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这边更是热闹。除去噼里啪啦的声响,披红挂绿的热闹,晚上单单高窗里的点点迷黄便是一景。这个时候各家各户都挨夜到很晚熬岁,以祈祷新一年里的好运气。孟府里面几人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却稍有不同。晚上时候,夜昭秦沛儿荀鸣鹤加上祁云子一共四人,围了夜昭堂中。拼盘小酒,色蛊牌刻,一应俱全。一夜的岁守,在他们这儿却成了赌局酒宴。不过倒也不外,酣畅淋漓,却是痛快。一夜热闹,到了丑时末,才尽了兴各个自惺惺散去。
…
青石昏幕,帐白缱绻,这昏迷的峦川密林清晨,数日来都是这般。一处看着,即便人醒,也总是一种惺忪昏聩,醉梦一般。
垂崖的山洞口里,梁烬正坐在一旁。怀里窝着斑貂,眼睛呆呆看着洞外不远。石洞里面,比之以前颇为凌乱。前后的石桌椅现在已经翻歪在一旁,石壁上还偶见点点血迹,洞口那一人一貂跟前还铺躺一张青袍的布,细看那青衣,点点黑字,密密麻麻,青豆一般大小。梁烬摸着怀里斑貂,心情就像地上那一团的密麻黑字,乱如麻。昨晚如何如何已经记不清了,醒来时候一切都是一团糟乱,只是地上多了那一衣的黑字,捡过来简单看两眼,只见上面写什么辟整盈虚,自在天外一些东西,看过两眼,不见兴趣,丢去一旁。低头看看怀里鬼车,小家伙闭着眼,恬然偎做一团,倒真是没什么。转头看了看一旁石壁上那血迹,歪身靠了石壁上,捡过地上那破旧青衫消磨起来。
去往益州的官道上,沿路的两旁种的两道高冠树木,遮的路上幽深。斑驳中,一辆马车配着几匹快马穿行在其中,急驰着朝南弯去了。
却看这一行几人,三匹快马围了前面左右,当前白马上是白毅,马车左边白幼洁,右边打马奔走的是陆世龙。几人一路快走,也留心谨慎。说来也是搞,这边白家几人担心着麻乌两人的暗动,那边乌家也是照顾这边怕那人提早出事。几人一路行去,路上倒也平静,不见其他,一直开到傍晚,天黑时候,到了一处小镇,名叫小埔门。
小埔门,毗邻益州地方,倒也算一个不小的村镇。入镇口有一木门,上书小埔门三字。跨门进去便入了镇上,镇上不算繁华却也不冷清。沿街商铺,酒楼,客栈一应俱全,说是小镇,其实一个小城不差了。几人入了镇上,还是上次那般,直接开去了尽南口,在南城口那边找了一间客栈住了。
听了马车在后院,陆世龙白幼洁两人便引了三匹马朝马厩那边过去。
“今天倒是安静”陆世龙引着两匹马,朝一旁白幼洁道“明日再有半日应该就到了吧”
“嗯”白幼洁应一声,去了马厩,把马栓了木手一旁“不过,我倒是挺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那姓乌的不会不知道我们地方,为什么没有派人过来…”
“要么他确实不知道,要么就是在后面等着!”陆世龙说道。一旁白幼洁听了摇摇头“如果他要来拦我们的话,小埔门之前应该是最合适的了,过了小埔门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会不会是他赶不过来”
“有可能”白幼洁微点点头,看向陆世龙“今晚留个心”
“嗯”两人说罢别了马厩,朝客房内去了。
不远另一处房顶,吊间一处两人,朝这边院子里看着。却看这两人头上都盖了高冠,其中一个瘦身白衣,横眉笑眼,蹲坐在房脊上远远看着。另一人站在一旁,也是一副高瘦,穿了一身黑纹衣,不过脸上却带着一张漆黑的面具,遮了面目,不见模样。
“那男的谁啊~”房脊上那白衣瘦子看院里两人走远,仰头朝一旁黑衣人问道“不像白家人啊~”
那黑衣人定眼看着远处院子“他叫陆世龙,不是白家的人,是一个草莽”
“诶,我说这个白家大小姐可真不错啊,倒是什么人都能笼络~”白衣人说着,那黑衣袍子跳房下去了“你就这么走了?”
“有什么,即使有人害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得手”黑衣人说着开门进屋去了。这边房顶白衣人看了看,也不搭理,歪了房脊上,盯着不远那房屋,也悠闲起来。
却说韩夕子这家伙。自从上次被那猴脸男好好招待之后,便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好好回敬那人一番,便未去找那江清月,一个人遁在万州等机会动手。可无奈又忌惮那丑男飞箭,便只得暗中施手,几次动作,不见大彩。这边早上再去打探时候,正好遇见那人出门,后面自然形影不离的跟着那男丑,想来定然是要离开万州。韩夕子心下一番捣鼓,自然不能失了这个报复人的好时机!悄悄随了几人西去了。
江清月这边,自从那日甩开韩夕子,便就近去了万州西面不远的一处山镇,一来可以近得万州那面的消息,又不至于被那些搜捕的人找到。至于自己师兄,对江清月来说,她现在只觉那人是个累赘,不死便罢了,能死了最好。不过就这几天消息看来,并没有听说什么,想来那家伙定是还活着:命也真是大。
其余时间这江清月也没闲着,她看得出那壮汉和文琪宇定有关系。私下里便打探了上次那个壮汉的来路,果然弄到一些消息。那壮汉名铁牛,本是上莆人氏,铁匠出身,天生一副怪力,身手了得。后来被人举荐,跟了麻王,勇武护主立过几次大功,自然受了重用,也算的那人手下一路悍将。知道这些,江清月便一直盯了这铁牛。江清月对苗疆的事先前还是了解过一些的。苗疆有三主,白家,麻家,还有乌家。不过现在白主垂暮,膝下又无子,麻乌两家大有合伙夺权之势。这些魏州那边也都是一清二楚的,不过邓天酬却不是一个放任自流的主,苗疆要乱,不如便推波助澜一番,作壁上观而后渔翁得利岂不美哉。这杀文琪宇的命令,说是邓天酬下的,倒也不完全是,邓天酬要苗疆乱,老鬼自然顺着他的意思。杀了文琪宇,苗疆想不乱都不行。江清月对这些都一清二楚,她深知自己师傅的心思,也知道那人目的,不过这就又另一事了。现在看样子那姓麻的还不想苗疆没有文公子。现在文琪宇失踪,大家都在找,现在别人消息灵通,手眼通天,何不借之呢。暗暗盯着那肥铁牛,定不落得苗疆一丝动静。江清月这般想,也正这般做的。
…
小埔门这边,一夜无事。早上时候,几人出了客栈朝南城门,打马奔益州去了。
“他们走了”不远的阁楼房顶,那个黑面具的高瘦朝房下嚷了一声。
“这么早赶路,让不让人活了…”下面阁楼里面也是一声出来。不过片刻,那个白衣的瘦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跃身上了房顶。一口哈欠,朝南城口望了一眼。掏手拿出一个白笑的面具盖了脸上“走吧~”一声出来,两人便闪身跟了上去,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
长安城东的一处镇上,四个人,骑在马上,悠悠走着。
“天都三辅,真是不虚啊,基本上跟长安无异了”夜昭骑的一匹红马,逛在一旁道。
“就这还是旧都呢,不知道以前热闹成啥样”秦沛儿跟在一旁不远,身下一匹紫毛的马驹。
“要说这三辅里面,最有名的就是这裕桂了”
“为什么?”
“因为裕桂的纹心阁啊”荀鸣鹤向祁云说道“那可是文人雅士齐聚的地方,历届的文考前几名都会来这儿。听说这还是旧时陵谷七友宴聚的地方”
“陵谷七友?”
“哎呀,就是几个出名些的懂些笔墨的文人~”
“…”
“走,我们也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莫非你又想做个文人雅士不当兵了”秦沛儿看着祁云调戏道,只看那人一身红色的甲衣,腰间还挂着把弯刀,半个士兵的打扮。自从那日见过薛谭,便整了这么一套打扮,几不曾换过。
“文人雅士做不了,附庸风雅还是可以的嘛~”
“不错,二哥看好你呦”荀鸣鹤嘻嘻看着这边“对了,上次你不是还自己手写了一封信给你雪儿姐,正巧说来听听,让我们也看看你祁大才子的文笔”
“祁云还能自己写信?”
“谁说我不会写信了,就是字不太好罢了”祁云撇嘴看了看夜昭,又朝荀鸣鹤看了一眼,拍了马屁股快步前去了,哼哼说道“想看信就自己写去”后面几人看了看,打马也跟了上去。
穿在闹街,沿着棠河过去,不一会便到了一处阁楼前。却看这处阁楼,立在唐河汇聚清江的一处角弯高坡上。高叠四层,堆在重重的阁楼上头,簇拥着一遭的青绿松柏,却有些鹤立鸡群样子。
祁云骑马走在前头,停马晃晃仰着不远高阁,看了会,勾笑朝后面几人嚷起来“这次可是撞上的!”说罢,又是一声催马,朝不远高岗绿荫中去了。
身后三人也仰望着那不远高阁,那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去处:
裕桂天辅首,纹心青海藏。
会抚凌云日,画栋西雕梁。
“走吧,也去看看”夜昭朝身后说一声,三人便也催马朝一旁坡路上去了。
上了缓坡入了绿丛,又行片刻才到纹心楼下。从这里仰头看上去,透过松柏,只见一尖巍耸,红灯高悬。去一旁停了马匹,起脚朝阁楼内进去。纹心阁整一个八角形状,入口进来,阁楼里面不少的青衣书生,四周八面壁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中间几个散桌上还放着清茶纸笔,一旁偎着几个人或写或画。夜昭几人进来,简单看过几眼不见祁云,便又朝楼顶去了。沿着木梯一直上去,绕过几弯,行七八十阶这才到了顶层。
顶层楼上基本算是全通外面,只八角中间木梯口这边围了两个小小的屏风,遮了入口。出了屏风到外面,便现急烈的冷风。迎风走到阁边,向外看去,视野极广。近处,飞沿的大红灯笼顶风左右晃着,上面似乎还挂了一个铃铛,一阵阵发出叮当的声响。远处清江上不见涛涛,只是平整的漫流,像一面宽广青布,平铺在地上,滚到远处,不见了尽头。
“二哥,三哥”祁云站在不远一处红柱子前,指着柱子上面东西,朝这边喊过来“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能有什么,不过一些书生写的诗句罢了,这阁楼里面到处都是,有什么奇怪的”秦沛儿听见那人嚷嚷,淡了句。
“沛儿姐,这个可不太一样哦~”
“有什么不一样”
两人说着,夜昭已经到了那边柱子看起来。片刻,脸上笑的起来。秦沛儿看了那人更是奇怪,朝一旁夜昭问起来“写的什么”
“你过来看啊~”
秦沛儿见那人也不说,哼的一声,索性走过去自己看。到了那红色柱子前,定睛看去,只见圆柱中央细小一处挤了一首黑体的小诗,看样子还没的几日。秦沛儿看过去,只一眼便也微微笑起来。只见那写道:
风临竹俞劲,子驿梦更生。
凯歌穷愁困,牛马鬼神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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