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飞尘真的很背,背得连他都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这不,在酒吧头一天上班,他就被喝醉的顾客吐了一身。趁着换衣服的空闲,他默默走到后巷里点了一支烟解解闷,却不料老天无眼,竟突然下起了一场离奇的大雨,直接把他的烟给打湿了。
“靠!”他抱怨地把烟包捏扁,偏偏那支被淋湿的烟是他身上最后的一支。得,干脆连闷也别解了,老老实实回去上班,于是他打开侧门,这时恰好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跌跌撞撞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女人戴飞尘是见过的,她叫小莉,是酒吧里的公主,看这架势绝对是喝醉了。于是他赶忙闪到一边,嘴里嚷嚷着要吐快点儿吐,别吐老子身上。那公主瞥了他一眼,竖起中指后便“埋头苦吐”起来。
“我靠,你吃东西都不咬碎的吗?”戴飞尘看着一地的呕吐物,竟发现那啤酒的泡沫里缠着一根又长又卷的猪鞭,想必是这公主整根吞了下去。没办法,戴飞尘只好竖起拇指,打心底的佩服这陪酒女的敬业程度。
“要你管吗?”小莉朝戴飞尘做了个鬼脸,刚想直起腰,却又猛然喷了出来,不巧,恰好喷在戴飞尘刚换过的工作服上。
背,实在是背到家了!戴飞尘越来越怀疑自己的人生就是个错误,每当他的朋友问他他父亲是干什么的时候,他总会黑着脸说:“干了我妈,然后跑了。”
听起来很戏剧,但这就是事实,戴飞尘的亲生父亲或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二十岁的儿子吧。虽说倒霉,倒也踉踉跄跄的过了二十年,刚考上一所很不错的大学,独自将戴飞尘带大的母亲却被检测出患有重大疾病,这让戴飞尘不得不寻求谋生的工作。
例如酒吧服务员,可谁知道,戴飞尘才第一天上班,就被吐了两次!两次都吐个满怀!天知道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可没办法,虽然家境贫寒,但他的母亲从来不让他出去工作,如今没有丝毫工作经验的他,能找到受苦受气却待遇从优的小服务员算是很不错的了。
“有没有火?”小莉吐过以后,从上到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呆头呆脑的男人,但她根本没有想要道歉的意思,而是从兜里抽出两支万宝路,给戴飞尘递了一根。戴飞尘心里窝火得很,可他堂堂一男人,总不能暴打小莉一顿吧?于是他只好掏出火机,给两人都点上。
“多大了?”小莉深吸一口,徐徐吐出。那浓烈刺鼻的烟雾扑了戴飞尘一脸,像是挑逗,可又更像是挑衅。
“整整二十。”戴飞尘想学小莉抽烟的样子,却根本没办法吐出像小莉那样大片大片的烟雾。只要把脑袋扭向别处,看着巷子里的磅礴大雨,也还好这屋檐够宽,否则两人此时应该都给湿透了。
“看你饱读诗书的样子,上着哪所大学?”小莉继续问,语气有点像多年不见的长辈。这让戴飞尘很不爽,他只是没好气的答:“没钱,念的社会大学,经济专业。”
“怎么会没钱呢?”小莉继续问,但看她这势头像是要死问到底,戴飞尘便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的抽着闷烟,心想待会儿去换一套新的工作服时一定要被主管劈头盖脸的骂一顿,这一来一回无非十分钟而已。
“你,还是童子吧?”见戴飞尘不说话,小莉往前靠了一步。
“你说什么?”戴飞尘愣了愣,似乎没有明白小莉要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
“你,还是处男吧?”小莉说得更直白了,身子越靠越近,戴飞尘微微低下头就能轻易的看穿小莉的整条“事业线”。
“废话!关你什么事?”戴飞尘咽了口唾沫,在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下,雨声在他耳边显得越来越模糊。
却也越来越危险。
“当然关我事了。”小莉谄媚地笑了起来,戴飞尘并不知道她笑的含义,他只知道,小莉踮起脚尖,已经将身子贴在了戴飞尘的胸口。还没等戴飞尘反应过来,一对柔软的嘴唇已经紧紧贴上了他的嘴。
真是五味杂成,咸,酸,苦,还有香烟微微的辣味。戴飞尘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最背的时候居然会有这样的艳福,可当他想到小莉刚刚才吐过两轮时,他只能哭笑不得。雨声越渐模糊,像是错位到了另一个次元,他能清晰嗅到小莉所用香水的味道,更能感受到小莉冰凉如斯的躯体。
女人的身子天生就那么冷么?他不知道,虽然戴飞尘长得俊俏开朗,但在此之前他所碰触过的女人并不多。每一个人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苍老师,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戴飞尘都会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找些漂亮的女孩子来交往交往。
小莉不就是那么一个女孩么?虽然她是陪酒女,但戴飞尘并不介意。毕竟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没有那么多昧着良心的大款,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将青春出卖在这些鱼龙混杂的场所。想着,小莉的嘴巴已经离开了,但她并没有离开戴飞尘的身子,而是向下,向下。
直到戴飞尘的喉咙。
刺痛,剧烈的刺痛瞬间炸开了戴飞尘的全部神经。他拼命地想推开小莉僵硬冰冷的身子,却发现小莉的力气比他还大,两只手狠狠抓在他的手腕上,那尖长的指甲甚至已经扎入了戴飞尘的血肉中。但令戴飞尘始料未及的是,那剧烈的刺痛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取而代之的竟是狂澜如潮涌来的快感。
像是注射了某种神经毒素,剂量足以让戴飞尘嗨上大半辈子。这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那样紧接其后剧烈的快感仿佛将他所过的日子全都清洗了一遍,以至于他的周围充满了关于幸福和温暖的味道。
但那是假的,戴飞尘最后还是一脚踹飞了小莉,自己摔倒在硬邦邦的地板上。他开始抽搐,痉挛,浑身的血肉像是有了新的生命,自主的想要逃离他的骨骼,将他撕得粉碎。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那更为狂澜,更为汹涌的快意直逼他的心脏。
他忽的看见,对面的小莉有着青绿色的瞳孔,两只虎牙尖锐锋长,满嘴都沾满了戴飞尘的血。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是小莉深深咬了自己一口,那一口正正的咬在脖子的动脉上,此时所看到的一切,一定就是医学中的死亡幻象。
背,真是背,连戴飞尘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于一个疯子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