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刘婶一把扯开了萍萍,笑道:“小祖宗,你何必跟一头小猪仔一般见识?”
陈微松了好大一口气。
清清也道:“是啊,姐姐,它就是吃了我一块桂花糕,又有什么大不了?”走过来蹲下身子,把桂花糕放在了陈微的嘴边道:“小花,吃罢,其实你不用抢,我也会给你的。”
陈微道:“你早说啊!你早说我也不用挨这两角了。”哼哼唧唧翻过身来,一口把桂花糕吞进了肚里,顿觉浑身舒坦了许多,力气和精神也都恢复了不少。
他一轱辘站起身来,向清清点头致谢,清清咯咯笑道:“姐姐,刘婶,你瞧瞧它,好通人性。”
萍萍道:“哼,就是一头傻猪仔,通什么人性。”
刘婶微笑道:“这头小猪,与其它小猪不同,它死活不吃猪奶,看来呀,就想吃人吃的东西。”
萍萍道:“吃人吃的东西?那岂不反了天了?”
清清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刘婶,咱就喂他人吃的东西呗。”
刘婶道:“哟,这些畜生,可不能惯着,越惯越挑食。”
清清慢慢伸出小手,要抚摸陈微的头,陈微心道,小丫头,我的头岂是你能随便摸的?正要躲开,转念又一想,罢了,这小姑娘人不错,让他摸摸头有什么?便凑过去让她摸,要说,这温暖小手摸在头上还真舒服。
萍萍道:“妹妹,快收手,脏!”
清清不听她的,说道:“刘婶,以后我经常送糕点给它吃。”
陈微笑眯眯的,连道:“好,好,好姑娘。”
刘婶道:“好啊,二位姑娘,咱们在这里头呆得够久了,走吧。”
萍萍也道:“臭死了,走。”率先跳出墙去。
清清拍着陈微脑袋道:“小花,咱们是好朋友了,我会常来看你的。”
陈微道:“多谢,常来,多带吃的。”他也不管清清能否听懂,只管表达自己的意思。
令陈微惊喜的是,当日黄昏,刘婶喂猪时,竟特意给自己带了两个馒头。
看来受陈涵清影响,刘婶打消了“畜生不能惯”的念头,她貌似也蛮喜欢这头通人性的小猪。
陈微怕母猪和其他小猪同自己争抢,便衔了馒头躲在偏僻角落里偷吃。刘婶见他如此,笑道:“你这个小猪仔,竟然这般奸猾。”
“嫂子,喂猪呢?嫂子在说谁奸猾?”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负手走了过来,向刘婶打招呼。
“七公子!”刘婶裣衽行礼,“哦,没,没说谁。”
陈微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觉着上辈子空活了二十余岁,就没吃过这般美味的馒头。他无意间多扫了那男子两眼,暗道,他-妈-的,瞧那风流样,跟老子一样,也是大色狼一个。
七公子道:“岳大哥走了?”
刘婶扭过脸,瞧着陈微道:“七公子有命,怎敢怠慢?他收拾了两件衣裳,便急匆匆赶往建昌去了。”
七公子道:“本不忍心将你们恩爱夫妻拆散,可这是大事,实在找不出比岳大哥更能干、更见过世面的人,只得请他辛苦一遭,还请嫂子体谅。”
刘婶道:“七公子客气了,得七公子信任,是小人们的福分。”
七公子道:“嫂子,我跟六哥、八弟打好招呼了,等岳大哥回来,就把绸缎庄的生意交给他经营,你也别喂猪啦,帮你七弟妹打理家中的事,你们两口子,不同于寻常下人,干这些脏活粗活,岂不是埋没了才干?嫂子,你说好不好?”说着,向刘婶靠近了一步。
陈微暗道,这小子,要动花花肠子了。
刘婶又福了一福道:“七公子抬举,本不该推辞,可岳郎他原是个庄稼人,绝非做生意的材料,小女子只会干些粗活,无才无德,哪能帮七娘打理偌大家业?再者说了,绸缎庄的冯掌柜,七娘房里的青罗姐,哪一个不是有大能耐的人?我们两口子过去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陈微赞道:“说得好!”
七公子道:“谁敢笑?我抽他大耳刮子!”
刘婶道:“七公子,蒙陈府收留,赏口饭吃,敝夫妇就已心满意足,感恩不尽,怎敢自不量力,得陇望蜀?敝夫妇本事低微,难上台面,还望七公子见谅。”
七公子道:“谁说你们本事低微,难上台面?在我眼里,你们二位,那是一等一的人才!”
刘婶道:“七公子谬赞,敝夫妇愧不敢当。不如等我家岳郎回来,看他怎么说,他若愿意去绸缎庄,小女子不拦他,七公子意下如何?”
七公子道:“嫂子,我是真心欣赏贤伉俪,只想让二位人尽其才,没有其他意思。”
陈微道:“哼,放屁!”
刘婶弯腰拎起猪食盆子,端在她与七公子之间,裣衽道:“七公子,小女子还有事情要做,先告辞了。”言毕转身离去。
七公子看着她背影愣了一会儿,扭过脸来朝陈微吐了口唾沫,喝道:“死猪仔,叫唤个屁!”
陈微还真担心刘婶被派去帮那个七娘打理家事,因为她一走,自己就没有馒头吃了,好在她推得干脆利落,七公子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
面对家主利诱,刘婶无动于衷,不卑不亢,陈微对她更加尊重。
他早已看出,岳大叔、刘婶的气质、言行举止与其他仆人大不相同,有几分豪气,又有几分贵气,言辞中也颇有些文采,像大户人家的子女,又像江湖豪客的后代,不知为何,沦落至此。
“不过,无论他们境况有多艰难,都比自己强了个千倍万倍!”陈微想道。
从此以后,陈微的日子开始好过了起来,除每顿饭刘婶喂两个馒头外,清清也经常过来给他送糕点吃。
陈微的个头,几乎是一天一个样。一个月后,刘婶每顿饭喂他三到四个馒头,清清已不光送糕点,还送鸡鸭鱼肉,有时还带着小伙伴们一起来给他送吃的。
其他猪也都断了奶,刘婶一个人喂不过来,自有其他妇人来帮她。
猪就是这样,吃得好了,就长肉,陈微的膘,是众“兄弟姐妹”中最好的。
不过,他发现刘婶的身子也一天天粗重肥大了起来,岳大叔陪她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陈微晓得她有了身孕,打心眼里替这对夫妇高兴。
陈微虽然内心成熟,可他毕竟是头脆弱的小猪,因此,自然而然地觉得刘婶像是对自己关爱有加的母亲,而陈涵清,则像是自己的姐姐一般。
尽管如此,他逃走的决心仍丝毫不变,并且,已经有了越圈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