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外,文傅岩穿着浆褐色袍褂,跨马勒缰地行在路上,脑子里全是昨日寇公公给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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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如虽是个小小宫女,但少她一人便要天下大乱!且不说多少双眼睛盯着瀛台这几个人,单冲她织补刺绣的手艺,老佛爷就忘不了她!这一两天宫里刚出了大事儿,大家伙还没有在意,等过不了两天,太后那里准保要找她的!所以文侍卫,千万拜托您将定如找回来!”
“即便她要出宫,也得有个光明正大被送出去的理由。这样不明不白地凭空消失,万一宫里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定然逃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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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傅岩不敢停留,打马出了西直门,直奔海淀而去。不用说,他也知道定如消失不见肯定与大阿哥有关!关于溥俊与定如的风言风语他听了不少,但他绝不相信定如会看上大阿哥那样的纨绔子弟,定然是大阿哥求爱不成,将她藏了起来!
好在大阿哥十几岁就搬到宫中居住,除了端王府,他可去的地方也不多。文傅岩不用费力打听,就查到了溥俊在西郊六郎庄有一处私宅,以前是端王西山打猎的行在,后来便渐渐荒废了下来。
文傅岩一边骑马一边想着如果定如真的在溥俊手里,他该如何将她带走,而且是带回宫去,还是索性带着她远走高飞!
越往西走,天越加阴沉。眼看着黑压压的乌云就从天边滚了过来,文傅岩急夹马肚,想在大雨落下前赶到六郎庄!
……
定如水米不进已经整整一天了。从白师傅走后,她便不再进食,直挺挺躺在炕上,没有一点儿生气儿。
溥俊将她锁在房中,来送了好几次饭,可任凭他求她骂她,她始终不为所动,似乎铁了心的以死相逼。
日升月落,转眼又是一天。溥俊彻夜守在屋外,他一动不动靠着屋门瘫坐在地,目光麻木地散漫着,脸上也不知是泪痕还是会灰尘。
突然,他踉跄起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对着清锅冷灶,溥俊眼角滚出汩汩泪水,慢慢的那眼泪越流越多,到最后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多少心痛,多少不甘,多少如炙爱意,多少冷梦难眠,可都抵不过三个字:舍不得!他舍不得看她受苦,舍不得见她哭泣,更舍不得她作践自己!他是个脾气极大性情极粗的人,不会甜言细语,也没有太多的柔情蜜意,他对她所有的爱,就是想让她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他想和她哭哭笑笑、打打闹闹地白头到老,想和她生一大堆调皮顽劣的小仔子,等到他生气举起鞭子的时候,她能伸着手护短,跟他额娘数落他阿玛一般,呸着骂道:“你还好意思打孩子,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也许到老了,他依旧天天票戏,还会偷偷逛窑子,但无论怎么疯怎么闹,他心里都只有她一个女人,就算是死了,躺在棺材里,也得搂抱得紧紧的,怎么也不分开!
溥俊守着灶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竟连天上打起了春雷都没听到。不知过了多久,他捧着碗粥,踉踉跄跄走了出来。
走到厢房,打开屋门,溥俊端着碗,缓缓开口,声音抖得不像样子:“这……这是我亲手熬的粥。你……你喝了,我……我就送你去找他!”
他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哗”得一声,大雨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