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是一座连绵数里的大山,远远望去,犹如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牛,牛身部分并不十分险峻,唯有那牛头岭从一片苍苍莽莽中突兀而起,恰似一头卧牛的巨头。少卿赶到山下时,发现有樵子在林了里采樵,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敢问大哥,这里不是伏牛山的地盘吗?”,那樵子道:“是呀,你现在看得到的这一大片山林,都属于伏牛山的范围。”
“不是说伏牛山上有一伙强人吗?你怎地还敢在这里采樵?”
“伏牛山里有一伙强人是不错,可我一个穷砍柴的,又怕他们干甚么呢?难不成他们还会来抢我的柴?再说,他们一般也不来为难周边的穷苦百姓。”说到这里,禁不住看了少卿几眼道:“倒是你这小哥,一副公子哥儿模样,既知这里有强人出没,还来作甚呢?”
少卿干咳两声,含糊道:“我来看望一个新入伙的亲戚,却不知道他们的连云寨在这伏牛山的具体位置,大哥可否指点一二?”
那樵子再次用心的看了少卿几眼道:“不管你是来看入伙亲戚的还是来自己来入伙的,还是说与你吧。”边说边指了指高高的牛头岭道:“你既然知道他们寨子叫连云寨,那自然是在有云的地方了,喏,那座最高的山头叫牛头岭,他们的总寨就在那上面,从这条山路可以一直通到他们的大寨山门,你自己小心着点。”少卿谢过樵子,便沿这条着山路往牛头岭而去。
走了约莫盏茶工夫,只听得一声锣响,前面草木丛中忽地跳出七八条汉子,手执兵刃拦在路中,为首一条大汉一手提刀一手指着少卿喝道:“呔,前方何人,胆敢来这伏牛山禁地送死?”少卿估摸大约是连云寨伏路探哨的小喽啰,便打个问讯道:“各位可是连云寨中好汉?”那头目认真打量着少卿道:“你是谁?”少卿从容道:“我是你们寨主邀请的客人。”对方口气立即缓和了许多,问道:“阁下可是姓徐?”少卿道:“正是。”那人随即将手里钢刀还鞘,然后抱拳道:“果然是徐少侠到了,我们寨主说你今天不到明天必到,我还不信,看不出少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等成就和胆识,当真是自古……”少卿不想跟他废话,打断他道:“有劳各位大哥带路。”那头目赶紧道:“好说。”随即比了一个手势接道:“徐少侠请!”然后一干人簇拥着少卿一路前去。
到达牛头岭下,少卿见岭势果然生得非凡:岭上看起来一片葱郁,其深邃不可目测,而面前的岭壁却一片光滑,刀戟森然,约莫七八丈以上才见草木。石壁间却有一道宽约两丈的隘口,既有天生成分也有人工痕迹,隘口两侧夹着一道斜坡直通岭上,两边石壁连接草木处被辟出两个大平台,一边一个瞭望棚,棚里皆有人员值哨,周围布置有机弩、灰瓶、擂木、砲石等,隘口上方有一道由五寸厚木板镶成的大闸门,被机关控制的铁链高高吊起,一旦有事,大闸门即落下闭关,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那瞭望棚里喽啰见到岭下众人,即和那小头目打招呼道:“马头儿今天回得恁早,可曾发得利市?”那头目对他大声道:“寨主请的客人到了,赶快通知上面。”值哨喽啰答应一声,随即放起一支冲天炮,那姓的马的小头目对少卿道:“已通知寨主了,请少侠到关内小寨稍息。”言罢同少卿一起进得关口。
沿斜坡上岭行得数百步,便见路两旁有几排木屋,右侧第一间却是个大茶铺,看来这些绿林人物日常也需要消遣的。那小头目将少卿带进茶铺,和茶房交待了几句,然后对少卿道:“少侠少坐,很快会有人来接你到大寨的。”言罢便告辞而去。
那茶房给少卿沏上茶,再端上几盘糖果点心,少卿连忙道谢,茶房道:“我刚才听马头儿说你是寨主请来的贵客,小可怎敢怠慢?”边说边在旁边的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少卿笑道:“我是来和你们寨主谈生意的,不是甚么贵客。”那茶房认真道:“既是来和我们寨主谈生意,那还不是贵客么?”少卿信口道:“也许吧!”见这茶房年约四旬,一脸憨厚相,又问道:“看大哥也像是个正经人,怎地也来做这没本钱的买卖?”茶房叹了口气道:“小可赵六指,本是山下青坪镇上的住户,往年在镇上开个茶馆也还能度日,可近年兵荒马乱的,今天兵来抢,明天贼来偷,镇上的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有不少店铺都被砸被烧了,倒是这连云寨的人马来这里驻扎后,镇上反而有了些人气,店铺的生意也有所好转,他们都是些做大买卖的人,也不来难为我们小本生意人,到镇上来吃喝也给钱的,只不过每个店铺也要定期给他们交保护费。后来我见来我店里喝茶的基本都是他们的人,就对他们的一个头领说,干脆让我到山寨来给他们卖茶好了,那头领问我还能干甚么,我想了半天,说还能给他们喂马,那头领就答应了。这不,我这就上山来,成了他们的人了,倒省得成天担惊受怕的,除了吃穿,每月还有一两银子的用度。”少卿道:“怎地不见有人来喝茶呢?”
“他们白天都各有其职,一般只在晚上来消遣,有时也赌赌钱,那时我就要给他们打点夜宵了。”
“他们来这消费也付钱么?”
“也付钱的,不过那是要做好账目,统一上交山寨的,一应本钱也由山寨出。”
“你也跟他们出山打劫么?”
“不不不”,赵六指赶紧双手连摆道:“小可从来不去干,也不敢干那样的事,来这山寨也只是烧茶喂马,图个安定而已。”
少卿见他右手果然多生了一个附指,笑了笑,又问道:“刚才那马头儿为何不直接送我到霍寨主那里,却要叫我在这里等呢?”
“马头儿级别不够,山顶大寨住的都是五个大头领及其家眷,以及服侍他们的亲兵杂役,五大头领以下都住一般小寨。山寨规矩,五大头以下人员如无特别紧急事务,一律不得擅进大寨,一应拜山人等,也只由弟兄们领到我这茶铺里,等候上面派人来请。”
少卿“哦”了一声,又问道:“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五大头领都是些甚么样人?”
“这……”那赵六指有些迟疑不决。
少卿笑道:“你既知我是寨主的贵客,况且我马上就会去见识他们,你现在跟我说说又有何妨?”
赵六指想了想道“也是,反正又不是甚么秘密,就给你说说吧。”边说边起身提壶给少卿续上开水,坐下接道:“那大头领自然是老寨主霍还山了,江湖人称金眼雕,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据说已到登峰造极的境地;二寨主是军师柳七变,人称赛悟空,功夫好像不怎么样,之所以得那绰号,一是说他的长相,一是说他的出谋划策和用兵布阵能力,如孙悟空一般变化多端,人鬼难测;三寨主是秃豹郑彪,身材魁梧雄壮,善使一柄大板斧,也有万夫莫挡之勇,最难得的是他那一手飞斧绝技,每每在激斗中脱手飞去,旋转伤人,端的是百发百中”少卿想到那天在“天南居”见到的那个秃顶大汉,禁不住发出会心的一笑。赵六指接道:“四头领是八臂哪吒沈啸天,一杆大铁枪神出鬼没,人所难敌,而他那八臂哪吒的称号主要还是指他的飞刀神技,随身刀囊里暗藏十把柳叶飞刀,一旦出手,百步穿杨,令人防不胜防;五头领却我们老寨主的女儿,大名霍飘红,小号穿林燕,一身轻功……”那赵六指正说得起劲,少卿也正听得入神,忽听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好啊,赵六指,我看你应该改名叫赵多嘴,刚和徐老弟相识,就把我连云寨的老底抖了个底朝天,该当何罪?”那赵六指闻言神色大变,忽地站起身来,颤声道:“小的知错,寨主恕罪!”旋即,一个玄衣老者和一个红衣女子现身茶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