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皇上眼皮动了动,口唇微颤,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
陈太医、曹太医惊起,都跪趴在皇上身边。
“皇上……皇上……”陈太医是御医之首,德高望重,对皇上也颇有同情。
皇上喉头上下微动,又含混不清地说了一遍。
“您说什么?”陈太医探起身子,趴在皇上耳边仔细听着:“您说……您说……糖……?!”
陈太医以为自己听错了,寇公公赶紧跪爬到榻边:“皇上您是要糖吗?给您!”说着,他将刚才从皇上手中取出的糖又小心翼翼塞进皇上手中。
皇上握紧,长长舒了口气。
陈太医高声喊道:“快取还魂汤来!”
一直忙碌到傍晚,皇上终于救了过来。皇上是急火攻心,加上病体沉重,所以刚才险些过去。好在红丸及时,皇上缓过来之后,只要好好休息,便不会再有危险。陈太医号完脉,跪礼退下,赶紧向太后禀报,其他宗亲大臣也都退下。玉澜堂里又恢复了安静。
傅岩离开时,偷偷把定如拉到一旁,带着哀求说道:“你千万别做傻事!你死了算什么?既不是尽忠也不是尽孝!而且宫女自尽可是要牵连族人的!难道你要你阿玛和定妍陪你一起送死?!”
定如愣了愣,麻木的神情有了一丝哀痛。
傅岩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一字一句道:“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冲动!想想你阿玛和定妍,也想想……我……”。
定如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离开了,寇公公也悄悄退了出去。
定如跪在床边,头轻轻贴在皇上胸口,她听得到他心跳的声音,那熟悉的气息中,夹杂着红丸的腥苦。这时,皇上的手贴了上来,抚摸着她的头和脸颊。
定如突然觉得心中一松,仿佛支撑她到现在的所有精神都骤然失去,竟不管不顾地呜呜大哭起来。
皇上手掌虽凉,但温柔无比,指尖轻轻摩挲着定如的脸颊,有一种情深满满的珍惜。他叹道:“对不起。我虽一直忍着,但还是生气了!十年了,他们总该有所变化,可是毫无长进也就罢了,居然还不耻倒退!说什么君主立宪?!说什么皇族内阁?!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说着,皇上气息又粗重了几分。
定如气不过,赶紧抬手捂住皇上的唇!
皇上一双大眼睛戚戚然看着她,苦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说了!”
定如又心酸又着急,情不自禁捧住皇上面颊,眼泪铺天盖地的往下淌,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将所有不舍哀叹和满腔深情都凝聚在一双眸子里,就像天长日久般的沉沉看着他。
皇上心疼,微叹口气,将定如伸臂揽住。
定如和衣躺在皇上身边,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虽然彼此无话,但千言万语已尽在心中。
“我听见你唤我了”,皇上在定如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是幻觉吗?我觉得你那声呼唤格外清晰!”
定如点点头,在皇上胸口写道:“若是唤不回皇上,我就跟着您一起去了!”
皇上摇头:“傻瓜,难道你还真相信死后也有来生再世?!那都是骗人的!我见书上说,人都是猴子变的呢!”
定如好笑又好气,她抬头看着皇上,目光蕴着惊奇。
皇上笑道:“是真的!严又陵说这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许我空有壮志,但并不是强者,所以才落得今日的失败”,说着,皇上严肃了起来:“定如,若真是有一天我不能陪你了,你不要寻断见,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瀛台床榻下有朕这么多年记得日记,你一定要想办法出宫,把朕的日记公布于世,要让世人知道,我爱新觉罗载湉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