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迈到悬崖边,望见花展颜已落到崖底,还有一人从一艘大船上飞身而起,接住了她,二人一起跌落水中,溅起老高水花,瞧那人身形身法,倒像自己四叔陈思豪,身后万林喊道:“别看了,下去寻她!”陈灵灵道:“快来看,四叔!”
陈邕奔到陈灵灵身旁,嘴里道:“四叔?在哪儿?”又自顾指着船上一人道:“那不是爹爹么?”二人刚想喊,陈思逸已同另外一人跳入水中,船上乱成一团,有人抛绳子,有人伸船桨,陈思逸抱住了陈思豪,另外一人抱住了花展颜,一人抓住船桨,一人抓住绳子,被众人七手八脚,先后拉上船去。
这场面直看得陈氏兄妹提心吊胆,也忘了喊父亲,二人见陈思豪和花展颜都能坐起,才稍稍放下心来,柳枝书扶着万林赶过来,柳枝书道:“如何了?”陈灵灵道:“被四叔救了,但不知受伤没有?”万林道:“问问便知。”
陈邕道:“唉,只顾看了!”当即气沉丹田,朝下喊了声:“爹!四叔!”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陈思逸、陈思豪听到喊声,抬起头来,看到四人,陈思逸招了招手,陈思豪只点了点头,陈邕又喊道:“四叔受伤了么?花女侠如何?”陈思逸回道:“你四叔胳膊断了,花女侠没有大碍。”又听陈思豪道:“放心!我不碍事!”陈邕道:“我每这就下去!”陈思逸回道:“好!”
四人心头的大石,这才全然落下,转身往回走,万林恨恨道:“龟儿子悬崖,杵在这里等着人跳,他日我若会了仙术,夷平天下山崖。”陈灵灵笑道:“傻话,山崖平了还有河海,你能挡得住人跳?你伤不碍事了?”万林道:“只是浑身乏力,应当不碍事了。”
陈邕指着袁行路尸身道:“人死为大,不能让他曝尸荒野,先埋了再走。”柳枝书道:“要得!”将万林递给陈灵灵搀扶,上前从袁行路身上拔出自己的剑,撕下一块衣衫,拭干净血迹,入鞘收起,又将袁行路匕首别在袁行路自己腰间,同陈邕一起抬着,在山腰寻了一处平整地方放下,捡来石头,堆了个坟头,算是将他安葬。
下得山来,与陈思逸、陈思豪、花展颜在那船上相会,陈思豪已吊起了双臂,正痛得满头大汗,见到他们,依然满面笑容道:“听说你们四个把袁行路杀了,好手段!”陈灵灵道:“四叔,痛吧?别说话,待你伤好了,侄女儿细细说给你听。”陈思豪瞧了瞧花展颜道:“她已向我讲过了。”
花展颜红着脸低下头,陈灵灵见她身上披的那件衣衫,像是四叔的,遂微笑道:“花女侠讲的是花女侠讲的,我讲的是我讲的,因人而异嘛。”陈思豪道:“好,好,到时我洗耳恭听。”陈灵灵又指着浑身湿漉漉的船家道:“爹,方才同你跳下水的,是这位么?”陈思逸道:“正是。”陈灵灵上前谢了,船家道:“方才这两位客官向俺们道谢,俺就说,谢啥?那地方水又深又急,慢一点把人囫囵吞了,俺要是见死不救,怎当人子?”陈灵灵又向那些艄公船伙计道:“诸位古道热肠,都是大英雄。”众人连连摇手笑道:“啥英雄?不敢当,不敢当。”此时已入盛夏,天气炎热,湿衣凉爽,因此三位男子都没有换下,花展颜是女子,湿衣不雅,却无衣可换,于是陈思豪让陈思逸从自己行李中取了件衣衫给她披上。
陈思逸道:“咱们赶紧去汜水,找大夫给你四叔和万贤侄治伤。”大伙共乘那艘大船,打发另两艘船回去。那船逆着洛水而行。
陈思逸问陈邕道:“邕儿,这一路可打听到了万冲、冷清月的消息?”四个人都摇头,陈思逸道:“天下之大,江河之广,人就如沧海一粟,寻之的确不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有一日会寻到的”万林道:“只是连累了诸位,小侄于心不安。”陈思逸道:“贤侄,别见外,我发英雄帖为难令弟,他非但不与我计较,还在我遭难时助我,如此仁厚侠义,着实难得,于私我要报答他恩德,于公我想让江湖上多一位侠士君子,吃点苦又算甚么?”万林道:“二伯如此厚爱器重,我那愚弟怎担当得起?发英雄帖是侠义之举,愚弟明白个中道理,怎会计较?少林寺二伯替我们兄弟解围,亦是恩义深重。”陈思逸道:“罢了,你我都别说这些话,接着想法子寻人是正事。”万林点头称是。
陈邕道:“爹,怎地不见冷帮主?”陈思逸道:“我们循着你们留的记号,寻至阳武‘黄沙帮’,受到盛情款待,他便留在当地,依托‘黄沙帮’去寻女儿了,你们在阳武做得很好。”四人听了,相顾而笑。
陈思豪道:“我们出了‘五槐庄’,便马不停蹄,循着印记一路跟来,到底无幸得瞻诸位的英雄风范,很是遗憾啊。”说罢与陈思逸大笑,一笑带动了胳膊上的伤,痛得“哎哟”一声,陈灵灵笑着撒娇道:“四叔就会取笑我每。”陈思豪忍住痛道:“岂敢?四叔可是真心为你们高兴,二哥,一眨眼孩子们都能单枪匹马闯荡江湖了,真是令人欣慰。”
陈思逸道:“是啊,咱们也老了。”陈邕、陈灵灵见父亲三度受伤之后,的确露出了少许老态,心下黯然,陈灵灵道:“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陈思逸道:“傻丫头,老不老岂是你说了算的?对了,柳贤侄,‘黄沙帮’王姑娘托我给你一样东西。”转身进船舱,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递给了柳枝书。
陈灵灵凑过去道:“什么?让我瞧瞧。”柳枝书当众打开了,见里头正是王文浣头上戴的那枚金丝蝴蝶珠花,翅膀和须都在微微颤动,一如自己当日所见。陈灵灵道:“这株花好美,柳大哥好福气!”柳枝书忸怩着端详了片刻,觉着自己脸不红了方道:“二伯,她可有什么言语?”陈思逸道:“她说见珠花如见人。”柳枝书听罢,盯着那珠花发起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