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梨站出来说道,“那公子大概是喝醉了,与我们的人发生了些口角,双方就要动起手来时,他显露一手玄妙的境界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可是有位不知名的侠客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然后就飘然远去了。”
那捕头看着百里有些狼狈的样子,自以为已经心中有数。这岳安城类似这样的事情,每天不发生个七八回,那才叫怪咧。他们都已经熟悉了,若是都抓回看押,那大牢早就人满为患了。只是这种不顾身份大打出手的,大多都是些小鱼小虾,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不屑于随意出手,或者说,不敢轻易出手。因为岳安城看似是天下武者心目中的圣地,其实对武者的约束也极为严苛。一般武者若街头斗殴,损坏街道和商铺一律十倍赔偿。合一境高手,主动出手,轻则扣押入狱,重则当场击毙。若有御气境高手随意出手,那等待他的就是昭告天下的通缉,和对他身后宗门的清算了。当然,倘若真有恩怨要解决,岳安城大大小小十八个擂台,足够让他们不用排队解决恩怨,决斗这种事情,在煜国中,是合法合理的。
所以即便这帮巡捕也就是些初索境的小喽啰,但是遇见这种境界高深莫测的,仗着有煜国律法撑腰,依旧上来该抓人抓人,该教育教育,这在那些以强者为尊的小国里,是绝对见不到的。
捕头转过身子问随缘众人,“那几个都是什么境界的?”
众人中有见多识广之人,直接出声回复,“大概有合一境了吧,那个拿刀的本事要更高些,出刀之后那刀气在身前久久不散,样子可凶咧!”
“凶?”捕头眉毛一扬,冷冷的盯着那三人,“听说你们很凶?”
那疤脸男子似刀般的直眉又向着中间微皱起来,只是百里抢先说道,“误会,大人。”
“哦?误会?”那捕头的目光在他们三人中间来回打量,丝毫不惧对方可能是合一甚至是御气境的大高手。
谢东东待罗小梨小声在他耳边简要说明后,走过来说道,“王捕头,看来确实是个误会,这房顶是那个路见不平的侠客所为,大概是因为这三位不是我煜国人,所以觉得他们在耀武扬威,才出手小有惩戒。其实事情远没有这般严重。”
谢东东这话看似在解围,实则把这三人不是煜国人这个事情明说出来,已经是在放一个信号了。那王捕头听完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他没见到那名为苦邹的人,一出手就是玄奇的刀气成墙,只以为这些人没什么见识,大奖小怪罢了。本以为这大概是三个不谙世事的大宗门弟子,仗着天赋和师门的本事就想在岳安城出些风头,这样的事他见过的太多,给他们看一遍刑律大多也就老实了。但是如果这三人是他国之人,以武欺人,那他可不能草草了事了。
“你们不是煜国人?”王捕头上前问道,双手负在身后,暗暗摆了个手势。身后一干人马看到后默不作声的微微散开,隐有合围之势,有两人悄悄退去,便要去请天魁房的高手出马。
那个看上去有些糊涂的女子出声道,“我们确实不是煜国人,我们是齐国人。”她上前一步,右手轻轻提了下群边,微微一礼,正是齐国宫廷礼节。她轻声说,“大人,麻烦你上前来,这些话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面说。”
这女子此刻展露出来的风度,令王捕头有些犹豫,他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谁是色厉内荏,谁是真有底牌。但是再一想这是煜国境内的岳安城,他们地位再高,本事再大,还能杀了自己不成?于是硬着头皮走近,想看看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那女子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两张似布似纸的东西,众人只能看见大概是个明黄色的物件。王捕头看到这两张布眼睛瞪的都要掉了出来,在辩明真伪后赶忙交还给这个女子,然后冲着门口的手下们大声说,“去把那两个小子叫回来。”
然后王捕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女子,用眼神做询问。那女子恬淡的点了点头。之后他不再多问,有些惭愧的退了回来,抓着谢东东的手走到一旁,小声说。
“老谢啊,不是我不帮你,但是这事有点麻烦,如果就是个口角,这事动不了他们。你看你们有没有受到什么欺压之类的,虽说让他们受不了牢狱之灾,但是制造点麻烦还是可以的。”王捕头话里充满暗示,其实只是等谢东东的一个态度而已。
“江湖琐事,既然人家还有背景,那不如小事化无,不结这个怨了。”
谢东东只字不提百里对罗小梨所做之事,也不肯胡乱编个由头,那王捕头也就知道他的心意,不再多说了。
“那我带队回去了,改天喝酒。”王捕头拍了拍谢东东的肩膀。
“随缘剧场的票金贵着呢,你要不来就卖了,然后喝酒的时候多叫上俩菜。”谢东东也爽朗回道。
“好!走了!”王捕头转身带人离去,再也没看那三人一眼。
巡部门虽然走了,可是场面的气氛依旧僵硬。王捕头摆明了不再理会,但是并非默许了众人可以再次动手。
谢东东率先开口,淡淡的说,“小梨不是会说谎的人,但是如果你们要解释,我还是愿意听听。”
百里笑嘻嘻的接话,“看来姑娘还是...唔.”
只是没等他说完,就被那女子捂住了嘴,按在了桌子上。只见他挥舞着手臂求饶,愣是不敢做出些什么动作还手。直到苦邹把百里的头接过去,微微抬起,然后哐当一声摁在桌上,他才老实下来。
“这个人心眼不坏,就是太浪了。小女子在这里给各位英雄好汉先赔个不是,再给小梨姑娘道个歉。”那女子微提群边,再施齐国一礼,既然被叫破身份,那也不用再故意扮作煜国人了。
“俗话说的话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今天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小梨姑娘却大人有大量,绝口不提百里的荒诞行事。于情于理,我们应当认打认罚。”那女子一番义正言辞,倒是很有几分光明磊落之意,一扫众人之前对她的那个迷迷糊糊的印象,看样子她才是三人中能做主的那个人。
谢东东脸上的寒意并没有因为这番说辞就有所缓和,他扯过一条板凳,一边扶着罗小梨坐下,一边缓缓的说,“小梨是我们随团的大夫,戏班子里虽然每天都是假装的打打杀杀,但是磕磕碰碰,受到的伤都是真的,走南闯北的,谁也说不好有个什么意外。”他亲手斟了一杯茶,然后递到罗小梨的手里,继续说“这里的人,都受到过小梨的恩惠,甚至被她救过命。而且,这种救与被救,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有这样的医术还愿意跟一群跑江湖卖艺的人厮混,走南闯北的没个安生,你上哪找第二个去?”谢东东站直了身子,脸上的寒意似乎都要滴出水来,“所以啊,你们动她,就是在动我们随缘剧场男女老少上下几十号人的老命。”
苦邹的眉头紧紧揪在一起,百里也从他的手中逃出,安静的坐着,只是脸上不见了那摸放荡不羁的笑意。倒是那女子面对谢东东的冷厉,只是春风和煦的一笑,坐了下来,等着听下文。
“看起来你们也是在齐国有背景的人,听说吴齐再起战端,或许你们来此是跟这件事有关?那王捕头是我多年的好友,过命的交情。别说你们可能是齐国的来使,就算真是齐国悄悄至此商议大事的皇亲国戚,我说扣押你们半个月,你们早一天都出不来。”
“您有话直说。”那女子依旧不为所动。
“姑娘芳名?”
“我姓郑。”
“好姓。”
“过奖。”
“郑乃齐国国姓,恰逢战事爆发,出现在煜国上京不远的岳安城中,这般年纪的少女,怕是只有那个齐国的小公主,郑梦萱了吧。”谢东东悠悠道出真相,紧紧的盯着那女子的表情变化。
百里和苦邹同时站起,杀机四溢毫不遮掩。
“苦邹,去把门关上。”郑梦萱轻声吩咐道,然后揉了揉眉头,似是有些头疼,自言自语道,“煜国上到皇帝,下到寻常路人,难道就没有一个简单一点的人吗?”
“自己简单,看天下也不过是七个简简单单的笔划。”
“此话有理。”
“公主,我们只是小小戏班子,何德何能入公主法眼,刻意刁难?”
郑梦萱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百里,“我这个护卫,哪里都好,就是像我刚才说的,浪的很。我此番前来刻意隐藏行踪,根本不可能主动招惹是非,只不过是想在天色将晚之前,寻个落脚的地方,只不过一时太困,就睡了过去。之后事情就成这样了。”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有些吃惊她怎么会出面至此。
陆曳儿从乌木楼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平日里散乱的头发难得打理的一丝不苟,衣着整洁光鲜,那副水晶镜也别在胸前,当做一个不俗的装饰。平日里她就如同蒙尘的宝珠,虽然朝夕相处,但是除了觉得珍贵,并没觉得有何惊艳之处。直到此时拭去了厚厚灰尘的掩饰,明珠之姿尽显众人眼前,分外耀眼。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那样的绝色美人,一出口便是如此狠毒的话。
“那就让他留下一只手一只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