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扯,弓弦又拉紧两分。
他轻笑挑眉,刺激道,“你不敢?”
果然他这话一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毫不犹豫之下,指缝松开,箭风旋转而出,直击离去!
嗖的一声才过,箭已被他抓在掌中,还不惜把玩观赏。
他玩味啧啧道,“所以说,冥解忧,你是对我有意思,舍不得伤我呢。”
这一箭,像挠痒一样,太弱。
又瞧不起她,又是一度打击她。
“锁奴,箭!”
锁奴左右为难。
解忧要去抢锁奴手中的箭篓,锁奴抱着不放,更是为难,“嫣支,这使不得……”
“锁奴,给她。”
她发多少,他能接多少。
韩馀夫蒙发话,锁奴面色紧张,一边瞧着他淡定无比,一边瞧着嫣支无端愤怒,衡量之下,只得松手。
“锁奴,你——”
解忧一见,锁奴竟然不听自己的话反而听他的,当下微气,也没了要再射他几箭的意思,直接甩手弓箭,懒得再看人,翻身上马,离开训练场,回了毡帐住处。
一路上,她心底都堵着气。
掀开帐子,不想,毡帐里却有个人,正端坐着小心翻看她的书。
她惊了惊,“你怎么在这?”
人抬头,一见她,手中书抖了半天,也挤不出半个字,“我……我……”
她瞥过一眼他拿着的那书籍,从晋国随带而来的,也不是什么著名书籍,大方道,“你若喜欢这书,拿走就是。”只是,他干嘛那么紧张,做贼心虚?
环扫一圈,帐中没丢什么东西,也没有贵重东西值得丢。
他慌乱丢了书籍,如坐针毡,起身道,“我……不要你的书。”
“那你要什么?”
咦,她干嘛问他要什么。
不过既说了出来,得意思意思一下,旋即又道,“你看上我这里什么东西,跟我说就是,我没那么小气。”
少正修鱼还真听她话,看了她这小住处足有半响。
忽然看到某角落处的匕首,应该是她不怎在意的东西,才又道,“我可不可以要那把匕首?”
“当然可以。”解忧走过去,果断拿过来交给他,又问,“还有事吗?”
“没事了……我先走了。”
修鱼眉色一顿纠结,快速走到帐门前,出去,深吸一口空气,暗骂自己没用,这点小事都无法开口,又莫名回到帐中。
解忧见他又回来,觉得他今日不同寻常,纳闷,“修鱼,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鼓起勇气,对她说道,“礼记云,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冒昧索求你的东西未免不合规矩,不如,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半响。
解忧笑笑,爽快道,“呃,好啊。”
他脸上飞过一抹红,连忙拿出东西给她,她接过一瞧,一股香味袭来,这才打量起这东西,翡翠绿色的透明小瓷瓶,里头装的许是些香之类的汁液,挺香。
“谢谢,这是什么?”
“这个叫雪颜香,是与夏朝互市交易,有人送予我的,我用不上,又认为你很适合,所以就……”他顿了顿,艰难的把后面的字说出来,“……就想送给你。”
绕来绕去,结结巴巴,是想送她这香水?
她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得又说,“谢谢,你送我这个,訾儿知道吗?”
“……知道。”修鱼轻低眼眸,“她……同意的。”
“那我收下。”解忧又放心了些,害她吓一大跳,还以为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又道,“待在这里太无聊,你若没什么大事,不如,与我去赛马?”
他欣然答应,“好啊。”
“走吧,这一次,我可要把上次的面子扳回来,你不许让我。”
她放下翡翠玉瓶,便走去马坊,她给自己养了四匹马,其中还有两匹是少正修鱼给她物色,品种速度耐力血统性子,各方面都是上乘,有一匹是由汗王所送。她凭自己眼力,也在众多好马中给自己物色一匹,哪知,是好马中最差的一匹。
一向懒得起名字,借用史上大姜朝玄文宗的几匹名马,譬如追风、蹑景、飞翩、铜爵,依次起名为,小追,小蹑,小飞,小铜。
訾儿来过一次,看上了小蹑,死活想要,缠了她半月,只好妥协送出去,毕竟汗王送的马,果然是上上之乘。
她一向是对自己挑的马很满意,也很亲切,这次打算带小铜出去溜溜,修鱼随性挑了小飞,两人便往远方腾驾而去。
汗王曾说给她自由,这话绝对,草原上有权势的女子,没哪一个会真待在帷帐里不出去,她们可以随意离开,随意与人交谈。即便是看着端雅的大嫣支,时常往自己母家部落回,甚至一待三四天。
当然,受宠的人得天天在人面前晃悠,不受宠的人随便往哪儿搁都不会有人在意,譬如她,上上个月便去修鱼的右王庭溜达半月,顺带去偷学骑马技巧,受益颇多。此事汗王也没哼一声,当真是随她自由,也真不怕她会做什么出格之事。
毕竟上次新婚夜,她可是被汗王疑心会另找男人了,不是吗?
‘吁’一声,修鱼停下,等她追上来。
论马技,四个月时间足够一个聪明人学得通透,但比起这些常年在马背上混生存的人,她略显得拙劣,已经下意识不想与人比,但又偏偏忍不住想要比,结果,很惨。
她追上,便是一顿喘气,惨兮兮一张脸,叹气道,“一点进步也没有,不和你比了,我认输了。”
修鱼一如既往的夸赞她,“其实,你很不错,像訾儿刚学时,苦练一年多才有你这样的技术。”
她拉了拉缰绳,果断给他一白眼,“訾儿六七岁就学这玩意,你这意思,是说我连一个孩子都不如,你是夸我?”
在想,他是不是特记仇,她不过就只是在晋国坑了他两枚银子,不过就是指错路,害他与猛兽抽了一架,心情不好吼过他几句。不然,跟他学骑马那半月,他可把她整个半惨,受委屈受气,一点也不人道。
现在,又是拐弯抹角说她蠢?
与他相处久才知道,他这脑袋才不榆木。
“是真夸,你已经很厉害了。”他实话说,又哭笑不得,她总能故意曲解他意思,可他又觉得她这样蛮有趣,他也跟着她变得有趣。
她寒着脸不领情,这小子早已学会在她面前说好话,得提防。
两人牵着马四处迎风游荡。
她这才转入正题道,“我记得离九月秋祭,还有四五天,你怎来的这么早?”
修鱼正经道,“父汗的意思,也不知具体为何事。”
她是知道的,他这人最是听话,尤其是汗王,那也是他父汗,在他脑袋的理念里,尊父必然是第一位。
她想了会儿,接着道,“我猜着,可能是为你与訾儿的婚事,只怕,汗王会在秋祭之时与薪离王正式提出来,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她皱眉,“娶訾儿啊,难道,你不愿意?”
“我……”修鱼一顿,不知想着什么,“訾儿还小。”
解忧点破道,“这不是理由,等你再迟疑犹豫,只怕你想娶,薪离王也不肯让訾儿嫁。”
他看着她,“我不明白。”
她心里想笑,他该不会以为他现下自身条件如此好,即是右谷王,又是小王子,没有人会不想嫁?果然自恋。
解忧试探性问,“修鱼,你有没有想过,若汗王一死,谁会是下一任汗王?”
“当然是大哥。”
“那你大哥现在何处?”
“在……车黎。”
她替他说道,“当年为与强盛的车黎修好,两厢不犯,汗王送自己亲生儿子去当人质,这才有奴桑与车黎七八年的和平安好。你大哥是自愿去,临行前,汗王许他会是下一任汗王,等他回来便是接掌大位,所以你以为下一任汗王会是他。只是,修鱼,你没发觉么,若汗王真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她好心提点他。
“我还是不明白。”他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