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灵隐
12281900000043

第43章 章四十二 苏幕遮的处女秀(中)

“你要看戏,先去二楼或者干脆等明天吧。这郭奎看样子说不定要搞些什么事情出来。”谢东东嘱咐了一句,也不管罗小梨照做与否,直接朝着郭奎迎了过去,脸上堆起了招牌的笑容。

“郭公子!郭公子肯莅临此处,真是令我们这小小剧场蓬荜生辉啊!”

“谢班主亲自赠票,我哪敢驳了您的面子啊,是不是?”郭奎也哈哈假笑,眼中闪烁却闪烁着狠厉的光。

“郭公子的伤,短短一夜便无大碍了?”

“年轻力壮,那点小伤算不得什么。”郭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

谢东东心下略感吃惊,郭奎上次在城门外嚣张跋扈反而出糗,以他的性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众提及,多少都应该做出一些反应,他这番坦然应下,想必绝不是认定自己默默吃的了个亏之后此事就作罢,而是他今日肯定有更激烈的手段在后面。

“郭公子不如上楼看吧?楼上清静。”谢东东不动声色的说。

“楼上有什么意思?我那些长辈不知为何,今日都推脱不来,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很无聊?哪里有坐在人群中这般热闹。”

谢东东打量了他身后站着的十多个人,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什么孤零零的意味。这个暂且不提,他言语中说二楼的那些大人们今天都不会来,看来应该是昨夜连夜拜访过那些大人物了。先不提他那个户部侍郎的爹,别人一提郭家,肯定都会想到与他结了亲的嘶风大将军身上,作为一个军方大佬,膝下却无子嗣,对这个外孙那是处处疼爱,加上平日里郭奎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他很有脑子,早早从上京城的那滩浑水里摘自己出来,肆意放浪形骸却不惹那些他惹不起的人。在很多人看来,郭奎不仅并非无药可救的纨绔恶少,反而还有那么些同龄人身上少有的智慧,当然也可能都是他爹的授意,所以只要不是什么大事,他在岳安城中的做派,朝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一旦涉及陆家,那就是戳中了所有人最为敏感的点。那些岳安城中的大人物,昨夜被连番上门告知今天郭奎想要小小教训一下随缘剧场,请各位袖手旁观。这些大人物有哪个不知道随缘剧场是陆家的买卖?那城门口发生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他们能相信这郭奎不知道?只是这个郭奎,说好听的叫有智慧,说难听点就是欺软怕硬之辈,怎么敢去撩拨陆家这个庞然大物?要知道就连自己家都有好几处的买卖都要在陆家的眼皮子底下经营,稍有不如意转瞬就要赔个血本无归。这是户部的意思?还是文官集团的意思?还是军方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难道朝廷要动陆家?!

一时间岳安城暗波涌动,围绕着“究竟是谁想和陆家掰掰手腕儿”这件事,连夜去往上京城的快马飞鸽不计其数。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郭奎的有智慧和识时务,都只是建立在他从小到大没被欺负过的基础上。但凡他退让的时候,有谁敢不客气的道声谢,反而走过来扇他两个耳光再扬长而去之人。

谢东东见他把这话挑明,再一看空荡荡的二楼和前排许多的空座,也就心中有数了。事到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他终究不是姓陆的,只能先跟小姐知会一声,再做商议。

他与前排零散的观众商量了一下,清出了一小片空座,让郭奎众人坐下,就快步赶去后台了。

郭奎目送谢东东离去的背影,手中掐着的花生让他捏了个粉碎。

“照演不误。”陆曳儿淡淡的说。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区区侍郎之子,大将军的外孙,也想跟我拼家世?这煜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将军,还真当他武官上上下下抱成一块铁板了?即便真是一块铁板我都能给它打几个洞出来,何况这是木板刷了银漆,又经得住我陆家雷霆几锤?”一提及陆家,陆曳儿字里行间中满是金戈峥嵘之味,和她平时那般似乎不沾烟火的样子全然不同。

“怕只怕这不光是嘶风大将军的授意...”

“你昨夜...”

“恩,找到证据了,收尾有点意外,但是还算干净。”

“唐寸心呢?”

“此事还需您再费费心。”

“我知道了。陆家立此地几百年不坠如同南莽巨树,世人只看到他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却不知他根深蒂固出几十上百里,与他脚下的土地早已融为一体。若这煜皇当真短视,那我陆家也不介意试试所谓人挪活,树挪会不会死。”

谢东东听懂了陆曳儿话里蕴含的意思,大为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只好弯腰鞠了一躬,“愿为陆家赴汤蹈火。”

“我本无意争什么,纵然天下大乱,王朝更迭,可是又与我何干。洛国人就不是人了?齐国人就不是人了?姜魏吴也不算是人了?打打杀杀死的都是人。我陆家之所以富甲天下,只因为组训有云,达者兼济天下。若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八个字,我陆家要比那层层剥削中饱私囊的官场体系,做得好太多。只不过背地了可以出钱出力,可是这明面上施恩的不能是我陆家,只能是渊家罢了。所以世人对我陆家多有怨言误解。可我并不在乎,我只想给后世人留下点东西,让百姓除了吃饭劳作睡觉,能多出一种缓解疲惫的方式,让他们知道,人生来并不是为了受苦的,但哪怕是杯水车薪,我也想让他们在精神上不再贫瘠,纵使生命里多有苦难,也不要在颓然仰天之际,叹一声此生无趣。”谈及此处,刚才杀伐之气转瞬便烟消云散开了,她语气中虽然没有太多感慨之情,反而清清冷冷的,似是她本身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与世隔绝的层面里,连因果都无法沾惹到她。

“小姐大爱。”

“现在说话的只有你我二人,何必捧我。”

“句句发自肺腑,你于大公子三公子都不同,你心中何止此世之民,还有怀有万世之民。只冲这一点,谢某便愿为陆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班主这种话不必多言,我远离陆家千里之外,一路上多仰仗于你们,若你如此作态,我怕也只能磕头称谢了。”

“不敢。”

“这次首演怕是躲不开这场风波了,那就放开了去享受演出。另外也跟苏幕遮说两句宽心话,别给他太大压力,他还是个孩子。”

谢东东点头称是,转身去做最后的安排了,心里想着,“论年纪,你又何尝不是一个孩子啊...”

剧场里面的灯一盏一盏的灭了下去,只留着舞台上的一束光和周围那些通风的小窗中透射进来的些微落日余晖。舞台布景是一座陡峭的山峰之上,远处可见层峦叠嶂的山峰隐在云雾中,连绵不绝。

舞台上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背后背着三把红蓝青三色宝剑,一阵风从舞台一侧吹来,掀起他的衣摆头发,好一个风姿绰约。

这时一道悠扬的萧声响起,给画面增添了几分寂寥之情。之后琴声骤起,短促且急速,从舞台两侧冲上来一群持刀的黑衣人,直奔那男人而去。

“帝江入东海,虎视何雄哉。尚采不老药,茫然使心哀。”苏幕遮大声念着诗句,从舞台上方缓缓降下,落坐到了舞台布景的一个假松上,“蓬莱何其远,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