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怎么上来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苏幕遮看着这个小丫头,大为惊叹!他师承鼠流之辈,隐匿气息这种功夫自然是行家,何况他连御气境都没能进入,不说体外的气息,就是体内的真气,也只有萤火般大小,就是只调节呼吸,适当匿形,不去刻意隐藏气息,就算他先后两次都有心神不宁的因素在里面,也断不至于被普通人发现两次,就连寻常的高手,也未必能发现!二楼刚才那可是有很多达官贵人所在的,身边不乏贴身高手,但是就没有一个能识破苏幕遮的。
除非她不光是高手,还专精于此道,才能抓住他心神失守,呼吸紊乱的时候,识破他的行藏。但是看她的年纪,大概也就十二三岁,就算是打娘胎出来就开始专精于此道,就能有这么敏锐的感知?破鼠流传人的行藏?不是他苏幕遮狂妄,而是他这方面的本事就连大高手朱贵都要夸上一夸天赋异禀,让他承认一个戏班子扫地的,比他年纪更小的女孩,比他在这方面更强,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是易容的,那些煜国密探!
“你偷偷摸摸藏在上面,到底有何居心?”楚兮似笑非笑的问着。
“我,我没买到票嘛,想看就只好偷进来了!要我说你们就不能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分开吗!一天就一场,那不时少赚了一半的钱!”苏幕遮一边胡乱说着,一边四下瞄着待会应该怎么跑。
“你以为我们这样一出剧,要准备多久?别的不说,就那让火光变色的七色磷粉,调出来要多久?站着说话不腰疼。走走走,我们下去,你去跟我们班主说。”楚兮上去就要拉苏幕遮。
苏幕遮深知那些“无间”中那些阴晦手法,哪里肯被碰到,身形一动就躲了开去。
“呦呵,还挺滑溜!看来好说好商量你是不肯随我下去了,那我可喊人了!”楚兮虽然在威胁,但是脸上玩味的笑容,让人看不清她心中真实所想。
苏幕遮也慌了起来,这梅斋或者随缘剧场,若真是“无间”的密探窝点,那自己不是羊入虎口了吗!但如果不是,自己此时暴露本事,跑路事小,但尚不知朱贵那边准备怎么样了,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于是强自镇定下来。
“我,就一酒楼的小伙计,你看我给你们补钱行不行?要不多给点?反正也没人看见,你就放我走呗。如果让我家掌柜的知道,我逃票被抓,影响了他酒楼的声誉,那我就要被赶出去了。可怜我...”
“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
“咳咳,可怜我尚未有一技傍身,这被赶出去了,声誉也臭了,就离乞讨不远了。”
这话倒不全是假的,煜国上京之内守重信,其次才是忠孝礼义,普通百姓失去信义,就如同自毁名声,一旦传出去,轻则受人无视冷落,重则遭人唾弃千夫所指。而良好的信义,让上京人和其他地方的人通商,都会在各方面受到照顾,做得买卖也比其他地方的商人更大更多,也就越发的注重自己的声誉。
“那你说给多少吧?”
苏幕遮一狠心,也有心试探,直接就说,“我给你双倍!二两银子,怎么样?”
“十两。”
“十两?!”
“怎么啦?你不知道外面现在一票难求,十两那只是个底价,往高了喊的还有呢。我已经算是很公道了。”
苏幕遮暗自咬牙,这钱要给出去,几个月的活算是白干了。正想着是不是先给出去委曲求全,大不了事后再去这丫头房间里偷回来好了。这时只听下面有人大喊,“后院打起来了!疯婆子杀人了!”
楚兮听到后就想赶过去,只是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个小贼竹杠还没敲完,就加快了语速,“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我现在叫人这里有个贼,大家过来的时候,我顺便把那天抓到你在屋顶上贼头贼脑的事情也说出去,还口头上调戏我们东家。二是你现在给我十两银子,我就放你走。”
“你是掉钱眼儿里了吗?!你们后院起火了!你还在这里敲我竹杠?”
“三。”
“就不能再便宜点!我下次再买票,还来捧场不行吗?”
“二。”
“那你是不是能给我弄个什么凭证!下次我再来给我打个折,送点什么瓜果茶水什么的!”
“一。”
“我没带钱啊!我钱都在家里呢!你跟我回去取吧!求你了放过我吧!”苏幕遮要不是怕被下面的人发现,就要嚎丧了,这十两银子,真是肉痛啊!
“成交,我怕你跑了,你随我去看看。一路上你就装成剧场里的人,随缘剧场的人面前,你就是梅斋的,反之亦然。懂?”
“等等!我怎么知道谁是随缘剧场的!谁又是梅斋的!”
“很好猜的!见机行事!”
“猜?”
楚兮不再废话,直接拽起苏幕遮的手,就往下面跳。梅斋的剧场,分为三层,此时他们从梁上向下跳,那便如同是四层楼的高度!就这么直直的跳下去?苏幕遮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说不定还有什么手段能缓落一下冲势,但是此刻被拽着,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要这么摔下去,摔断个手脚都是轻的。
楚兮并非拉着苏幕遮寻死,在跳下的过程中,她抓过一根她刚系好,用于明天演出的细绳。她一只手抓着绳子,一只手拽着苏幕遮的手,借力直接荡了下去。
剧场里的窗户为了演出需要,都是用黑布盖上的,为了制造气氛,室内的光亮,就只有各种火光。此时刚刚散场完毕,所有的灯火全部亮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灭掉。在空中划落的苏幕遮只觉得眼前的灯火好像星空扭转,托起一道道星轨,化成满空星雨,流淌过眼前。那股可清晰分辨的茉莉花香,被风吹过,只留下极淡的味道,从鼻子钻入他的唇舌间,甚至去往更深的地方。
“喂!吓傻了吗!赶紧的!”楚兮拽起苏幕遮就往后院飞奔,此时苏幕遮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落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考虑谁家的小娘子?谁家的小娘子?小娘子?娘子...”朱贵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回荡,搞得他心慌意乱。
直到他们穿过了剧场,绕到了后院,他还没太回过神来,反而是被拉着的手,感觉温度越来越高,好像被刚从炉子中拔出的火钳子钳住一样。连带着脸都又红又烫。
梅斋的后院也大得很,离班子里人们的住房也不远,平日里二十多个人练功,对词,稍微动作小些,谁也干扰不到谁,但是从随缘剧场来了之后,这些场地就借给了他们使用。梅斋的原班人马,就都放个小长假,但是还是住在梅斋里的。此时发生大事,男女老少就一同出来围观了,后院也就显得拥挤了起来。
在众人中间的空地上,一女子一袭红衣,背后是一根布包裹严实的棍子,斜斜的插在地里。她不说话的时候有些妩媚,但是此时一只脚踩着个大酒坛子,另一只手拎着又一个不小的酒坛子,举过头顶,就往嘴中倒,看上去料子剪裁都是佳品的衣裳都弄脏了,也不去理会,就靠在她那根深深插在地中的棍子上,大口大口的灌着酒。此行此举,和她周围地上躺着的七八个大汉,真的和妩媚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
众人在同情被打翻在地的汉子们同时,也无不叹息,可惜了一副娇柔妩媚的好容颜,竟然泼辣的制服七八个汉子如同易如反掌。这谁敢轻易娶回家去,难怪看起来年纪大了些。要知道戏班子里的人,谁不会几下子武把式,便是有些深藏不露的好手,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这个行当,从小也是要勤学苦练,虽不用于争强斗狠,但是日子久了,强身健体还是有的。就说那舞台上的打戏,两个懂行的和两个白板上去,那肯定是不一样的效果。就这样的汉子,被连着放倒八个,众人肯定明白,这女子怕不是个好处理的。
此时随缘剧场的班主和梅斋的班主总算赶到,两人刚才正在剧场外的酒楼里,就演出的具体日常做商讨,被伙计冲了进来报信,梅斋的班主严恒和随缘的班主谢冬冬急忙一同赶来,比苏幕遮晚了一步赶到。两人一路飞奔,严恒多年功底在身,本身就是个实力还可以的武夫,用江湖上的评价,大概处于初索,修远,合一,御气,宗师,五境中的修远境。离神行合一的“合一境”也不过一步之隔,只因他本就是说好听点是管事的,说难听点是卖艺的,这些年琐事缠身,耽误了武学进境。此时他虽一路急赶,却不见太过喘息,连汗都没出多少。反观随缘剧场的谢班主,一路追在后面,赶到时已经满头是汗说不出话,显然是要先喘一会。
这里终究是梅斋,是他的地盘儿,而且是处于天子脚下的上京,梅斋背后也是有些背景的。严恒懒得去管那谢班主是真的还是装的,这出面的事,他倒是不好推辞的。上前问道,“姑娘是何人?为何打伤我的伙计们?”
“你问我是谁?《春江花月夜》,不知道你听过没有,那便是我写的了!”
“张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