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湖北行,傍晚时分,离开太湖,来到一个村落,只见稀稀拉拉几户人家,坐落于桑树、竹林、垂柳之间,处处野花点缀,莺歌燕舞,又兼氤氲水汽夹杂着袅袅炊烟。
邓翠不禁深吸一口气道:“好一处人间仙境!”
陈灵灵道:“三叔,没想到你竟在这里做起了神仙。”
众人正在陶醉时,忽听陈思远道:“到了。”
眼前一座庭院,坐北朝南,大门两边各有两棵榕树,枝叶茂盛,院子东面,有一方池塘,塘水清澈见底,多种鱼儿形态各异,悠然遨游其间,池塘中央,立了座小亭,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就,在亭与岸之间,搭着几根竹子,算作是栈桥。
曹羽心中赞道:“亭子和栈桥虽然粗糙,可与其他景物相衬,竟别有一番情趣,看来这位三伯外表虽略显粗鄙,胸中却大有文章。”
须臾,来到门前,陈思远大声喊道:“阿芸,我回来了,快开门。”陈灵灵道:“三叔最是小气,也不把新婶婶带回陈州,让祖母和我们见见?”
陈思远笑道:“这不带你来见了么?”
门“呀”地开了,从中走出一位长相富态、打扮干净利落、四十出头的妇人来,一看到陈思远便道:“老陈,你回来了?哟,还带了这许多客人,快请进,快请进!”
陈灵灵搀住阿芸道:“三婶,我是陈灵灵。”
阿芸道:“小灵儿,你三叔说过你,出落得这般好看。”
陈灵灵道:“怪不得三叔每提起你来,就乐得合不拢嘴,原来我们的新婶婶不但模样好,而且贤惠。”
大伙都笑了,陈思远嗔道:“小丫头油嘴滑舌!”
众人进了院子,只见东、北、西三面房屋,甚是齐整,院中花草纵横,猛一瞧,似随意安置,细品味,却富含心思,到了堂屋,陈思远将众人向阿芸一一引见,然后道:“阿芸,杀一只鸭、一只鸡,再把我前年藏的竹叶青拿出两坛,今日咱们要饮酒赏月。”
阿芸道:“晓得啦,你们且坐着,慢慢喝茶。”说罢,去忙活了。
大伙从陈思远口中得知,原来阿芸先前的汉子是‘黑虎帮’小头目,死于八年前的湖州帮会大火拼。阿芸曾有两个娃娃,可惜都因病早早夭亡,阿芸常说,这是自家汉子作孽太多,遭了报应。三年前,陈思远游历到湖州,因爱这片山水,再加上其父陈天骄葬在洞庭山,遂在此安定了下来,后来经人撮合,娶了阿芸。
陈思远对陈灵灵道:“有了她作伴,你三叔我就算是定了心啦,再也不去干那打打杀杀的勾当了。”
陈灵灵道:“我看是三叔怕了三婶,没想到三叔英雄了得,竟然如此惧内。”
陈思远哂道:“小孩子懂甚么?”
众人正在说东说西,阿芸过来道:“老陈,酒菜都备好了。”
陈思远道:“好,咱们把酒菜搬去亭中,来他个附庸风雅,吟风赏月。”待众人坐下,半轮明月已爬到树梢头,风送花香阵阵,月照烟雾渺渺,众人心旷神怡,尽扫旅途疲惫,酒过三巡之后,都觉着自己入了梦幻之境。
翌日,辰牌时分,众人正在客厅内品茗闲谈,听得院外马嘶声,陈灵灵猛地起身道:“是大伯、爹爹他们到了。”众人随她迎出门外,见融融春光之下,见两长两少正牵着马,悠然而至。
曹羽认出那两位长者分别是陈思贤、陈思逸。
老大陈思贤,气度冲淡,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严;老二陈思逸,身形飘逸,两臂修长,脸型与老大相像,只是眼窝稍深,下巴稍尖了些。
再看后面两位,年龄与曹羽相差不大,均是身材颀长,一人面部略显粗犷,留着小胡子,一人面皮白净,尖下巴,二人也正在打量曹羽等人,面皮白净的那位,貌似年龄小一些,眼神落在翠、青、紫身上的时候多点。
曹羽心道:“瞧这两位陈家哥哥的举止身形,功夫定然不错,却不知哪位是陈邕,哪位是陈溥。”
看到陈思远等人出来,为首的陈思贤喊道:“三弟、弟妹,好久不见!”
陈思远指着曹羽道:“大哥,二哥,瞧瞧我身旁是谁。”
陈思逸道:“这不是杭州曹贤侄和三位侄女儿么?”
说话间,两帮人已走到了一起,曹羽领着邓翠、荀青、荀紫向两位长者行礼,口中道:“大伯、二伯,一向可好?”
陈思贤扶住他道:“快请起,三年未见,四个孩儿已长大成材,可喜可贺。”
陈思逸道:“倘若曹贤弟和弟妹见到儿女们出落得气度非凡,指不定如何高兴呢?”
曹羽道:“二位伯伯过奖!”
陈思远道:“昨日若非曹贤侄,我就要吃大亏啦。”
陈思贤道:“此话怎讲?”
陈灵灵道:“我来说,我来说。”遂干脆利落、清清楚楚地讲了昨日‘瀚海楼’之事,陈思贤、陈思逸又一番赞扬,因问陈思远道:“父亲的墓如何了?他老人家可受到了冲撞?”
陈思远道:“放心吧,孙铁杆没敢亵渎父亲遗体,只取走了财物和秘籍,昨日午间,我已请人把他二老的墓穴修好了。”
陈思贤道:“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陈思远又向四人引见了覃渊,待覃渊见罢礼,陈思远道:“溥儿,邕儿,自报家门吧。”
两个年轻人分别抱起拳来自我简介了一番----那留小胡子的,是陈思贤之子陈溥;那白净面皮的,是陈思逸之子陈邕。
二人报罢姓名,又向阿芸行了礼,陈邕向曹羽道:“都说曹兄武艺高强,小弟却无福得见,曹兄若有雅兴,小弟想讨教几招。”
陈思逸喝道:“邕儿,不可对你曹大哥无礼!”
陈思远道:“可不么?一见面就要跟人动手,你小子成什么话?”两位长者你一句我一句,训得陈邕红脸低头,不敢吭声。
阿芸打圆场道:“大哥、二哥都累了吧?快请进屋喝茶。”
陈灵灵挽着陈思逸手臂进了门,笑道:“爹,我只身找到了三叔,是不是很有本事?”
陈思逸道:“嗯,有本事!你这丫头,性子太野,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你若把你四叔的那匹‘萧稍’宝马累坏了,看他如何罚你。”
陈灵灵噘了噘嘴道:“哼,放心吧,那马儿好好的呢,再说,四叔哪有这么小气!”
众人在客厅坐定,陈灵灵帮助阿芸向众人捧茶,曹羽向陈思贤、陈思逸打听柳凤翔及武胜关之事,陈思贤道:“二弟,你正月间曾去过孝感,可曾听闻武胜关有什么事情发生?”
陈思逸略一思索道:“我只听说去年十一月间,有人在武胜关雪夜论剑,有五六人从山道上滑下,摔得非死即伤,却未听说柳大侠、纪大侠之事,按说,班清池大举寻仇,此事又有不少高手参与,江湖上应当传得沸沸扬扬才是,何以无半点音讯呢?莫非这其中另有古怪?”
陈思远道:“照啊!我也是这么说!”
曹羽看了看覃渊道:“既如此,小侄打算到武胜关细细打探一番,看看能否寻出些蛛丝马迹。”
陈思逸道:“也好。恰巧我与邕儿要去扬州,咱每结伴走一程。”
曹羽道:“求之不得,小侄初入江湖,有许多事正好向二伯请教?”
陈灵灵道:“爹,去扬州作甚?我也要去。”
陈思逸道:“不成,我和你哥是要去追查杀人凶手,又不是去顽,你一个小丫头家,跟着做甚么?”
陈灵灵走到陈思贤身旁,晃着他肩膀撒娇道:“大伯,劳烦你跟我爹说说,我也要出去历练。”
陈思贤笑着摇头,陈灵灵道:“大伯,你可说过,咱们陈家后人,不论男娃、女娃,都要顶天立地,你说说,我若不出去历练闯荡,如何顶天立地?”
陈思贤笑道:“你这丫头鬼精灵,罢了,二弟,让她去吧。”
陈思逸点头道:“好的,大哥。”
陈灵灵兴高采烈向二人抱拳道:“多谢大伯,多谢爹。”
陈思逸道:“把那‘萧稍’宝马给你大哥骑,你骑他的马,省得你中途再溜走,还有,凡事要听我的。”
陈灵灵再抱拳,表情肃穆道:“是,女儿这一言,‘萧稍’马难追。”大伙都被她逗笑。
陈思贤、陈思逸等人来湖州的缘由,原本是因陈天骄祭日将至。
一过睦州青溪,陈灵灵就策马狂奔,甩掉了众人,那马是四侠陈思豪的一位西夏好友所赠,据称是大宛宝马,名曰萧稍,极为神骏,陈思贤等人追之不及,又觉着已近湖州,陈灵灵应该能按照之前所说地址打听出她三叔所在,这一路当无意外,便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