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道是要谋害皇上?!
不不,他不应有这样大的胆子!明知洋大夫要来给皇上看病,还这么急切下毒!
难道他是怕事情败露,要抢在洋人之前杀人灭口?!
可是,可是太后、皇后还有瑾妃都在,他怎敢如此明目张胆?!
……
一瞬间,千万个情绪在心中盘旋,每一个落下来都是她承受不了的绝境!
定如紧紧抓着红漆托盘,周身充斥着彻骨的寒意,浑身上下颤颤发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可以将那托盘端稳。
崔玉贵在她身边催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给皇上送过去!”
定如死死咬着嘴唇,口中隐约尝到了腥味。
崔玉贵眯眼撇着她:“你这丫头难不成也聋了吗?我让你赶紧给皇上把药端过去!”
张太监碰了碰定如的袖子,哑声道:“姑娘,赶紧把药端进去吧”。
定如艰难地转过身,跟在崔玉贵身后,抖着腿开迈步子。小厨房距离乐寿堂不过百步,可是每走一步,都觉得都格外艰辛。日头渐渐上来,暖暖绵绵的阳光覆盖着乐寿堂的每一个角落,照得朱红色的廊柱亮亮地闪着光,到处显示着太后老佛爷的崇高无上与威严肃穆。只是那红漆太血,像是被无故葬送的性命。
挪到堂前,崔玉贵掀起帘子入内通传。定如一人托着盘子站在外面,突然间,她不管不顾、端起汤药,毅然一口吞了下去!那汤药才煎好不久,此时依旧滚烫,还冒着嚣张狰狞的白烟。定如刚一入口便被灼得皮肉爆裂,再咽下去,更觉得是吞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燃着地狱烈火,从喉咙一直奔窜全身,瞬间将所有疼痛触觉一股脑唤醒,发出惨烈又悲壮的惨叫声!
那痛苦如烈焰焚烧,又似万箭穿心,真让人恨不得立时死去!
可定如的脸上竟未看到过多的表情,她依旧紧咬着嘴唇,依旧满脸坚韧。
就在这时,崔玉贵掀起帘子,对她说道:“赶紧进来!”
一瞬间,身体里所有的痛楚全都停止了挣扎,变得寂静无声,一阵比痛楚更凄厉的恐惧漫了上来。
若是被人发现,她必死无疑!可是她不能死!她死了,谁来保护皇上?!
定如脑子里一片空白,她魂儿一样地跟在崔玉贵身后飘进堂里,惨白着脸跪在地上将汤药举过头顶。
此时此刻,但凡有人多说一句,或是太后着旁的人伺候,定如都将万劫不复!她低着头,一双眼睛直愣愣瞪着地面,心中如乱麻一般,怎么也聚不了精神,可眼前却一直飘着一个场景。
云秀姑姑给太后绞了一段络子,然后将缠着红绳儿的剪子放在了凤椅后面多宝格的最下面……自己若跑的快一些,应该能将剪子拿出来……而且多宝格就在太后的身后……
骤然间,定如只觉得手臂一轻,她本能地猛然抬头,只见寇公公将汤药端了起来。
寇公公一顿,极清淡地瞥了定如一眼,眸中闪过微不可查的惊异,可他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流程一般,双手捧起药碗,弓着腰,低着头,恭谨无比地将汤药送到皇上面前。
寇公公稳稳端着汤药,声音四平八稳:“万岁爷,请用药”。
皇上摇头,他难受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蹙着眉,额头滚着细汗。
寇公公低声劝道:“万岁爷您别怕苦……您放心……奴才给您预备糖了”。
一听这话,太后、皇后和瑾妃忍不住笑了笑。
皇上却是一愣,几乎痛苦到失神的眸子猝然一惊,他抖手将汤药接过,寇公公同时向旁一站,正好挡住在崔玉贵面前,也挡住了太后与其他人,或探究或关切或冷漠的目光。
“哎……”崔玉贵下意识轻呼,伸手拨弄。
寇公公故作不知,硬生生挡着。转眼间,皇上已经仰头喝完,“扑棱”一声,将空碗扔在托盘上。他扶着凳子,挣扎着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老佛爷,儿子实在不适,想回去休息!”
太后点点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