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忧转悠了好几圈,仍旧没得出路。
“解忧公主这是找不着路了?”
一个声音,从后边传过来。
解忧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惊慌回了头,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瞟了眼周边,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如果这张脸她没记错的话,他就是在茶楼与伊赫出手的徐大人,估摸是徐家的哪个外戚。
当然,迷路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跟他说,她闲丢人现眼。
只得清了清嗓音,“本公主只是瞧徐府景色不错,逛一会儿。”
徐骢想上前,解忧却偏是退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脑子不灵活的她偏的还就只记得他在茶楼那句,‘等本少爷享用完了,再给你分一杯羹。’
似乎一句话她已经把他定义为欺凌良家少女的恶霸,只要他看上的人,一定想方设法弄到手。
这种惹不得的人,还是少惹为好。
“公主,微臣有那么可怕吗?公主再退下去后边可是池塘。”徐骢笑眯眯,若是在茶楼可以对她来硬的,那现在虽然知道她是公主,软硬兼施也不错。
解忧瞟了眼后边,还真是汪洋池水,暗骂道,你不上前,她也不会后退啊。
自从那次跳河之后,她对水的恐惧症还未消,至少现在她也不想被人逼得再跳一次。
“徐大人有事吗?怎么不去皇上面前跟着?”解忧试图保持该有的镇定,该死的徐……也不知道他叫啥,反正就是姓徐,徐恶霸,臭恶霸靠那么近干嘛,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皇上正与二表妹赏花,跟着皇上的人太多,不差微臣一个,微臣闲得很,对这徐府熟悉透彻,不如微臣带公主逛?”徐骢挑了眉眼。
她头皮微硬,心道,你还真是没事找事,要逛自己逛去。
面上却是温和,“徐大人的美意本公主心领了,不过本公主现在没心情逛,徐大人请便。”
说完,想走,可徐骢那么大一人挡在前面,后边是池塘,进退两难,她又只得道,“徐大人麻烦让个路。”
她又想从左边走过去,徐骢长手一伸,拽了她的手腕,给拉了回来。
她力气小,又挣扎不开,冷道,“徐大人,请你放尊重点,我可是公主。”
“公主又怎么着,公主也是要嫁人的,不如嫁了我如何?”
眼前人笑颜微眯。
她又暗骂了句,脸皮真厚。
想了想,她脸皮也薄不到哪儿去,这似乎已经是第三次直接被人谈婚论嫁,第一个是冥栈容,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第二个是焦堰,很不幸死了,第三个是这个徐恶霸,嗯,不知道他会不会比前面两个更惨。
嗯,似乎她这么想是有点诅咒徐骢死的嫌疑。
解忧强硬了脸面,“徐大人,请你放手,不然,本公主可要喊人了。”
“你喊吧,反正这院子周边的人都已经被我支开,你喊破嗓子也没人会听到,即便皇上。”
男子声音懒懒,笑颜更大了。
你个混蛋!解忧咬牙切齿,难怪没见个人影,原来是这家伙搞的鬼,那个人影是他吧,就是想把她引到这偏僻地方。
早有准备!
看了眼四周,还真是没个人影,解忧慌了慌,“你要做什么?你可别乱来!”
试图挣了挣,他的手却纹丝不动,她拧不开。
“我就算乱来,你也不敢说出去。”他料定了,女人注重的不都是名节,就算他真把她怎么着了,她也不敢对人说,除非她想身败名裂。
不过,他似乎低估了眼前女子,更低估了这女子异于常人的想法。
徐骢敢大逆不道说出这样,她也更能不知羞的说出另一番话。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仰着头,笑看着他,“好啊,我就站这儿让徐大人乱来,徐大人,你敢吗?”
徐骢睁楞了许久,第一反应是,她疯了,疯得这么彻底。
第二反应,她在激他。
解忧料定了他不敢,皇上与太后都在这府上,他若敢真对一个公主怎么着,不是自己找罪么?若是一招不慎,她还能拉一个徐家下水,谁让他姓徐。
他胆敢做,她便也有胆说出去,反正她早已声名狼藉,再多个坏名声也无所谓了。
解忧一副有胆你来的神情,完全不怕,没料到徐骢竟然只是轻轻笑了笑,另一只空闲的手便已向她伸去,解忧以为他真要做什么,心里一阵紧张,想退开,可手被他拽着,压根退不得,又只能纠结的想把他的爪子拿开。
只是,他却只是在她肩上碰了碰,佛落了一片枯叶子,很好笑的看着她挣扎紧张,她方才那么一说,他确实在此刻是不敢动她的。
可又没说,他以后不敢动她。
以后,总有机会的,对于这种志在必得的事儿,他可从来不着急。
他最终还是放了她,解忧只是以为他没那胆量,这么一点就被吓唬到了,揉了揉疼痛的手腕。
又忽然听他说道,“过了这座桥,再往右边走一段路,便是大表妹的房间。”
丢下一句,徐骢已朝一个方向离开。
解忧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又骂道,又是一个怪人!
她身边怎么有那么多异常的人,他们就不能稍微正常点吗?
解忧找到徐银楹的时候,徐银楹正坐在自个院落石桌上,两手撑腮,发着呆,桌上的九节鞭卷成几圈放着。
她虽与徐银楹只认识一天,但银楹的脾性她也至少了解了半分。
只是,看起来这位大恶女似乎有愁事?
“银楹。”
徐银楹只是有点气,也不知道气什么,总之知道那人是公主之后,总觉得心里很慌乱,似乎会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她是公主,是公主啊!
那么高贵,那么有地位,那么有权利,闫大哥肯定更喜欢这个公主一点,谁不想往高处走呢。
而她就一刁蛮小姐,闫大哥怎么可能看得上自己。
这样一来,那她不就没戏了吗?
可是,那人是公主,又不是那人的错,她似乎也没理由气那公主。
正在这问题纠结得入神,忽然听到身边一声亲切的叫唤,徐银楹本能反应扭头,见到是她,心里竟然有一瞬高兴,又想起刚才,高兴的脸刷了下去,站起来就要走。
“你不理我可以,但你不救苏子了么?”
解忧知道她在生气,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生气的,甚至会比徐银楹更发脾气。
果然这句话威胁有用,徐银楹立马停了脚步,回头问了句,“我问你,苏子是不是也早知道你是公主?”
“嗯。”
徐银楹一下气着冷哼,“苏子知道,闫大哥知道,就我一个不知道,你们表面上一个个都把我当朋友,其实你们就没把我放心里过,亏我还掏心掏肺把你当朋友了,我就是一个傻瓜。”
解忧怔了许久,心里又笑了笑,这辈子她好像还没和哪个女子交过朋友,徐银楹开口闭口都是朋友,说的好听是直率坦诚,不好听,的确是有点傻,又有点蛮横,人也总有好坏之分吧?
再说徐银楹是徐家的人,解忧也压根没往朋友这一方面想过,至于今日和她一起去天牢一起想办法救苏子,解忧也没抱其他想法,她也想救苏子。
她不明白,她不过与徐银楹认识一天,不过今天做了件事,为什么在徐银楹眼里便可以不分敌友成为朋友。
就像她以后也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徐银楹可以一眼便认定闫可帆,甚至没落了自己的生命,她更不会明白,为什么因为那一把扇子,闫可帆认定了她一生一世。
不过,朋友这词,很新鲜。
解忧趁势上前道,“他们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其实我是私自离宫,罪名可大了,要是告诉你,你一旦说出去,我这命还要不要了?”
徐银楹还是有些不解气,看着她道,“我又不是管不住我自己的嘴,谁说我一定嘴大说出去。”
“不怕一万,也怕万一,那你认为我能信任你,把自己的命交予你么?你们徐家人一直在找我,今日我能以这么大阵仗被接到徐府,也是托你爷爷的福,你说,我该怎么告诉你?”一扣接着一扣,解忧挑了眉问。
这回轮到徐银楹怔了好一会儿,心道,信任?
这两个字,本就太沉重,她就是一惹祸精,小事想干便干,可大事给她胆子她也担不起,何况是性命这么大的事情。
像今日去了天牢,她觉得这是这辈子干的最大的事,她以前虽闯祸捣蛋,但也鲜少和官衙什么的打上勾,能与人私下解决便解决,更别说天牢那种地方,要是让爷爷知道,怕是又要关她几个月。
因此,她觉得做了一件极自豪的事情,而帮她的人,是解忧,闯天牢这事做的好可以蒙糊过去,做的不好,可也是一条大罪。
她觉得她与解忧已经同生死共患难,把她当朋友也没什么错。
她不喜欢被人骗,可是,解忧只是没有跟她说,又还不算骗。
被解忧这么一反问,好像不告诉她,也有道理。
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找解忧,可她也是徐家一份子,若是解忧告诉她身份,她可以不对任何人说,但是一定会先告诉娘亲要怎么拿主意,娘亲那么怕爷爷,这么大的事,也一定得说出去。
想想,她还成为不了别人能信赖的人。
“你怎么说都有你的道理,反正我说不过你。”徐银楹心里已经释然,面上还是嘟囔了一下,坐回凳子上。
“你不生我气了?”解忧也坐下,试探道。
“不生了,本姑娘才不要为你生气把自己变成黄脸婆。”徐银楹心下思量了一会儿,又对她道,“公主,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么?”
解忧点头,“算。”
“那身为朋友,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徐银楹很真诚,嗓门清澈。
解忧还是点头,“嗯。”
徐银楹不自觉清了清嗓音,直勾勾的看着她,“我问你,你会不会跟我抢闫大哥?”
“啊?”
半响,解忧反应过来,收了收掉下的下颌,笑了几声。
徐银楹不明白,囊道,“你还笑,到底会不会啊,我可告诉你,即便你是公主,你若跟我抢,我也不会让的,我可以和你公平竞争!”
解忧实在是笑的有些肚子疼,敢情她纠结的是这事?
她怕她以公主的身份施加什么压力跟她抢?
徐银楹忽即想到什么,又开心说道,“不过我们也可以不抢,我们两个都嫁给闫大哥,我让你做大。”
解忧狠狠敲了她一个板栗,“死丫头,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爱是唯一的,我可不愿意和别人共享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便是要和我抢了。”徐银楹忽即皱眉道,爱只能唯一,便是说闫大哥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不能和别人共享。
她也不想和朋友撕破脸皮呀。
解忧拍了拍她的小脸,“放心,闫大哥虽然很抢手,但我不会和你抢,他若不是你的,你也强求不来,他若是你的,便早晚都是。”
徐银楹有些崇拜的看着她,两眼放光,“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而且我还没理反驳。”
心内叹了声,解忧也不想说,她这些破话也就哄哄幼稚的人合适,当然这人还肯愿意听她讲,数了数,好像她没给别人细心说过大道理,这还是第一回!
想起什么,解忧又皱眉道,“对了,我跟你爷爷说了苏子的事,你爷爷答应我,他会差人放了苏子,等下你便去天牢,苏子受那么重伤,自己一个人肯定出不来。”
徐银楹疑惑,“可是苏子杀了人,这么大的罪,爷爷会帮忙吗?”
“当然,我这不是要回宫了,你爷爷答应过我的事,他不敢反悔,不然我也会反悔。”解忧笑了笑,又道,“何况苏子说他没有杀人,是被人陷害,即便你爷爷不查清楚,也会有人查清楚,放苏子出来是迟早的事,只是我怕天牢刑具太厉害,苏子受不住,早点出来还是好的。”
面对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徐银楹只有点头的份,很佩服她想的如此周到,若是她除了自己一个人急,想不出一点办法。
像这等大事,徐银楹认为交予解忧比较得心应手。
毕竟她特怕自己的爷爷,而解忧却还能临危不乱的与爷爷谈条件。
即便解忧只是顺便搭救了一下苏子,既然徐菱光要她回宫,她自然得开出自己的条件,她可不能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徐银楹听得苏子可以获救,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赶紧的收拾了会儿东西,风也似的卷了出去,解忧还得在徐府里逛游一会儿。
解忧本想去正堂等,原本路线是正确的,可走着走着,自己思绪神游万里,偏了路线,等她回过来神,身侧早已是另一景色。
右边一道墙壁,爬满了罗腾,左边一道很长很宽的网状架子,架子花藤遍布,花叶缠绕,密密麻麻都令人看不清花架对面有什么,架上头花开的正艳。
解忧看过医书,认得这是忍冬花,药用价值可大着。
只是,她现在看到这个,没管药用价值多大,心里不觉窝火,想起来皇甫衍便是陪徐昕昕看这花去了。
心里一气,又想撒撒气,一脚便朝架子底下踢了过去。
叫你看花!
她以为这藤架会很硬朗,抵得住她的一脚。
岂知,她闯了大祸。
等祸到临头才知自己的祸闯的还真大,藤架那一角并不牢固,花匠本来是想来修的,没料到今日皇上会来徐府,花匠也不敢造次,只得挪到明日。
岂知这时候解忧偏死不死的,便往那不牢固的地方踢。
这一踢倒好,藤架啪啪倒了下去,她甚至听到藤架散落一地的吱呀声,噼里啪啦很是绕耳,刚才还高大的花藤架子,此刻在她眼前迅速的已然成为一方平地。
前方视野一下变的辽阔。
她瞬间看到了好多人。
更要命的是——
她差点把皇帝给砸了!
众人一惊之下,向她这边扫了好几眼,徐骢似乎在看她的好戏,闫可帆皱了眉,徐谌有些担忧,伊赫眉色拧的更紧。
而要数最气的,怕是徐昕昕。
前刻她与皇上两人本在藤架里方闲情逸致的赏花,藤架下方空间本不大,皇帝便也没让其他人进,自然便成了她与皇上的两人天地。
正觉得你侬我侬时,藤架倒了,还偏偏从她身体上一穿而过,此刻,她身上从头到脚满是缠着的花藤,绕绕圈圈,打了许多个结,头发上还有几片绿叶修饰。
徐昕昕挣扎不开这些花藤,求助似的看着身侧少年。
自然,这等事,这等九五之尊高贵的少年是不会做的。
徐骢见状,赶紧的上前帮表妹。
徐昕昕漂亮的一身衣衫青痕累累,气得没脸待下去,捂着脸头顶衬托着几片绿叶跑了。
皇甫衍仍由悠闲的站在一边,自那藤架要倒时,他便已察觉到危险,甚至透过一抹花叶缝隙,他看到了那头蓝色影子的衣角。
他移动的速度快,便轻巧躲了过去,此刻,他已站在藤架边边上,也站在解忧旁侧。
眸子是很有趣味的看着解忧的。
解忧偏了头没理他,看什么看,再看也是她闯的祸,她又不知道他在里面,要是早知道,她恨不得多踹两脚才解气。
不过,他们应该认为这架子是自己倒的,解忧不自觉的替自己谋好了后路,再说,谁看到她踢架子了?
她死不承认,也赖不定她。
徐谌这时赶紧的上前,低首认错,“微臣处事不精,让皇上受惊了!”
“徐卿家言重,朕没事,倒是该好好安慰一下徐二小姐。”
少年很和蔼虚扶起徐谌,又偏了首,轻声道,“谈完了?”
徐谌没有回话,退到一边,因为那不是对他说的,皇帝的眼睛是勾着解忧公主。
众人知道,解忧却不知道,只当以为他还在和徐谌说话,看了眼众人瞟过来皇帝问你话,你还给皇帝脸色看,实在是在找死的眼神,她这才反应过来。
哼,他说话又不带姓,她怎么知道他问谁。
当下她还是不得不很礼貌的答了声。
“嗯。”
“那就走吧。”
走?
解忧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一身紫色已经在前头开路,众人没动,似乎她不跟上去,后面那一大堆人也不好没规矩的移动。
毕竟,皇帝叫了她一起走,他们这些下官也不敢抢公主的路。
解忧瞟了眼前头走的人,后头为难的众人,只得默默跟了上去,默默走他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