽的一番情怀,更是对几味入药的惜叹,亦是感慨自己无缘这罕见药材。
“老头子,别感叹了,这位,呃,少年还有气息,我们抬回去救治救治吧。”少女看着这幅面容的徐离羲,一时竟是不知该叫少年,还是该叫老爷爷,最后思付下,觉得叫老爷爷终归让自己有些不舒服。
少女虽说娇蛮些,但终归有些淳朴女子的善良,看见徐离羲昏死中依然在忍受痛苦,有些不忍。
“救什么救,我们又不是行医的。”老者挥挥手,毫不在意旁人的死活。
“难道我们不是学的医术吗?”少女反问。
“医术虽然学过,但是我们的药却不是用来救人的。”对于这点老者却是丝毫不退让,就算少女使出浑身招数都是无用,“再者说伤势这么重,救也救不活了,纯粹浪费药物。”
少女咬着嘴唇,望了望老者,又望了望痛苦缩成一团的徐离羲,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叫他老头子,不管老头子如何宠溺自己,在药物与救人方面,老头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不由有些苦恼。
那大大的仿若星辰般的眼眸转了几转,忽的计上心来,扯着老者的袖口,软软柔柔的声音在圆润的唇间传出:“师父,你看我最近正在练习配药,熬药,反正熬的药水也是扔掉倒掉,不如抬个药罐回去,也好看看我熬的药剂量对不对,是吧。”
少女声音柔媚,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状,好似这片夜空下陡然呈现三个月亮在老者眼前,端的是极美。
然而此刻,老者并没有欣赏天上明月的清美,也没有望着眼前的两轮月牙儿笑着称赞,而是脸色极度震惊,骇然,努力的睁大着极小的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少女:“你刚才喊我什么?”
少女微微一笑,再次喊道:“师父。”
“好好好。”老者顿时老怀大慰,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都挤在一块了,捋着胡须,一副满足模样。
“太好了,老头子,你答应啦。”少女雀跃一声,称呼瞬间变成老头子,而且转的极其自然,并无一点滞碍。
老者的手也瞬间僵在胡须下,硬硬的拉扯着根根白须,脸上的皱纹也瞬间僵化,保持着这个笑容,一时不知该如何。
过了好一会,有怒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不行。”
少女在一边暗暗观察躺倒在地的少年,一边不是撇想老者,思忖着对策,听到老者还是不同意,顿时瘪着嘴,一副委屈模样,很是可爱美丽。
还没待她开口,老者却是抢着说道:“你不要以为我很吃你这套,今天绝对不行。”
少女委屈神色收敛,说没就没了,比变戏法的也不遑多让,越是不让她医治,她就越是想要去医治,不管能不能医好,这大概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吧。
一计不行又生一计。
“老头子,你难道不想知道紫鳞水蟒为什么变成这副摸样?我看只有此人能知。”
“知道又有何用。”
“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
“我们本就不是救死扶伤之人。”
“老头子,难道觉得我会医治不好他,而丢了你的脸面。”
“你医治好了才丢我的脸面。”
“哼,我不学你这个什么药理了,一点用处都没有,也不要你做我的师父。”
“哼,你不学也得学,三叩九拜,礼已成,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我要出师。”
“我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