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灵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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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可有可无的序——很多年前

命运,有人信有人不信,即便信的人,对命运的描述也大不相同,有人说那是好风,频借力便入青云;有人说那是虚空,任你百般挣扎也走不出。但是无论是信与不信,他们都不能否认,冥冥之中,会把你和其他人联系在一起,尽管你们之前还天各一方,不过终有一天会交织在一起,纠缠,再分离。

在正戏前,我想先讲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三个正在展开的故事开端。

魆詟(xu zhe)镇在中煜地图上根本不存在,这是一个少有人知的地方,并且大部分知道的人离开这里后都对外收口如瓶,并不是因为这个镇是民风淳朴风景优美的世外桃源,事实恰恰相反,这里地处天坑底部,且越往镇中地势便越低。住在这里的人不是朝廷钦犯就是隐世的狂徒,曾经榜上有名的杀手不下十位,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最后的避风港,因为镇长曾对他们承诺,这里的人将被救赎,没人能对魆詟镇庇护的人出手,前提是魆詟镇的居民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否则必遭严惩。而对魆詟镇出手的人必死无疑。没人能确定这两条规定是否真实,魆詟镇又是否有能力执行,但从魆詟镇始终都存在于传说中就能从侧面证明,否则这么嚣张的地方早就被强势的中煜王朝一锅端掉了。

今天魆詟镇迎来了第一位客人。魆詟镇从来没有客人来过,能侥幸来到这里的,不是想加入的家人就是来送死的死人,而所谓客人,是想来则主人家就要好好招待,想走便要好好相送的人。

轩辕烈一身红衣,踏着崇明剧的舞步,甩开胳膊,挥舞着火把,抖起身架,嘴里念念有词,“破关血流八百里铺地面,催城大旗展在云端啊云端.”这是崇明剧的唱腔,如果有上京的戏剧爱好者在,一定会扼腕惋惜,刚中带柔的嗓音将《空城见》前篇的压抑表现的淋漓尽致,可是那舞姿却连刚刚进戏班子的孩童都比不过,完全就是上京的嚣张纨绔逛大街的样子,可惜了一副好嗓音,“乌鸟伴月金鳞鸣,叫声老友开门呦开不开门。”

魆詟镇的与外界的连接的通道是在山壁之间的裂缝中开凿的一条不断向下的石梯,就像沿着石梯走下去最后会到达的终点是幽冥地狱一样,石梯极窄,这条在裂谷中的通道名为“一线天”,抬头看去不见日月星辰,就像在头上罩了一个袋子,袋子上有一条细细的裂口透进了一丝光。裂缝中极暗,轩辕烈的火把只能照清脚下,前方的黑暗里就像是有一只吞噬光的怪兽,将本来该传播到远方的光都吸食到腹中,将孕育的恐惧与绝望释放出来,侵蚀人的勇气与精神。

普通人若是在这石梯向下走几个时辰大概已经精神崩溃了,又或许对这无尽的黑暗早已绝望,然后一头撞死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一线天中。可是轩辕烈全然不惧,从怀中掏出饼咬了一大口,然后掏出酒壶也灌上了一大口,继续向着无尽的黑暗中走去,得意的神情就像即将迎娶新娘子的新郎官。事实上她就是来接新娘子的,她是魆詟镇长的女儿,也是魆詟族的长公主——蓝淼淼,今天他找到传说中的魆詟镇,目的就是接他的新娘回家。这无尽的黑暗对他来说就是老丈人的试炼,平常人或许早就已经看见魆詟镇门口的两只玉石麒麟了,而他估计大概还得向下走个两三天才能见到他的老丈人。老丈人不喜欢他也不是他想的,谁叫老家伙长得那么年轻,往淼淼身边一站好像是想要调戏他娘子的老流氓,那情不自禁偷袭的一掌下去,老丈人喷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口血。

“回乡的小路宽又阔啊,妹妹在哪个路口等着哥;野鸡飞过不见黄狗,妹妹在哪片地里等哥哥.”曲调一转,轩辕烈又唱起了南湘的民歌,明明是一首写相思情的山歌,却被唱的平白的苍茫大气,不断的回荡在“一线天”中,余音不绝,更显空荡与寂寞

“雄鸡在叫啊黄雀在笑,妹妹在村口口等哥哥;太阳不见了月亮圆圆啊,妹妹在谷场的稻子上等哥哥啊,我的好哥哥.”黑暗中传来了柔美动听的歌声,回应着男人的寂寞与思念,似乎再过一个弯,再爬一个坡就可以看见苦思的心上人儿在那里招手,迎着你向你跑来。

轩辕烈听后放肆的大笑,笑声回荡在一线天中久久无法平息,迈向黑暗的脚步也越发的坚定。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琮州岳安城里。

尹强十五岁周游各国,学习烹饪。年近花甲,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一厨”。他晚年决定收山归隐,来到琮州岳安城,开了座“听雨轩”。名为酒楼,实则几乎不会开门迎客。人老了脾气也变得怪异,何时迎客只看尹强的心情。价钱也开出了天价。正所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偏偏有那么几个老头子不买账,都是些陈年老友,闻讯而来,打着作伴的名义蹭吃蹭喝,惹得尹强经常发火。

听雨轩的屋顶和雨檐是老琴师常春、木刻大师梁帆一起设计的。雨滴落在屋顶,就像落进了大海,然后大海分流出江河湖波,浊流九曲,再从雨檐上落下,有缓有急,有断断续续,有连绵不绝,摔在凹凸不平的琉璃地面,发出不同的声音,只单听一处不觉得什么,但静下心来,将所有的落雨声汇聚与耳,便成为一曲天公妙音。也是听雨轩的由来。

但显然听雨轩的听雨不仅仅是只有雨天才有的“享受”,老尹觉得他天天都在听雨。“哗啦啦,哗啦啦。”老尹坐在大堂喝了一大口翠竹酿,大声嚷嚷,“是不是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没完没了!!”这是打牌的声音。

“你们这群老不修!蹭吃蹭喝也就罢了!我开听雨轩是为了清静清静安享晚年,你们可倒好,在这里整天打牌!”

“嫌吵你就出去走走嘛,人老了多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楼上其中的一位老人不耐烦的回到。

“放你娘的屁!”老头子脾气火爆,话音未落便将手中的酒罐子往二楼扔了过去。

那木门上纸窗的画是齐佳的真迹,门上的花纹是紫檀雕龙,出自梁帆之手,两样加起来放到大街上去卖,怎么也要万八千的银子。这还得是有得卖才行,大师往往心高气傲,谁肯把自己的作品和别人的结合在一起,所以这种东西在行内往往都是有价无市。老头子一罐子酒砸过去,画湿了,门坏了,这万八千的银子也算是打了水漂,不过老头子一点都不心疼。反倒是门内冲出了俩老人,正是大画师齐佳和木刻大师梁帆。看了一眼自己作品的残骸,然后指着尹强破口大骂,“你个混蛋!毁人心血犹如杀人父母!”

“老尹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东西也算老夫收山之作,出去卖了少说都有万八千的黄金!你就这么给毁了?!”

尹强不屑一顾,“笑话,当年路边要饭,你那些破烂儿白给我都不要,不说你那破画值不值那么多钱,就说店里的东西全他妈是你们的,哪个都不是我的,老夫不会你们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用不上。别忘了,这店可是我的,有地契为证的。只要在我店里的,我看不上的想砸哪个就砸哪个!少废话,要是再吵老夫清净就都给我卷铺盖滚蛋!”

梁帆怒极反笑,“好好好,做饭的,尹厨子。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是谁雪中送的碳记得不?老哥哥几个人倾其所有助你进宫跟着御厨学艺的事还记得不了?如今老了,哥几个就图你个热闹,你还摆上谱了?你店里的这些个东西哪个拿出去都够你换个店铺了,别不识好歹。”

“梁木匠,当年你饿的快死了,谁用一碗三山粥救活你的?卖画的,当年又是谁为你偷了掌柜的私房钱帮你还债?还有你,算卦的!”尹强指着刚缓步走出来的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当年骗钱都快让人打死了,不是我收留你还能成为今天德高望重的道长?”

“关我什么事.”老道士委委屈屈的嘀咕。

几个人楼上楼下,大眼瞪小眼,一时冷了场。只见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行了,老头。莫不是你还要和我算算?前前后后我救你的次数有没有十次?”

“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你找的?有的人一辈子都没遇见劫道的,老夫一个月就遇见七八回?”

姑娘一阵心虚,强道,“那你准备忘恩负义?好好好,来,今天吃了这顿散伙饭,大家从此天涯陌路!”

姑娘身边的三人一时了然,齐声喊对。

尹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旦做起菜来便全神贯注,物我两忘。本来事情应该在大家大吃一顿后就这么过去了,以往都是如此之后,大家夸一夸捧一捧尹强,然后老家伙乐一乐,什么事都忘了。没想到今天是个例外。

“久闻凤凰东方雪,沧月峰外门弟子,仗剑江湖行侠仗义,没想到是如此行侠仗义,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大门外突然传进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凤凰雪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姑娘,闻声后翻身而下,呛啷啷长剑出鞘,“进来报名,本姑娘手下不死无名之辈。”一股剑意直指门外,如果来者真的推门而入,那么迎来的将会是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沧月峰都是师徒两人相传,东方雪是沧月峰的唯一的外门弟子,虽然没能学得沧月峰绝学,但是一身武艺得沧月亲传,必然不俗。

“既然久闻东方雪大名,只怕在下一进这大堂便无法全身而退了。不如我们打个赌?”

东方雪眼中精光一闪“赌什么?”

“比武艺我自认不如姑娘,在这听雨轩门前动手也未免煞了风景。不如我们换一个文斗,对拼三掌,谁先退了谁就输了,怎么样?”

“赌注呢?”

“尹强老先生不是欠你一份人情么?你请他给我做一道糖醋鹭鲟,就当尹强老先生还了你的人情,可好?”

“原来是个吃货,看掌!”东方雪扔下手中长剑,拔地而起,运起双掌,直扑门外。那大门就像纸糊的一样,与东方雪的那双手刚接触就被轰碎了。

漫天木屑中,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嘴角含笑,看着犹如天外飞仙的东方雪,摇了摇头,也运起双掌迎去,只不过一双手掌奇臭无比,上面还黏满了可疑的黄褐色固体,无论怎么看,不是屎又能是什么?

东方雪一声尖叫,拼命收力,足尖点在地面上踏碎了青砖,一下向后越了三四丈。突然的散功让她气血翻腾,尽管勉力压制,但是一缕血还是从她嘴角流下,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你输了。”

这就是第二个故事的开端,下面我来讲第三个故事。

老树不知在风雨中矗立了多少年,看着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孩童们在树下嬉戏,他们的父亲小时候也在这棵老树下嬉戏,他们的爷爷小时候也在这课树下嬉戏,他们的爷爷的父亲小时候也同样如此。这棵老树就像是慈祥的老祖宗,安详的看着他的小孙孙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看着他们生老病死,然后他们的子孙又围着他唱歌跳舞嬉戏.不觉得叫人觉得这是一种站在时光长流的对岸,极其孤独的守望。

鼻青脸肿的二狗子躺在老树下乘凉。今天他又打赢了,五个小孩子围着他打。二狗子没有朋友,那些大人不许自己的孩子和野孩子玩。往往因为看不顺眼,那些有爹娘的孩子就会一拥而上。可是生生被他打哭了一个,打跑了一个,还打掉了一个倒霉孩子的牙。于是他可以翘着二郎腿,等那些小孩子的家长来讨公道,最后二狗子会大声的惊呼,“呦,说的好像被五个人打的是他一样?那要不要我去给他磕头认错说下次打我就知会一声,我自缚双手双脚,省的下意识的废了他丫的?”

或许没爹没娘的二狗子只能用表面的坚强来掩盖自己那颗如老树般孤独的心吧,看着那些可以回家跟爹娘哭诉的孩子,心里还是有些涩涩的。二狗子把手脏兮兮的小手在不算干净的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又在眼角抹了抹眼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嘿,我叫称天,你呢?”

二狗子抬头看去,一眼见到的好像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娘子,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两个酒窝。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一身华服手持折扇,不知怎地会找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小野孩子搭话,虽然看上去他跟自己差不多大。

“二狗子。”并没因为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不卑不亢的回答到。

“二狗子,二狗子,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称天的好朋友好兄弟了!”叫做称天的男孩貌似很开心,“就这么说定了,有缘再见!”小公子像是阵风一样突然来到二狗子的面前,又像一阵风一样的欢快的走了,弄得二狗子莫名其妙。

“疯子.”二狗子嘴里嘀咕着,翻了个身进入梦乡见娘亲去了。

“无聊。”偶然看到这一幕的小姑娘张若虚放下了轿帘子,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多少多少年前,你离我还未那么遥远,多少多少年后,你可还能在我身边?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三个故事都讲完了,他们都是关于初见的。看似杂乱无章,毫不相干,但是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如果是一条延展开来无边无际的线,只要你把视角拉的足够远,你就能看见,无数的线错中复杂,互相交织牵绊,无论线与线是否平行或相隔十万八千里,他们都会与其他的线产生直接的或者间接的联系,认为他们毫不相关的人,只是因为站得太近了。

有人认为,正在旁观的你,就叫命运。

那么命运同学,接下来,我要讲的是第四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