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被幽禁,不同于上次,这一次,没有期限。
她心中知道,因为她帮了韩馀夫蒙,他才那么生气的要关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庇护她,以至于关着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暗地协助韩馀夫蒙这个罪奴逃离。
既是她的错,她无话可说,要罚,她愿承受。
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修鱼会说出那样的话,不杀但又不放,是故意想看着那个人活着受尽折磨?他对韩馀夫蒙有忌惮?她竟看不懂他的心思了,身份变了之后,人也会变的吗?
不,修鱼不会是那样的人,一定是韩馀夫蒙杀人逃跑,她又帮了韩馀夫蒙,他心中不平,生气太过,气得说了那话。他说完之后,似也有些怔然的模样。
她心中喃喃,一定是的。
转眼又是多日过去,她每天的行动范围,只有这间毡帐。琉璃不知发生了何事,问她她也不答,她没事,倒是琉璃日日愁容,总觉天要塌下来似的。
她无事可做,但又觉得,若是日日坐着发呆,人也得傻透,想了想,便忽然拿起那把红剑,在这毡帐中央空间,零零碎碎的记起修鱼曾教她的招式,慢慢比划起来。
使划得不怎好,若是被修鱼瞧见,肯定要嘲笑数落她,恨铁不成钢,笨的要死,别人一个时辰能记住学会的招式,她非要好几天才能领悟,且还领悟不透彻,人又不勤快练习,致使他用心教,她学了那么多,也没能赢过哪个人,现在也忘了大半。
半月多来,她只好勤快练剑了,一套‘风飞落沙’使完,顿时也觉自身轻松了不少,烦闷之意也解了,原说习武强身健体倒也是真的。不过在别人眼中,她日日练剑,跟傻着发呆也没区别。
不知是不是因习武,敏感度也增了不少,这日刚用使完最后一招,只觉后背有人。
她赶紧收剑起身,转身过去,惊了片刻,又很快单手俯身,“拜见汗王。”
迟迟的,没有响应。
只知人已走至她面前,温纯的嗓音,“这套剑法,你练得很不错,只是有一招,你记错了方位,是往左刺,不是往右劈。”说着,便弯身要去拿她手中剑,“我再教你……”
她把剑挪开几许,仍是低服的姿势,“我只是当无聊练练,不会拿来应敌,是错是对,汗王不必较真。”
落空的手收回,少正修鱼没让她起身,他自己却蹲了下来,看着她,“解忧,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她摇首,低敛,“是我对不起汗王,应该生气的是汗王您。”
“我是生气。”他一字一顿,“我气的是,你宁愿被关,也不与我说一句为何要帮他逃,你欠了他的,又到底是什么。”
她轻轻呼气,“我说过了,汗王不信。”
“你说他三番几次救过你,你想保他一命,难道,这也是你帮他假传遗言的理由吗?”他不信,“解忧,可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仅仅因为他救过你,就会助他做这种事,定然还有别的。只要你告诉我,我马上放你。”
她低首默然,不言片语。
不明白为何,明明月前他说过不会再提,为何他一定要逼着她说出原因,如今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何提到韩馀夫蒙,他会那么不高兴那么生气。仅仅是因为韩馀夫蒙逃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久久的,他终于也是没耐心了,说道,“你放了他,可知他如今在做什么吗?”
她被关,他也特意不让人任何人靠近这里,封锁任何消息,她又怎会知道。
她开了口,有些不肯定,“他在做什么?”
他面色更是不善,“只有问到他,你才肯跟我多说几句话。”很快又轻轻喃喃说,“他做什么,短短半个月,他竟然能招募到几千多人马,乎邪祁连两族倒戈相向,同他在巴属起乱,不费吹飞之力占领了巴属。”
解忧只知巴属似乎是左王庭的一个地名,具体地方多大她不知情,但料到韩馀夫蒙是逃回了自己的地方,带动曾效忠自己的人,从某种角度上说,是造反作乱。
韩馀夫蒙,怎会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我曾和你一样以为,分散他所有势力,除去他身边党羽,他就再无威胁,只是,我想错了,解忧,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从头而起,他还是很有本事。”
她抬眼,轻了音,“那汗王打算再怎么对付他?”
“你很担心他。”
她皱了眉目,只是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我没什么可担心。”
少正修鱼却没再说什么,起了身,离去。
良久,琉璃才扶着她起来,到旁边坐下后,忽然拿给她一个小盒子,说道,“这是先前,公主赏我的东西,但这物太贵重,琉璃自知身份,从未用过,现今,还是应当还了公主吧。”
她打开,一股清香入鼻,再而充满整个空间。
她拿起来,想了好片刻,这是修鱼曾送予她,后来出事,她便转送给琉璃的……雪颜香。
琉璃道,“别看这只是小小的一个瓶子,听说,这香产自夏朝,在奴桑这里是千金难求。”叹了叹气,“汗王当时为求得这东西送予公主,定然费了好些心思。”
她抬头看向琉璃,想了许多事,又看见手中的红剑,刻着细小的那五个‘修鱼赠解忧’的字。
修鱼那么真心把她当朋友,她却做对不起他的事,换做是她,心里也不会好受。如今韩馀夫蒙又在巴属起乱,修鱼只是将她关着,没有过多怪她,她该感激了。
她被放出来,又已是一个月后。
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帐前守卫通通撤走,也没有说为什么放她,她走出去,望着外边云草,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她在自己住处周边,随处走了走,忽然听见一声狗叫,她过去一瞧,却发现是阿穆尔蹲在那里,叫了好几声,她有些欣喜,一个月没见到它,好像又胖了。
正要去抱一抱它,旁边响起一道柔声,“妹妹。”
她转身一瞧,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华贵雍容的女子,女子旁侧还站了一个侍奴,她正郁闷女子这一声是不是在叫她,却见女子温笑了一下,朝狼狗招手,“阿穆尔,过来。”
阿穆尔果真也很听话,在女子身边匍匐。
解忧有点看不下去,阿穆尔都没那么听过她的话,好歹她可是养了它几个月的主子啊。
解忧便蹲下,乖乖抚摸了下它的头,声音比女子更柔,“阿穆尔,我们回去,我给你弄最喜欢吃的羊骨头好不好?”
阿穆尔顿时两眼放光,从女子身边又回到她脚下。
她正要走,女子一见,挤了一抹勉强的笑道,“妹妹,汗王早已把这狼狗送予我当宠物,你这般带回去,不问过我吗?”
解忧这才正眼瞧这女子,“你几岁了?”
女子笑了一下,“这个月,刚过十八,只可惜妹妹被关着,没法来参加我的生辰宴。”
看这女子模样,穿得这般雍容,一副很老的样子,她还以为比她大呢,竟然比她还小,语气之间,对她被关一事阴阳怪气的,解忧也笑了一下,“谁是你妹妹?我可没有像你这么老的姐姐。”
“你。”女子眉目一怒,但最终没对她如何动气。
使了一个眼色,侍奴很是自然向前一步,说道,“嫣支,这位是雅夫人,是汗王日前册封的夫人,嫣支没有封号,而汗王给了夫人雅字为封号,是以,雅夫人叫嫣支一声妹妹,也不为过。”
雅夫人?
没有封号,就只是单纯的妾,若是有则是无上荣宠,辈分排位什么的,解忧不关心这些,只问道,“汗王当真把阿穆尔送给了你?”
“是汗王送我的生辰礼。”女子温温一笑,遂又对阿穆尔招手,“过来,别乱跑了,我们回去。”
阿穆尔从她脚边溜走,跟了女子走,她几次叫喊都叫不回。当真是没权没宠,连狗都欺负她。
可那是燕嫆送她的。
她气急,正想去少正修鱼面前说个清楚,为什么把她的东西自作主张送给别人,可走到半路,她却是没去了。她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说是他这个汗王的,即便她质问,他想送,她又能奈何?
再说,在她的地方,那女子无缘无故带着阿穆尔出现,必然就是故意想在她面前有些炫耀得意。
雅夫人,他能给一个女子荣宠的封号,必然对这雅夫人也是有极大宠爱的,她这时候才刚放出来,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犯不着与他的女人去找事。
如此想着,只得回了自己住处。
她一肚子气回来,琉璃得知她遇见了谁,于是,利索的把刚打听回来的事一一禀告。
“这雅夫人是个晋国女子,听说她幼时被俘,又刚巧被雲霜嫣支所救,之后便一直跟在雲霜嫣支身侧侍奉,雲霜嫣支死后,她便随在了汗王身侧,孟雅这个名字还是汗王替她取的。半月前,汗王在她生辰之日,当众册封了她为雅夫人。本来此事尔朱居次极力反对,说孟雅不过是个女奴,不配为夫人,但后来……”琉璃顿了顿,“大嫣支有了身孕。”
解忧只是轻笑,所以,汗王身边还是需要有人伺候的,绮里尔朱当然就不怎反对。
她虽去过右王庭,但知修鱼并不喜带侍女,她也没关心过他身边那些侍女,是以,她也没见过。何况之前有个公玉訾儿缠着,她就更没见修鱼身边有什么女子。孟雅,倒是个很雅意的名字,可惜,就不知人也是不是很温雅?
她忽然有些同情起公玉訾儿,有孩子是那么应该高兴的一件事,可自己的夫君,却因此为借口找别人,在别的女子怀里温存。解忧看明白了,男人都是一样的,连修鱼,也不例外。
市集街上。
好多天不出来,街上又热闹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何事,琉璃也问不到有关韩馀夫蒙的事,只要一提这名字,所以人都是惊恐的表情,如何也不说,不得已,她只能出来转转。
她要了一碗羊肉面,正要动口吃,案桌对面忽然出现了一抹人影,不过问她,直接堂而皇之坐下,还带着清韵邪笑,叫了一壶酒。
解忧抬眼一瞧,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惹他,也不理他,继续吃面。
他首先啧啧了两声,继而又说,“我忽然觉得你也有些可怜了。”
解忧掂了掂面条,嘲讽道,“你不可怜你妹妹,却来说我可怜,怎么,你心里又在打我什么坏主意了?”
他笑笑,“上次是误会,我并非是争对你,只是那时你与少正修鱼走得近,我以为他对你有别的意思,不过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卑鄙小人的想法,就是喜欢颠倒黑白。”
他并不介意她的辱骂,反而更是笑,“訾儿不可怜,我早告诉过她,少正修鱼这人不能嫁,她自己执意选的路,让她尝尝苦头也好。倒是你,少正修鱼那样对你,你才是真正的可怜之人。”
解忧不紧不慢吃面,再也懒得理会他。他也不说话,一边笑看着她,继续喝他的酒。
“你听说了么,韩馀夫蒙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招募了两万人多人,在巴属起乱,这个月来,又占了好几座城,他自持高傲不肯屈服为臣,便在巴属自立为王,汗王听说此事,早前派赫尔王前去镇压,没想到,这赫尔王竟被韩馀夫蒙生擒了。”
解忧轻潋眼皮,看去,旁桌有两人在说话,尽管两人声音特意低了些,她还是听得清楚。
“啊,有这样的事。”另一人惊讶,“那这赫尔王落在韩馀夫蒙手里,岂不是要没命了?”
“对啊,我也这么想,但韩馀夫蒙却不杀他,而是向汗王提了一个要求,若是汗王应允,便放了赫尔王,甚至还将攻下的那五座城池还给汗王。”
“那……他提的是什么要求?汗王应允了么?”
“这么好的条件,汗王怎么不允,再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送了又有何妨。”
“原来韩馀夫蒙只是索求一个女人,这天下女子千万,若韩馀夫蒙喜欢,送一堆都行,这是韩馀夫蒙故意擒来赫尔王羞辱他吧,用一个女人换他一命,若是我,丢不起这面子。”
那人叹气道,“你有所不知,这韩馀夫蒙虽然是想以此羞辱赫尔王,但他要的女人却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而是要汗王的女人。”
“莫非是那雅夫人?听说雅夫人是个晋国女子,有几分姿色。”
“不是,他要的,是那个从晋国来的公主。”
解忧握着手指,搅得很紧。
抬头,他还是在小口喝酒,仍然是盯着她,邪肆的笑容不改。她明白了,原来他说的可怜,是指这个。
那人再低了声,继续道,“这晋公主年芳十八,生的很是花容月貌,与你说件私密事,三月前,诸王众臣在白音堆提议立王一事,这晋公主被人当众割衣,我有个当侍卫的友人,亲眼所见,晋公主那身材,果真是个尤物。传闻,她早与韩馀夫蒙有染,定然是韩馀夫蒙一直心念着没法忘,怪不得,要与汗王提这交换美人的条件。”
“汗王当真应允了?”那另一人问。
“这是自然,这晋公主既与韩馀夫蒙有染,又曾与他密谋篡位,汗王也不喜欢她,废了她大嫣支之位。既然韩馀夫蒙想要人,那就送了呗。”
解忧的手心,攥的更紧几分。
“唉,倒是可惜了,我听说韩馀夫蒙脸上有伤,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奇丑无比,这不,半月前,有人说他杀了一个说他相貌丑陋的女人。这晋公主妙龄美貌,跟了他,只怕活不长久。”
“那倒也是。”另一人又疑惑,“我记得,前阵子韩馀夫蒙袭击途仑,把从途仑掠来的女人都分了自己部下,他自己竟然也看上了一名叫千柔的晋国女奴,一直带在身边,莫非,他是把那女奴杀了?”
“不不不,”那人连连摇头,“那女奴倒是乖巧,其实,杀的是那女奴之前的主子,好像是哪位酋长夫人吧。”
另一人叹了气,又好笑道,“这倒奇了,汗王与韩馀夫蒙对晋国女子都是别有一番喜欢,还都是女奴出身。”
两人便没了谈话,吃完东西,从解忧身边路过离去。
而解忧,松开紧绷的手掌之后,只是缓缓吃着面条,再也没有任何波澜,直至吃完走人。
公玉鄂拖却仍是在后面跟着,追上她,不解道,“你这女人真奇怪,少正修鱼要把你送人,你就没一点怒气吗?”
明明他看到她眼中似乎有怒,可转眼却什么也没了,平静得不像个人。
“怒气没有,疑问却有很多。”解忧冷不丁看向他,“鄂拖公子,你有个有权有势的父亲,对于汗王所做的决定,你能知情,我不怀疑,可你身处王城,为什么你对韩馀夫蒙身边哪个女奴的名字,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你让我听到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公玉鄂拖首先蓦然了会儿,没话说,不得不承认,“老子还真小看了你。”
没错,那两个人就是他请来在她耳边刷风的,因为此事只有极少数人知情,少正修鱼也明令不让任何人对她提起。他就是想看看热闹,若是告诉了她,她会不会恨少正修鱼,或是去少正修鱼面前哭着求情。
可她听后,除了之前闪过的怒气,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关傻了,若换做别的女人,早去哭哭啼啼了。然而她一番话反问后,他才觉漏出破绽的是他自己,为了吓她给她一点警醒,才去特意打听韩馀夫蒙身边那些女人的事。
哪知,她丝毫不惧。
“谢谢你的高看,也谢谢你告诉了我,你要没其他事,我就不奉陪了。”解忧冷了他一眼,转身又走。
“你要知道,少正修鱼为了他的利益,一定会将你送走,而韩馀夫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若去他那里,就是死路一条!”
解忧不予理会,即便公玉鄂拖说的是实话,被擒的人是赫尔王,不管付出什么,绮里尔朱必定要救。修鱼选择不告诉她,也没有问过她,就注定了这件事没有回旋余地。
至于韩馀夫蒙,他那么恨她,把她要过去,只怕就是想亲手杀她解恨才好。
可惜,从没有人给过她选择。
这几日,她拼命的在练剑,野地上的草人都被她砍得七零八落,也不知她把那草人当成了谁,所有怒怨全部发泄到草人身上。
她耍完一招,草人又扬落了几根纷飞的草叶,一抹人影忽然出现,挑起她的剑,与她对敌,来人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真同意这事,没想到,你还是有怒气的。听说你求见少正修鱼,他没见你,现在,你是不是把这草人当成他砍?”
他神出鬼没般的,居然在她这住处周边现身,估计他也没什么好心思,解忧只是温和一笑,“我现在,只想砍你!”
说罢,脸色一变,停顿的剑,直接超公玉鄂拖刺去,他倾斜一避开,制止道,“我出手没个轻重,你要和我打,可得想好后果。”
此话一放,她怒气再增,又是一招劈过去。
要真把他砍死,那就算她的,可偏偏眼前这人哪那么容易对付,在他手下败过一次,她明知不敌,却还是与他对招。就当草人不好玩,会会他这个活人。
公玉鄂拖也并不击败她,足足与她对了五十多招,她本已在此处一直练剑,又与他强撑着对招,到底是个女子,体力自然不如他。
又是多招后,她仍不放弃,他皱了眉,可没那心思被她当活靶,本来已是相让好几分,可她这女人倔强得偏不认输,难缠得很,他只得下了狠劲,挑落她的剑,又把自己的剑快速横放她脖子上。
她这才惊醒罢手,喘气呼吸,不再动。
她讽道,“连你都不打不过,不练也罢了。”
“打打杀杀的事儿一点都不适合女人。”公玉鄂拖顿了顿,忽然又笑着补上一句道,“不过,你除外。”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冷声道,“为什么?”
他笑了笑,放开剑,解释给她听,“你去韩馀夫蒙那里,若是哪天他不开心要杀你,你不至于被迫,也好有还手之力啊。”
“胡扯。”她容色轻变。
他脸上更是笑容灿烂无比,“被我猜中了吧,你练剑,就是为了日后,能找机会杀了韩馀夫蒙。”
她上前,轻轻执起被他打落的剑,清凝双眸,才软声道,“你错了,他若要杀我,我毫无怨言,但我不能让我自己死的不明不白。”
他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多谢鄂拖公子陪我练剑,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她不多言,念及以前他也没做多大坏事,就算有那也是少正辛桓在幕后操纵,她便也对他没了多大仇恨,介于他也算得上是个贵族公子,她这住处最近也是人多耳杂,对他的礼还是不能少的。
他却道,“我可不是来陪你练剑的,你死活又和我没关系。”说完这句,声音竟缓和了一下,轻喃道,“不过是你如今处境,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
他母亲……
解忧只知薪离王没有正妃,嫣支倒是有几个,而唯一给薪离王留下子嗣的女子,便是那位由先汗送予薪离王的嫣支,其他的,她没怎有印象。只是,他母亲早已去世多年。
公玉鄂拖又说道,“她是先汗曾最宠爱的女人,可有宠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会有别的女人代替,不过一句话就能转送给其他人,她求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哭肿了,也没有改变先汗的决定,后来生下訾儿,身子虚弱得一天不如一天……她死的时候,谁也没有去看过。”
解忧微微惊讶,听说奴桑男儿对母亲似乎别有一番依恋敬重,但对别的女人却不一定,在他身上倒是表现明显,她又懂了些,“原来这就是你一直讨厌修鱼的原因。”
“我从不是讨厌他,是恨他。”公玉鄂拖撇了头,已是深皱,“你不会懂的。”
她确实也不懂,又道,“我听说,你三番几次言语上忤逆修鱼,薪离王为保你,让你去军营。”
“他保我?”公玉鄂拖只觉这是笑话,更是冷嘲,“他眼里,向来只有那个女人,还有她儿子,从小到大,他就只让我谦让她儿子,即便是他错,也算我错,他从来就不会管我死活。”
解忧紧促了眉色,公玉鄂拖与公玉訾儿都是一母所出,薪离王对公玉訾儿尤为宠爱,又怎会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管不顾。心想,必是这两父子有什么心结,或许他口中那女人指的就是修鱼母亲,她夺了先汗宠爱,又让他父亲惦念,于他母亲不顾,他怎能不恨……
她这局外人自该少说为好。
见她默然,公玉鄂拖自嘲,“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与我母亲还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