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剑走偏锋(二)
“啊!”一声凄惨的叫喊从还未散去的烟尘中发出,那声音撕心裂肺,痛苦无比。
等到四周弥漫的烟尘散去,才隐隐约约地发现,发出那声叫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墨。只见张默那一剑并未砍到南宫轩身上,而是被他从半路负剑截住。
原来南宫轩方才与张墨斗剑之时一直没有机会近得张墨身,如今张墨提剑砍下,二人相隔不到半步。待到张墨提剑砍下,南宫轩便连忙施展出《摘星手》内功负剑格挡,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碎瓷片,施展出《蛇雨飞剑》之法,猛然扎入张墨右臂中。陆辕天所授《蛇雨飞剑》迅猛至极,南宫轩又是等张墨砍下后施展,张墨怎能来得及闪躲?
碎瓷片虽杂,但南宫轩捻在手中时已握得甚细。加上《蛇雨飞剑》中迅疾法门,一抓碎瓷竟有大半刺入张墨右臂之中。稍有长者,更是切断经脉,深入骨髓。
张墨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竟有如此城府,宁可强忍自己承载数十年内力的“吞云掌”,也要在最危及之际狠狠咬上自己一口。眼前这个少年深埋剑下的头微微抬起,在微风浮动的青丝间漏出令人战栗的眼神:这不是蝼蚁的眼神,这不是飞蛾的眼神,这是深深隐藏在幽冥间捕食者的眼神!
“敢这样闯进我的巢穴来,可别指望能够活着出去!”少年话音未落,猛然甩出手中长剑。张墨惊魂未定,强忍右臂剧痛提剑格挡,谁料刺入碎瓷的右臂只需有稍稍细小的动作,便立即发痛。张墨提剑之间,内力已经散了大半。
“去死!”少年一声大喝,长剑横扫而来,直撞张墨剑身。南宫轩自从在摘星楼中用巨木剑练习以来,手劲甚是雄厚。只听见“叮”的一声沉响,少年手中长剑猛击在张墨剑身之上,直将张墨震出数步。
“好强的力道!”张墨连退数步,暗道:“此剑颇有开天辟地之势。”张墨尚未站稳脚跟,南宫轩已抽剑而来,施展出《蛇雨飞剑》中迅疾之法,一时间手中长剑化作阵阵剑影。
剑影浮动,或是探头即逝,或是直入要害,或是勾点有秩,或是杂乱无章。一时间剑影重重,张墨也看不出哪道是实,哪道是虚,更不知这是什么招式,只得提剑格挡。但南宫轩剑法有虚有实,张墨却只能处处提防,加上右臂剧痛难忍,自然是手忙脚乱。南宫轩借着这迅疾剑术向前推进数步,已在张墨身上划了几道伤口。
南宫轩心知肚明,绝不能给张墨反击的空隙,不能让他有喘息的时间。此时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自己重伤在身,如果不能解决他,定然必死无疑!想到此处,剑法突变,或是“豫剑势”中夹杂“犹剑势”凶险之法,或是《蛇雨飞剑》中夹杂《摘星手》、《玄虚掌》中指法掌法。南宫轩在锁星楼数日中曾苦练各路武学的变换之术,这与张墨、张仙之流的墨守成规自然大相径庭。张墨只觉得眼前少年所施的武功千姿百态,章法复杂:“这一招怎么那么像我丹羽剑法,却比丹羽剑法毒辣百倍;那一招有好像是我丹羽的《玄虚掌》,怎么掌法也能用作剑法?”
南宫轩剑法越施越奇,张墨每一次提剑抵挡都加重右臂碎瓷在体内的伤害。几十招下来,张墨右臂已经是鲜血淋漓。
“不妙,这小子剑法更快,我定会敌他不过。”张墨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大喝一声:“娃娃接招!”猛然推出左掌,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力朝南宫轩胸前扑去。
“来得好!”南宫轩自知此股内力浑厚无比,倘若打在身上必定五脏俱裂,随即收起长剑,内力涌出,身法微动,也出左掌打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股内力相撞,顿时将整个天元宫震得晃动。南宫轩并无意接张墨那一招,早已施展轻功腾地而起。待到二人双掌相对,南宫轩便借着张墨的那道内力猛然向后飞出。
张墨大惊,生怕南宫轩借机遁走,大喊道:“娃娃,哪里逃!”说罢,一阵掌风凭空跃起,直扑南宫轩而去。
却见南宫轩在半空中凛然一笑,见张墨借势追来,挥左手摸住剑尖,右手持剑柄猛然一抖。内力涌出,只听剑身“咔擦”一声顿时被震碎成数十片碎块。南宫轩袖间横扫,于半空中一个翻身便将碎片卷入袖中。
“吃招!”话音未落,十几片碎铁顿时化作利箭,从南宫轩袖口甩出。这一手来的干净利落,乃“犹剑势”一招“袖里乾坤”。剑客毁剑出招,已是破釜沉舟之计,此招精妙定是不同凡响。那数十片碎铁在卷入南宫轩袖口之时,早已对准对手身上十几个要穴。如今一齐打出,张墨身在半空,只见十几片碎片朝自己打来,急忙提剑格挡。
长剑一把,又怎能抵挡数十片碎铁?何况“犹剑势”内力澄澈,功法极妙,只听“嗖”的一声,数十片碎铁竟同时飞向张墨。
“叮”、“叮”几声锐响,只落下五六片碎铁。其余的都不偏不倚,直打入张墨身上。更有几遍打入张墨咽喉、脸颊等部,“噗通”一声,二人双双倒地。
淡淡的阳光从破了的洞口清澈地透入天元宫内,照在满是狼藉的殿内,照在温润如玉的青花瓷砖上,透出阵阵凉意。
一声长而微弱的叹息从少年口中发出,似乎叹息声中夹杂了太多苦恼与烦闷。南宫轩强忍浑身的酸痛微微做起,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枯瘦的老人,不免心中生起一丝悲凉与困惑:“他害人一世,到老都不愿放过我这个小娃娃,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也算得上报应。倘若当初你赶我下山,我走我的阳关道,你当你的大掌门,咱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那该有多好……”
宁静,天元宫内难得的宁静。从十五年的巨变开始;从天元宫的青瓷砖块染上那几名弟子的鲜血开始;从萧索负剑下山,归隐山间开始,天元宫内多少个岁月都淹没在世俗的阴谋与纷争中。这里侵染着淋漓的鲜血,这里烙印着仇恨的痕迹,仿佛这里所演绎的一切都终于沉寂下来,迎接最后的落幕。
这个超脱凡尘的地方,这个羽化登仙的场所究竟裹藏着多少痛苦的泪水?究竟埋葬着多少仇恨的鲜血?在此刻似乎终于得到了最后的答案。
“香墨弯弯画,燕脂淡淡匀。揉蓝衫子杏黄裙。独倚玉阑无语点檀唇。
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乱山何处觅行云。又是一钩新月照黄昏。”
南宫轩尝试着缓慢站起身来,始终感觉自己骨骼疼痛难忍。少年的身体已经无比沉重,心中却不免有些庆幸。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群臭道士的老巢,不料误打误撞杀了张墨,既完成了萧索的遗愿,又为自己沉闷的人生出了一口恶气,此刻心里正说不出的畅快。
日影渐升,此地不宜久留!方才自己同张墨恶斗弄出的声响,所幸没有被人发现,南宫轩赶紧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衣冠,踉踉跄跄朝大门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大喊道:“快看!天元宫房顶塌下来了!”
人声方落,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走入三名传令弟子。那三人入内环视片刻,忽然有人“啊!”的一声叫起来。原来先走入的弟子正眼便看见张墨的尸体。
“掌门……掌门……”那弟子先是颤巍巍的几句,停顿片刻大喊道:“掌门被杀啦!”
其余两名弟子见罢也惶恐万分,立马转身欲走。
“你……”那两名弟子转身之际,发现了在大门一旁的南宫轩。少年漆黑的冷瞳不带一丝血色,仿佛死了一般地看着二人。
“你……你……”传令弟子被少年眼中的目光看得胆寒,方吐出几个字来,却又不敢继续往下说。
“几位师哥,这是要到那里去?”南宫轩率先开口,冷冰冰地问他们道。
那三名传令弟子早已经被掌门的惨状吓得魂不附体,此刻被南宫轩这样问起来,自然更是害怕。其中一名胆大点的问道:“掌门他……是不是被你给……被你给……”
“哼哼”南宫轩冷笑两声,打断那人的话,并不作答。
“你!”那名传令弟子道:“是你杀了掌门!”
冷漠,南宫轩口中对每一个字都极其吝啬,始终不答那几名弟子的话。
“混账!”那名弟子喝道:“竟敢杀害掌门,罪大恶极!还不束手就擒!”一声长喝,三名弟子朝南宫轩扑来。
南宫轩身体本有内伤,此刻又无心和这三人纠结,只想快些离开这鬼地方。待到三人集体扑来,双拳紧握,猛然挥出,直奔前面二人面门而去。
“啊!”随着前面两人的一声惨叫,南宫轩重拳已将二人打倒在地。后面那人见南宫轩出拳迅疾,便不敢再上前去,只得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来人啦,掌门被杀啦!”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