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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鐵了心(1)

雁尽书难寄,

愁多梦不成。

愿随孤月影,

流照伏波营。

--沉如筠.闺怨

阳雁儒原打算在港口镇请几位保镖护航上京城去,可水仙两句话就把他的美好计画给破坏了。

「得了吧!」水仙嗤之以鼻。「你以为寻常保镖应付得了他们那种官家高手吗?你别害人了你!」

听得心头再起寒栗,于是,为了水仙的安全,阳雁儒不得不再次苦口婆心地相劝水仙别再跟着他,可水仙硬是吃了秤铊铁了心,非得跟着他不可。于是,他便使计悄悄溜走,不料才刚出镇口,水仙就已经若无其事地追了上来。

腿长在人家姑娘身上,除非绑住她!否则他如何阻止得了她?

无奈,他只好要她再承诺一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玉姑娘妳一定要以自保为重,明白吗?」

「是是是,阳大公子!」水仙不耐烦地应诺着!私底下却恨不得敲他一记馒头。

可接下去的路程,越走下去,阳雁儒就越感窝囊,原因无他,只因若非水仙保护着他,恐怕他早就魂归离恨天,加入阳家老祖宗一伙儿谈诗论文去了!

刚开始,阳雁儒还不由自主地为她担着一份心,同时锦衣卫也如他所预料的立刻追杀了过来。然而,这回他可是亲眼瞧见了,他那个白嫩嫩、娇滴滴的未婚妻居然轻轻松松的三两手就把两个……四个……六个……八个……大男人一个个全都砸飞到树上去挂着,简直就像晾衣服一样,他这才真正感受到所谓「武林人物」的厉害。

有点后悔没去学武!

不过!最令人意外的是,她居然还有「部下」!

那是他们刚到一处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村镇里,镇里也只有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客栈,三间又小又脏的小客房,既不附膳堂,也没有马厩,连浴间也没有,他们只好把马随意绑在客栈后的大树上,要是睡个觉起来就不见,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之后,两人刚放下包袱,正准备到镇里别处去用膳时,水仙刚踏出房门的脚步忽地又收了回去,继而扭头往窗户那边瞟了一眼。

「红凤?」

咻的一下,一道红影立时穿窗而入,一个美而冷的红衣大姑娘抱拳恭身。

「属下见过小姐。」

水仙点点头,并向房门外一脸惊讶的阳雁儒指了一下。「见过阳公子。」

红凤娇躯一偏。「红凤见过阳公子。」

「呃?啊!不敢!红姑娘。」阳雁儒赶忙回礼。

水仙微微一哂。「查到了?」

「是,属下查到了。」

有意无意地朝阳雁儒瞄了一下,「查到什么了?」水仙又问。

红凤依然恭身谨立,声音却冷得像冰。「当年阳家满门血案的缘由、经过和结果,还有和锦衣卫的牵扯。」

正如水仙所料,阳雁儒一听,便惊愕地瞠大了眼。

「够详细吗?」

「够详细了,小姐。」

「好,那么,现在就告诉……」

「等等﹗」阳雁儒蓦然插了进来,他无奈地看了水仙一眼,而后叹道:「不敢有劳红姑娘,还是让我来告诉妳吧!」

水仙得意的笑了。「好啊﹗那么,红凤,替我们去找些吃的吧﹗」

「是,小姐。」

待红凤又穿窗离去后,水仙便装模作样地肃手就客。

「请进吧,阳大公子﹗」

不料阳雁儒却在门外猛摇头。「不可!」

「为什么?」水仙纳闷地问。房里有毒蛇猛兽,还是孤魂野鬼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

「哦,天哪﹗」忍不住又翻白眼。「我又不怕你侵犯我,有什么好不妥的?还

是你怕我侵犯你?」

「别胡扯,玉姑娘,这……」阳雁儒顿时哭笑不得。「这无关乎雁儒是否会侵犯王姑娘,或玉姑娘是否会……呃、侵犯雁儒,而是对玉姑娘的清誉有损,这等事雁儒万万做不得!」

「哦,拜托!饶了我吧!」水仙实在受不了了。「我这是在帮你耶!你没听过吗?出门在外,不拘小节,你就不能睁一眼、闭一眼的放我一马吗?」

「不可,将来若真的出了差错,雁儒于心有愧!」阳雁儒依然顽固地坚持着。

「愧你的头啦愧!」水仙低咒。「好啦、好啦!我们到客栈后的小树林里说,这总可以了吧?」

语毕,她率先走了出去,同时忍不住暗暗计算着,她究竟还能够忍耐多久这个书呆子的迂腐个性,而不至于替锦衣卫宰了他呢?可转眼一想,她又不禁暗自庆幸着,幸好两人都有意退婚,否则要真嫁给了他,不出三个月,她就会被他逼得吐血而亡了﹗

同样的,随在她身后的阳雁儒也在暗自忖度着,没想到他的未婚妻竟然还是个「山大王」,怪不得脾气那等刁蛮又任性,幸好两人都无意婚娶,否则要真娶了她,不出三个月,他就会被她气到没命﹗

这小村镇还真是小,连小树林都小得很,只有四周围的稻田大得非常惊人,一眼望去连绵一片,可惜在冬天里实在没啥看头,而且还荒凉得很,只平添了几分寒意而已。

站定在树林边,眼望着那片落寞,阳雁儒沉默半晌后,才幽幽地开了口。

「简言之,当年身为征讨将军的龙懋德看上了雁儒的大姊,虽然家父百般不愿家姊下嫁给那等邪恶之人,但龙懋德的阴险是众所皆知的,在不得已之下,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可是家姊早已和施家订有婚约,因此,趁着龙懋德到邻城去办事之际,家父欲先行和施家解释清楚并退婚,以免落人口实。不意家姊的未婚夫竟然坚决不肯退婚,并不顾一切的主动要求赶紧将家姊嫁过去,他以为如此一来,便可杜绝龙懋德的妄想了。

「不料龙懋德比家父想象中的更缺度量,他在知晓家姊已然出嫁后,竟然老羞成怒地大骂家父轻视他,而后便暗中将家父和姊夫硬按上『拥护前帝的支持者』的罪名上报朝廷。

「于是,阳家和施家在毫无一丝心理准备,且毫无机会申冤的情况下!于皇上当年那场消除异己的大规模诛杀中,被冤冤枉枉地砍了头,唯有雁儒侥幸获救而已。」

「原来阳家……」水仙低喃。「也是当年那场诛杀中的牺牲者呀!」

「之后,我被送到邵家,」阳雁儒继续述说着。「为了感激邵家冒险收容我的义心,这些年来!我尽心尽力为邵家付出,但求无愧于心。直到现在,舍弟们都已有能力自立,雁儒才能放心离开,走上为阳家复仇的艰巨之路。这就是阳家灭门血仇全部的经过。」

「是这样啊!唔……」水仙沉思片刻。「可是,就算你到皇上面前去告冤,没凭没据的,皇上怎么可能会相信你?」

「那么我就去找证据,只要我一高中一甲!龙懋德要杀我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若再能蒙圣上派下一官半职,要找证据也就更方便了。」

闻言,水仙不由得眼神怪异地凝睇他半晌。

这人聪明是很聪明,可惜个性太过耿直死板,脑袋瓜子里的纹路根本就没几个弯,思考起没经验的事来总是直来直往的不晓得该拐个弯儿。

在商场上,也许他的确是很精明能干没错,可是对于官场上黑暗的一面,他明明一无所知,偏偏又爱自以为是的编织美好远景,简直像小孩子在玩办家酒似的。

算了,既是师父要帮他,那她也只好卯上去帮他啰!

「看着办吧!我们,」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总会有办法扳倒那条蛇的!」

可没想到她一时的心软,竟然被当成驴肝肺,她才刚刚碰触到阳雁儒的衣衫,他居然就一脸不以为然地身子一闪!闪到天边去了。

「玉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别再这等鲁莽!」

男女授受不亲?

鲁莽?

水仙愣愣地看看自己的手,再望向那个一脸不以为然的书呆子,继而受不了地白眼一翻。

「是是是,待会儿我会去洗手,你也去换件衣服,这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