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将对这些非凡的经历作一番简要阐述,因为心理学和生理学的研究人员可能对此感兴趣,也因为这一痛苦时期对我的心理发展和之后的工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但是,我有必要对之前的环境及其情况首先加以叙述,也许我们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来解释这些经历。
自幼我就被迫注重内省,这使得我很痛苦,但我现在看来,却是因祸得福。它让我认识到内省之于人生的不可估量的价值,以及内省是获得成功的一种手段。职业压力和通过知识途径不断涌入我们意识的来自外界的各种印象,使现代社会在很多方面存在危险。大多数人是如此专注于对外部世界的沉思,而完全无视自己内心正在想些什么。数百万人的过早离世主要原因就在于此。即使在那些注重保健的人当中,避免想象,忽视真正存在的危险,也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错误。这种说法适用于个人的同时,某种程度上也适用于所有人。
禁欲并不总是为我所喜欢,但我从令人愉悦的经验中得到了丰厚回报。我将复述一下我曾经历过的一两件事,只是希望人们能听从我的告诫和信念。
不久前一个寒冷的夜晚,我正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地面湿滑,也没有出租车。我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男人,他显然也和我一样正焦急地往住所赶。突然,我整个人腾空而起,同时,一道闪光在我脑中划过。我的神经立马对此做出反应,肌肉收紧。我在空中旋转了180度后,用双手撑住地面落地。我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
跟在后面的那名男子急急追上来,用惊讶的眼光看着我,并问道:“您今年多大?”
“嗯,59了。”我答道,“怎么了?”
“哇!”他说道,“我见过猫做这样的动作,但从没见过人这样做!”
大约一个月前,我想订购一副新眼镜,于是去了一位眼科医生那做例行检查。当我在相当远的距离可以准确读出视力表上最小的标识时,医生表现得相当难以置信。但当我告诉他我已年过六十时,他更是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
我的朋友总说我的衣服像手套一样合身,但他们不知道我的所有衣服都是照我三十五年前的身材裁制的,此后我的身材不曾变过。在此期间,我的体重没有变化一磅。关于这点,我可以列举一件有趣的事。
1885年冬天的一个夜晚,爱迪生先生、爱迪生照明公司的董事长爱德华·H.约翰逊、经理巴特切罗加上我,一同前去位于第五大道的公司办事处。有人提议互猜体重,并叫我站到体重秤上。爱迪生用手打量我全身后,说道:“特斯拉重152磅,1盎司的偏差。”他猜得极其准确。我现在的净体重仍和那时一样,都是152磅。于是,我悄悄向约翰逊问道:“爱迪生何以将我的体重猜得如此准确?”
“恩,”他低声回答道,“我信任你才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原因就是爱迪生在芝加哥屠宰场工作过相当长的时间,每天都要称成千上万头猪。”
我的朋友昌西·M.迪普曾经向一个英国人谈起他早期的一些轶事,那个英国人带着一脸疑惑的表情听着,直到一年之后才明白过来,并大笑起来。我不得不承认,对于约翰逊的笑话,我花了更长的时间才得以领悟。
细致而有规律的生活方式成就了我现在健康的身心,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少年时期曾三次险些因疾病而丧命。不仅如此,由于我的无知无畏,曾陷入了各种各样的困境和危险,似乎因了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才得以脱身。我失踪过,也差点被淹死、被活埋、被冻死。也曾遇到过疯狗、野猪及其他很多野兽,但都幸运地逃脱了。曾被可怕的疾病缠身,也卷入过各种灾祸,而如今依然身康体健、神采奕奕,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但是,现在回想起这些经历,对于我的幸存,我确信并非偶然。
挽救生命,是发明家努力的本质所在。利用能量、改善设备也好,为人们提供更加便利与舒适的生活也罢,其最终都是在提高人类生存的安全性。和普通人比起来,发明家之所以有更强的能力使自己脱离困境,正是因为他们观察敏锐和足智多谋。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想我的个人经历应该可以证明我拥有这种品质。通过我以下的一两个实例,读者可以自行判断是否属实。
我14岁时,有一次想捉弄一下和我一起游泳的伙伴。我的计划是潜伏在一块长期漂浮的建筑物下方,之后悄悄游到对岸去。对我而言,游泳和潜水简直不在话下,正如鸭子游水般灵活,我十分自信能完成这个表演。于是,我跃入水中,接着趁大家没留意,迅速转身向对岸游去。我原以为漂浮物足够安全,我可以站在上面,不料我竟撞在建筑物的一根横梁上。这时,我迅速潜入水中,加快速度向前游,直到憋不住气。我第二次露出水面时,头仍旧撞到了梁木,失望不禁涌上心头。然而,在我集聚了所有力量,准备奋力一搏,进行第三次尝试时,结果却还是一样。我越来越难以忍受窒息所带来的痛苦,加之大脑眩晕,身体便开始逐渐下沉。就在我深感绝望之时,一道闪光在我眼前划过,接着头上建筑物的结构清晰出现在我眼前。不知是亲眼看到,还是完全出于猜测,我可以肯定在水面和木梁上的木板之间有一道缝隙。于是,在即将不省人事之时,我从水底浮上来,将嘴靠在木板上喘口气。不幸的是,一个几乎使我窒息的浪花卷了过来。这时,我就像置身梦中,曾几次试图透气,直到狂跳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我才又恢复了昔日的镇定。之后我又尝试了几次潜水,但都失败了。我完全迷失了方向,但最终仍成功地逃离了困境。而这时,我的伙伴们都以为我早已死了,正绝望地四处打捞我的尸体。
我的鲁莽使得那年泳季变成了一场噩梦,但我很快便遗忘了那次教训,只两年之后,我便陷入了更大的困境。有一座大型面粉厂的堤坝横跨在河岸上,而这条河在我学校附近。一般情况下,堤坝水的深度只有两三英寸,所以在那里游泳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仅仅是作为锻炼,故我对此十分沉迷。有一天,我如往常般独自到河边去游泳。就在我离堤坝只有很短的一段距离时,我吓坏了,河水正沿着堤坝迅速上涨,我被湍急的水流卷了进去。当我打算设法从水流中挣脱出来时,却已经太晚了。庆幸的是,我用双手抓牢墙壁,才免于被水流冲倒。湍急的水流不断拍打着我的胸口,我的头刚好露出水面。周围岸上没有一个人,而我呼救的声音也湮没在咆哮般的水流声中。我逐渐感到筋疲力尽,以致无法承受水流的冲击。就在我打算放弃,做好了被冲向下面岩石的准备的时候,一道闪光出现在我眼前——是一张我所熟悉的表明水流压力与受力面积成正比的原理图。于是,我本能地将身体转向左边。像施了魔法般神奇,压力一下子减小了,并且我发现这个姿势更容易抵抗水流的冲击。但我仍然面临危险,即使我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他们也不能给我任何帮助,我始终是要被水流卷走的。此时,我的两只手算是腾出来了,但是右手臂几乎失去了力气,只能用左手。因此,我只能慢慢地沿大坝方向移动,而不敢把身体转向另一侧去休息。我正对着面粉厂,那里水流更急,水也更深,所以我必须变换姿势。这真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考验,我承受着附近水流的冲击,快到堤坝尽头时差点彻底失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过去,一爬到岸边我就不省人事了。后来,人们在岸边将我救起。我左侧的皮肤几乎全部撕裂了,几星期之后,高烧才逐渐退去,我又恢复了健康。这只是许多实例中的两个,但它们足以表明,若不是因为发明家的本能,我现在就不能在这里讲这些故事了。
我经常被一些对我感兴趣的人问是如何以及何时开始发明的。我现在只能凭借记忆来回答,我记得我第一次发明时是何等的雄心勃勃。发明涉及装置和方法,装置之前已有人做过,而方法则是我首创的。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我的一个伙伴拥有一套钓钩和渔具,这引起了村里人的极大的好奇。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跟着他去钓青蛙。由于我与这个男孩子发生了争吵,所以他们丢下我独自一人走了。我未曾见过真的钓钩,所以想象它是质地奇特,式样精美的奇妙东西,并为自己未能参加“钓蛙行动”而感到无比失望。由于受到刺激,我随手抓起一根软铁丝,找来两块石头,把铁丝的一端打磨成了尖尖的形状,然后将其弯曲,并绑在一根结实的绳子上。之后我砍了根竹竿,收集了一些诱饵,便去到小溪边青蛙聚集的地方垂钓。但是,我连一只青蛙也没钓到。当我正准备放弃时,我看见摇摆不定的空钓钩前,有一只青蛙正蹲在树桩上。刚开始,它看起来像是生病了一样的萎靡不振。不一会儿,它鼓起布满血丝的双眼,身体也涨得比原来大两倍,凶猛地扑上来将钓钩咬住。
我立刻将它拉了上来,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种方法,结果被证明是可靠的。我的伙伴们却空手而回,尽管他们有精美的渔具。他们对于我丰硕的战果十分嫉妒。我将这个秘密保守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圣诞节才公之于众。随即,全村的男孩子都知道了方法,这可使得村子里的青蛙在接下来的夏天面临极大的灾难。
我之后的尝试似乎都是在后来成为我发明创造的主要动力的原始本能的推动下进行的,也就是依靠自然能量为人类服务。我的这次尝试是以五月金龟子为媒介进行的。它们是名副其实的害虫,因此在美国又被称为“六月臭虫”。它们的数量巨大,群体的体重能把树枝压断,甚至会把灌木丛给染黑。我将四只臭虫粘在十字架上,把十字架放在细轴上转动,然后,我再使它们在一个大圆盘上转动,所以得到极大的“能量”。它们非常卖力,一旦开始就不准备停下来,接连数小时地旋转着,越热越是干劲十足。一切都很顺利,偏偏有个奇怪的男孩来找我。他父亲是一名奥地利退役军官。这个男孩竟然将臭虫活吞了,就像是在享受极美味的蓝点牡蛎。由于这恶心的场面,我被迫中止了我本大有希望的试验。在那之后,我就不再碰臭虫或其他昆虫了。
后来,我便动手将祖父的时钟进行拆装。我总是轻易就将它拆卸了,可组装时却总是失败。祖父终于忍无可忍了,以一种特没“风度”的方式将我的试验中止了。我开始处理另一只时钟却是三十年后的事了。
不久之后,我又开始制造一种由一支空心的管子、一个活塞以及两个插栓组成的玩具气枪。当射击时,活塞冲到枪腹的位置,带有两个手柄的管子迅速后移,两个插栓之间的空气受到挤压而使温度升高,其中一个插栓就会射出去,并发出巨大的响声。这种气枪的关键在于选择合适的锥形管,而我幸运地在自家菜园里找着了这种管子。其实那支枪做得非常不错,只因我的活动使家里的玻璃窗受到威胁,所以家里人苦口婆心地劝阻我。
没记错的话,我后来还爱好刻剑,而原料可以很方便地获取——从家具上取下木条便是。当时我受塞尔维亚民族诗歌的影响,对主人公的高超武艺充满敬佩。我时常将玉米地里的秸秆当做敌人,然后对其进行长达数小时的砍伐。然而,我的“英雄壮举”却遭到了母亲的耳光。值得一提的是,母亲的耳光并非形式主义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惩罚。
这些都是我6岁以前的事情,类似的事例还有不少。那时,我们住在斯米连村庄,我在那里读完了小学一年级。后来,我们搬到了一个名叫戈斯皮奇的小镇。这次搬家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场灾难。在斯米连的家中,我们饲养了鸽子、小鸡、绵羊,以及一大群鹅——它们在清晨的朝霞里出门觅食,又在傍晚伴着日落排着列队回来,那队形多么整齐完美啊,即使是今天最优秀的空军中队看了也会感到羞愧。然而,在新居,我不过是个囚犯,只能透过百叶窗看着外面来往的陌生人。我的腼腆使我宁愿面对一头咆哮的狮子,也不愿看在街上闲荡的花花公子。最使我难受的要算星期日了,因为这天我不得不穿戴整齐去出席宗教仪式。在那里,我又有了新的遭遇,这遭遇使我多年后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不是滋味。那是我第二次在教堂冒险,之前我曾被困在一个古老的教堂一晚上。教堂坐落在不易攀爬的高山上,每年只对外开放一次。那是一次可怕的经历,但这次的更糟。
镇上有位富有且善良的女士,但她十分爱慕虚荣。每次去教堂,她总是盛装打扮,穿着有长长的拖裙的衣服,身后跟着一群殷勤的仆人。一个星期日,钟楼的钟敲响时,贵妇人正好盛装经过,我也刚好冲下来,不料一脚就踩在了她的拖裙上。随着“刺啦”一声,拖裙被撕裂了,撕裂声犹如一群新兵一起射击时那般响亮。我父亲生气极了,不过只是给了我一记温柔的耳光,这是他给过我的唯一惩罚,我现在都还记得那记耳光落在我脸上的感受。随后的尴尬和难堪真是无法形容。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处处被人排斥,直到另一件事的发生,才把我从这样的囹圄里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