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盗墓笔记之邪至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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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烈酒

回到胖子居住的地方,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胖子抱来几捆柴,在院子里升起一堆火,我们围坐在火堆旁,就着风雪,喝着小镇里一种不知名的酒。酒很烈,几杯下肚,冰渣打在脸上就不再有什么感觉。

胖子也不让酒,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闷油瓶这样我已经习惯,再加上一个胖子也不说话,我感觉我的人生即将进入默片时代。

我给胖子的杯里添满酒说:“胖爷,这么多年我真没看过你这样,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趁现在都还清醒,有什么事你说出来。”

胖子拿起杯子一口喝光,低头沉默了半天,最后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没有你我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我把脑袋凑过去低声说:“你真发现了个油斗自己独吞了?”

“去去去,”胖子把我推到一边:“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那到底什么事啊?”

胖子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低声说:“还记得云彩吗?”

“嗯,”我点点头,我当然记得,巴乃田野间明眸善睐的笑容,和瓢泼大雨下痛彻心扉的悲恸。只是我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提起这两个字。

胖子仰头喝了杯酒说:“她没有死。”

没有死?我脑海中如同倒转回放的电影,连接起一个个关于那个女孩的画面,泥泞草地上满身是血的残破躯体,西子湖畔欢快明媚的回眸一笑,花前月下披上嫁衣的万般娇羞,多年以后意外重逢的悲痛悔悟……

“晓余……”我缓缓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胖子抬头望着我,说:“你是不是早就怀疑?”

想起广西田间那名女子的悲伤,看着眼前胖子充满愧疚的沧桑,我不知道当初自己对于种种疑点的视而不见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只是希望他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却没想到眼睁睁看着他陷入一生都无法挣脱的漩涡。原来这二十多年的雨雪风霜,是他对自己无法救赎的流放。

“不怪你,是我错了,”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胖子也不解释,低头干了杯中的酒。

我们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喝着,直到闷油瓶伸手按在酒瓶上,我已经几乎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到他轻轻说了句:“别喝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酒劲太大,脚踩在地上像是走在云里,我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看到雪已经停了,院子的绳子上晾着我们的衣服,估计昨晚已经被雪水浸湿。地上的雪已被人清扫过,浅浅的积雪上并排站着三个雪人,歪歪扭扭,其中一个明显胖出一圈,我忍不住笑了。冲着院子里喊了几声,没人回应,胖子可能是出去弄吃的了,闷油瓶呢?走了吗?我缓步走到院子中央,伸手触摸雪人的脑袋,雪沾到手上冰冰凉凉,随着手的温度慢慢融化。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胖子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铁锅大步走了进来。

“起来了?过来搭把手,”胖子招呼我把桌子挪过来,把热锅摆在上面,说:“喝碗热汤,天气太冷,怕你突然过来不习惯。”

我抬头看着门外,胖子身后再没有其他人走进来,闷油瓶真的走了吗?不用这么实在吧,真的就像你答应的那样,见个面,喝杯酒,然后,就再不相见……

胖子喊了我几声,见我没有回应,拿个碗塞到我手里说:“别看了,小哥找车去了。”

太阳出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也可能是喝了热汤的缘故,感觉这里也不再像昨晚那样冷得刺骨。像是雪后初晴万物苏醒一般,小镇上开始慢慢热闹起来,有小孩子在门口跑来跑去,好奇地伸头往院子里看。因为这里很少来陌生人,胖子的身份又神神秘秘,一中午功夫,就有好几个邻居端着各家的饭菜串过来闲聊。

闷油瓶回来的时候,胖子正跟别人介绍我是他家远房大侄子,被家人逼婚跑到这里避难。闷油瓶微微笑了笑,示意我过去。

我走出去,看到门外停着一辆藏青色的雪地越野车。

“我去!你哪儿弄来的?”

“借的”

“能跑吗?”

“能,改装过了。”

什么世道!张家族长是不是真能刷脸走天下,哪儿哪儿都能弄来车。

“现在就出发?”我看他似乎没打算进去。

闷油瓶点点头。

“胖子呢?”我回头往院子里瞧了瞧。

“带上。”

说完闷油瓶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我走回院子里,跟大叔大妈们打了个招呼,把胖子拉到一边说:“有什么要收拾吗?没什么就上车。”

“去哪儿?”

“回你自己家。”

胖子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行了,这么多年,什么事都过去了,我们也都好好的,大家都身不由己,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把院子挂的衣服取下来,从窗台上顺了两盒烟塞兜里说:“走吧,至少你要回去看看祈安,别说,你起这名字,真是大吉大利。看我们现在,都平平安安。”

胖子看了看我,终于像以前一样笑了。

在路上,我才慢慢从胖子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云彩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人,巴乃的那个局最后以云彩的死作为结束,是组织想让她从这个任务中彻底抽离。但当时谁都没有想到故事还有未完的续篇,为了不失去我们的消息,他们为云彩设计了另外一个身份,让她成为唯一有机会接近我们的人,从而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掌握我们的行踪。在我们离开广西后不久,云彩便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胖子,她道歉过,忏悔过,而胖子却始终无法原谅。之后胖子即刻到了北京,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当时正值道上传的沸沸扬扬,新月饭店大火,吴小三爷惨遭意外。他将所有无法回转的结局归因为自己错信他人,即使知道云彩已有身孕,却再也无法让自己去安然享受这样的承欢膝下。于是他随便踏上了一列北上的火车,开始了对自己二十多年的流放。然而命运就是这样的玩兴大发,二十年后,在十几亿的人口大国为我和安子安差了这么一场时空交错的缘分。所以,这绵延两代人的生死之交,又何谈什么对错,遑论什么因果。

闷油瓶改装的车那叫一个霸道,一路上几乎是活活在雪地中劈出了一条路。返程的途中一路顺风,然而到了北京机场,还是不得不面对各自的方向。胖子回广西跟家人团圆,闷油瓶要去青海,而我,理论上已经到了目的地。

胖子并不知道其他事情,只说各自办完事,一个月后到杭州汇合。

我抬头望着闷油瓶,他不置可否,眼神中平静如水,无喜无悲。

胖子办完手续先告别离开,空荡荡的机场大厅里,如同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你终归还是希望我做回吴念吗?”

“那只是一个名字,我希望你能真的放下执念。”

“那你呢?”

“我跟你不一样,”他看着我说,“我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如同历史的重演,但我知道,我不会让这一切再次发生,若你没有这样的机会,大不了我放弃今世的轮回,若你无法逃离命运的束缚,大不了陪你一起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