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些死者的家属一大早便聚集在义庄门口,嚷着要抬回尸体。但是义庄是属于村政府的一个直属单位,没有经过村长的许可,停放在义庄内的尸体是不允许私自运走的。就在死者家属将义庄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辛酉带着村长梅大雕的指示来到了义庄,他从人群中挤开一条路,然后走入义庄。此时,梅神棍正躺在义庄竹床上,悠然的吸着旱烟。辛酉走过去给他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这是村长的指示。”辛酉将一张公文纸递给梅神棍,梅神棍敲打这竹床,示意他将文件放在竹床上,而自己却一直烟不离嘴。辛酉无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便走。
当辛酉重新走回门口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条通道,又被重新堵上了。死者的家属一见到辛酉走了出来,纷纷将视线集中在他身上。“辛酉,我什么时候可以领会老父亲的尸首?”说话的正是龚二书。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村长的指示我已经交给了梅神棍,你们去找梅神棍问个清楚就行了。”辛酉这么说显然是想把矛头转向梅神棍。辛酉心想:“我摆你一道,看你还神气不。”说完他有从人群中重新挤出一条通道,挤出人群后,辛酉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的视野当中。
“我们进去问个清楚。”人群中有人提议。
“对,问个清楚。”有人附和道。
“等等。”山门寨胡大雄说道。“没有得到梅神棍的允许私闯义庄可是死罪。
“管不了那么多了,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亲人的尸首慢慢腐烂吗?”其中又有人说道。
就在死者家属议论纷纷的时候,梅神棍走了出来,他一手拿着烟筒,一手拿着一张公文纸,满脸褶皱的脸显得非常僵硬,两只浑浊的眼睛来回摆动,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他站在义庄的大门口,朝着人群喊道:“不要瞎嚷嚷。”
议论声立即停了下来,四周顿时安静了不少。
“梅神棍,我们要抬回尸首。”人群中有人喊道。
“村长有令,给你们两条路做选择,一条是把尸首领回去,但不能立即下葬,因为??????”讲到这里梅神棍重新看了公文纸一眼,几个字眼让他顿时恼怒起来。“胡扯。”他暗暗的骂了一句。
“因为什么,梅神棍。”山门寨胡大雄问道。
梅大雕撅撅嘴,压下胸腔中的怒火。“因为尸检结果还不明朗。”他艰难的从口中挤出这几个字。“如果尸首下葬,死因便无从查起,需要在村长的同意下才能下葬。”念完后,他心想:“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勾魂使者,暴毙就是暴毙,那个故事原本就是胡编乱造。”
梅神棍的话一说完,还没等他念出第二条,所有的死者家属纷纷表达了抗议。“领回去不能下葬有个屁用,我只想让叔叔入土为安。”
“吵什么?”梅神棍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不定几天后,你们的亲人复活了呢!”说完,梅神棍皱皱眉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是胡扯吗,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活。”人群中充满质疑的声音。
“爱信不信。”梅神棍神气的说道。“别吵了,听我念完第二条。把尸体放在义庄,村长会让尸首保持完整,三天后如果尸首不能复活,再将尸首完整的还给大家。”
“尸首复活,这不是骗人的鬼话吗?”人群中有人喊道。
“梅神棍,你别骗我们了,村长怎么可能下达这种无聊的指示。”胡大雄质疑说道。
梅神棍将公文纸摊开,然后高举在头上,“不用怀疑我,我要你们那些尸体干嘛。我把公文纸贴在墙上,你们自己去看。”
说完,梅神棍叫来了门童,让门童把公文纸贴在墙壁上。门童提了一桶浆糊出来,然后把浆糊刷在大门一侧的墙壁上,上面还有一些公文纸的痕迹,贴上去后,那些死者的家属立即围了过来。
看望了公文,家属们都觉得将尸首运回去放在家中不能下葬,根本就是一件麻烦事,但是既是公文他们又不好违背,这样一来,他们也只能选择第二条了。在得知死者家属同意将尸首停放在义庄三天后,梅大雕不但没有轻松起来,反而变得忧心忡忡。
“三天的时间是争取下来了,现在我们无路可退了,接下来就看你了。”梅大雕对着坐在对面的傅嘉丘说道。
傅嘉丘镇定自若的喝着雪茶,雪茶的清香味在他的口腔中回荡,他用舌尖去感受口腔中雪茶的味道,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这茶真是不错。”傅嘉丘贪食的本性表露无遗。罗修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了傅嘉丘在黄香山吃煎炸腰果时的情景,不由的暗暗发笑。“茶既然你已经喝了,那就应该替人分忧了。”罗修笑了笑说道。
傅嘉丘瞥了罗修一眼,笑道:“分忧是自然的事,但我们还需要一些耐心。”傅嘉丘显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倒是让梅大雕增添了几分着急。
“不知道大夫想到了什么对策?”梅大雕显然很在意这件事,毕竟他必须对自己所说出的话负责。如果村内再出现村民突然暴毙,而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梅大雕便可能威信扫地了。
傅嘉丘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偷偷的递给梅大雕一张纸条,梅大雕疑惑的接过纸条,不知道傅嘉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面对古灵精怪的傅嘉丘,梅大雕将信将疑的把纸条放入袖口中。
梅大雕回屋后,将傅嘉丘递给他的纸条从袖口中拿出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今晚亥时之前到厢房商讨对策。”梅大雕撅了撅嘴,然后将纸条揉成一团,心想:“他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什么?”一想到这些疑问,他脑袋顿时嗡嗡作响,“真是怪人。”梅大雕嘟哝了一句,一整天,他们也不提此事,梅大雕带着他们四处游荡品茶逍遥人生。晚餐过后,梅大雕老早就回屋,他将桌面上的油灯吹灭,然后躺在床上,静静等待亥时的到来。还差半个时辰才到亥时,梅大雕已经坐耐不住了,他起身点燃油灯,然后披上了一件长袍,走出房屋,朝着傅嘉丘的厢房走去。
梅大雕很快便来到了傅嘉丘他们歇息的厢房,只见里面一片漆黑,鼾声大作。梅大雕皱着眉头心想:“睡得正酣,怎是商讨对策之象?”他转身便要离去,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背后,梅大雕的个练武之人手脚灵活,感官灵敏,他显然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跟随。还没等他转过身,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梅大雕接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模糊的脸庞,此人正是罗修。
“怎么是你?”梅大雕惊诧的说道。
罗修做出了一个要求他小声一点的手势。“跟我来。”罗修将声音压得很低。
“大夫呢?”梅大雕环视四周后问道。
“他说自己不敢在背后拍你肩膀,怕被你一掌给拍死。”罗修低声说道。“跟我来吧。”罗修表现的有点喧宾夺主,他似乎将这里的主人当成了客人。不过梅大雕可没有这么想,他知道傅嘉丘之所以这样做,定然是出于某种目的。
罗修悄悄的将梅大雕领入屋内,屋内鼾声大作,甚至达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一进厢房,便看到了一个黑影坐在桌前,手中握着一个茶盅,鼻子凑到茶盅上面,像是在感受茶香。梅大雕知道这个黑影便是傅嘉丘。傅嘉丘一见到梅大雕走进屋,便起身指着桌前一张椅子说道:“梅村长,请坐。”晦暗中,梅大雕点点头,便走了过去。罗修将门关上后,也走了过来。
“巫萨兄弟呢?”梅大雕晦暗中没有看到巫萨的身影。
“睡着了。”傅嘉丘说道。
梅大雕有些迟疑。“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商量对策?”
“必须让他的鼾声作为掩护。”傅嘉丘说道。
此时,他们的声音淹没在巫萨的鼾声中。
“请见谅,梅村长,大半夜把你请过来真是过意不去,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傅嘉丘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充分的理由。”梅大雕看了傅嘉丘一眼,其实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黑暗中,傅嘉丘露出了微笑,他说:“从今天早上到现在,我们一直被一双眼睛盯着。”
“你说什么?”梅大雕惊讶的说道。“你说你们被盯梢了,是谁有这样的胆子在我梅大雕的府上干这种苟且之事。”
“梅大哥先不要激动,听我道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府上之人,不过没关系,他是奈何不了我们的。”傅嘉丘指着躺在床上打呼噜的巫萨说道。
“你知道是谁吗?”梅大雕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但狐狸总归会露出尾巴的。”傅嘉丘说道。“我们还是回到正题,整一个村老年人有多少人?”傅嘉丘话锋一转,把他们正要商讨的话题一下子给推了出来。
“这个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梅大雕问道。
“梅大哥你忘了,昨晚暴毙的十几具尸体当中,你有没有发现年轻人的尸体?”傅嘉丘问道
梅大雕顿了顿。
“好像是没有。”
“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傅嘉丘说道。“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些死者当中全部都是古稀之人,这说明了勾魂使者下手的目标正是这些老人。”
“好像是这样,龚二书的父亲已经是七十有余了,山门寨胡大雄的老父亲年纪也在八十左右。”梅大雕细数了那些死者的年纪。想来想去,那些死者当中的确都是古稀之人。“大夫观察得真是仔细,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们当中的确都是已到古稀之人。”
“这些老人既是他下手的目标,村中还没有遇害的老者自然就危险了。”罗修说道。
听罗修这么一说,梅大雕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说:“你的意思是说要将那些古稀之人全部保护起来。”
“不,不能保护他们。”傅嘉丘说道。
傅嘉丘的回答,不知道梅大雕在黑暗中是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