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陈灵灵与查祥聊天,这边智仁大师向陈思逸道:“陈二侠,如今我方将近四十人,并且都是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胜算大增,咱们冲将上去拿下舒遥亭,你看如何?”
群雄一听要干仗,都停止议论,围了上来。
陈思逸道:“舒遥亭早年作恶多端,在下正想会他一会,此外,扬州苏家灭门案波谲云诡,在下也想听听舒遥亭如何解释,敢问大师,他去少林寺做什么?”
智仁大师道:“说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舒遥亭惧怕万小施主,前来少林寺寻求庇护,老衲听说了苏家惨案及万小施主所犯过错,觉着武林同道有难,少林寺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将他留在了寺中,可老衲问起他与万小施主如何结下的梁子,以及他家惨案的前因后果时,他却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便有离开的意思。老衲也和陈二侠一般,觉出苏家一案有些蹊跷,是以将他挽留下来,好等万小施主来了之后当面对峙,哪知万小施主年少性急,和敝寺起了误会,事情越闹越大,以至于被舒遥亭的同伴寻到了间隙,将他从敝寺救了出来。”
智仁大师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瞟万冲一眼,见万冲略微低头,面色时而痛苦,时而惨然,时而悲愤,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查祥道:“方才陈二侠就说舒遥亭作恶多端,这舒遥亭是何许人也,大师不会不知道吧?这等人,大师帮他做什么?”
智仁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当然知道,这位舒遥亭,与一位花展颜女施主,早年被武林中人称作‘索命双影’,不知当年有多少江湖同道死于他二人手中,后来此人隐居扬州,化作苏焕东,在暗地里也没少作案。老衲本想将他留在寺中,以佛法化解他胸中戾气,可惜他执迷不悟,竟然与一伙强人里应外合,杀了我十几名少林子弟,盗了几册本寺武学典籍,逃出敝寺。”
“舒遥亭的同党,都是来自北方的高手,汉人、匈奴、女真、蒙古都有,言语夹七杂八,个个身手了得,从这些人身上,老衲发觉有关舒遥亭之事已远非苏家惨案那么简单,哼,他与异族勾结,偷盗我少林武学典籍,多半在策划不利于我大宋的阴谋诡计,因此,老衲才穷追至此,要一探究竟,若能查明舒遥亭之徒所谋何事,说不定就能替咱们大宋销了一场祸患,此等事体,少林寺义当所为!”智仁大师缓缓道来,每一句话,都说得正气凛然,令人信服。
蔡先生道:“方丈大师,容在下插一句话,这些人是否也是位藏宝图而来呢?还有,藏宝图本就出自舒遥亭之手,可为何有半张落入了这位万公子手中了呢?”
陆方南等人口中说着:“蔡先生所问极是!”却把眼睛盯在了万冲身上。
万冲道:“诸位的问题,待拿到舒贼之后,在下会一一解答!”
万冲越不愿意说,陆方南等人越急切想知道,可他们知道此时还不能得罪万冲,所以不能以武力逼问。
“哼,他-娘-的,你小子耍我们不轻,等得到藏宝图之后,看老子如何整治你小子!”陆方南等人几乎都在这么想。
蔡先生道:“万公子不想说,也就罢啦,智仁大师慈悲为怀,我等十分敬仰,待拿了这贼人,便知端的。”
智仁大师道:“蔡施主过奖,陈二侠,大伙以你马首是瞻,请你调遣!”
陈思逸道:“不敢,一切还请智仁大师主持。”
智仁大师哈哈一笑道:“那好,老衲有僭了。方才我们等候诸位之时,已用杂草树枝扎了些盾牌,方才我数了数,够咱们用的。蔡先生、查大侠,劳烦二位带领我少林诸弟子攻左,陆帮主,请你率领其余英雄攻右,老衲与陈二侠、智远师弟及五位小施主居中主攻,大家若无暗器,捡些石子对付,咱们一股脑儿攻将上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听了,各持兵刃在手,大声吆喝,以壮声威。
智远大师来得匆忙,未带兵器,他急中生智,把几根荆条束到一起,当短棒用。
大伙依照智仁大师分派,一起向前,走了十几步,智仁大师一声大喝:“冲!”
众人随即分作三路,施展轻功,踏着杂草和岩石,向山顶飞跃。
很快,接近了石壁,群雄都抱着一鼓作气冲上山头的的年头,喊杀声更加响亮。
忽然,石壁后近百把机弩连发,箭矢“嗖嗖”破空而至,群雄举起盾牌、兵器遮挡,脚下不停,奋勇猛冲,除喊杀声外,箭矢与兵刃、盾牌相撞所发出的“叮叮当当”、“砰砰噗噗”之声亦不绝于耳。
眼瞅着接近石壁,智仁大师喝道:“发暗器!”
他喊声刚落,飞刀、袖箭、铁藜子、石子诸般暗器便一窝蜂飞向山顶,敌人顿时倒下十多个,其他敌人看暗器厉害,纷纷戴上了头盔,那些头盔为镔铁所制,寻常刀箭均不能入,因嫌戴上遮眼碍事,故而方才未戴。
如此以来,除了智仁、陈思逸、智远三位顶尖高手所发暗器尚能击倒对方外,其余人的暗器打到人家头盔之上,只能听“叮叮”响声,却丝毫伤不得人了。
当下,中路在前,蔡先生、查祥所率左翼次之,陆方南、洛维嘉所领右侧居最后,中路好容易冲到距石壁两三丈远处,忽听右侧有人惨叫,接着就听陆方南喊道:“智仁大师,撤吧!”未等智仁大师言语,就转身率领众人向下狂奔,奔跑中又有五人受伤。
正在这时,左翼又有两名少林弟子受伤,智仁大师一瞧右侧无人支撑,中左两路即便攻上去,死伤也定然惨重,于是忙招呼众人,前队变作后队,向下急撤,智远大师兀自向前飞奔,硬被陈思逸拉回。
众人撤到原位,检点人数,左翼有两名少林弟子受伤,蔡先生右臂被箭矢擦过,好在只破了点皮,右翼受伤六人,有两人无法撤回,正躺在前方呻吟。敌人也不取他们性命,看样子是要等待众人去救。
陈灵灵心中不忍,向陈思逸道:“爹,咱们去救他们吧?”
万林道:“陈姑娘,你暂且歇歇,我们去救。”
万冲、柳枝书异口同声道:“走,一起去!”
陈思逸道:“灵儿,你呆在这里,邕儿,你我二人在前掩护,让万公子和柳公子救人。”
陈邕道:“好!”
陈灵灵知道自己本事不够,去了也会连累其他人,只好郁闷地答应了陈思逸。
智仁大师道:“陈二侠,对方就是要引咱们上去救人,莫中了他们奸计。”
陈思逸道:“我们只守不攻,应当不妨事!”话未说完,领着陈邕、万氏兄弟、柳枝书就走,刚走两步,就听智远大师道:“陈二侠,老衲与你同去!”
陈思逸向他点头道:“甚好!”
一行人摆好阵势,又向山头进发。
待陈思逸等人接近了,敌人故技重施,依旧放箭招呼。
陈思逸与智远大师在前,挥舞盾牌及手中兵刃,挡开箭矢,好让后面四人救护伤者,此番没有了旁路掩护,敌人的箭矢比方才密集猛烈许多,陈思逸、智远大师将手中盾牌、兵器舞得密不透风,远处众人知他二人表面上虽在随意挥洒,其实正将上乘内功注到兵器之上,否则,又怎能挡得住那如骤雨一般的强劲箭矢?
智仁大师、陆方南等人心中既敬佩,又替他们捏着把汗:他们面临的形势凶险万分,若稍有疏忽,或气力稍有不济,自己被射成刺猬不说,其他人都难以全身而退。
众人终于冲到离山顶较近的伤者处,陈邕、柳枝书架起那伤者,在陈思逸、智远大师和万氏兄弟的掩护下,向山下飞奔。这时,忽听石壁内有人一声狂笑,又见一只特大箭矢跟在箭雨之后,隐含风雷之势,射向智远大师,智远大师猝不及防,势必被当胸射穿。
后面智仁大师一看情形不妙,连忙大喝:“师弟,小心!”
陈灵灵本来就十分担心,听智仁大师这么一喊,脸色顿时煞白。
智远大师正暗叹命之将终时,忽见一道光飞出,这道光挟风带势,先撞落了其它箭矢,余势不衰,与那巨矢“当”地碰到一起,擦出几点火花,二者一起落下,原来这道光是一口利剑,掷剑之人武功非同凡响!
智远大师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毕竟躲过一劫,他刚松了口气,又听陈灵灵大喊:“爹爹,小心!”
原来陈思逸见智远大师难以躲开巨矢,将手中剑运劲抛出,砸向巨矢,又顺手接住迎面飞来的两只箭,尽管他抛剑接矢一气呵成,右肩上还是中了一箭,那箭穿透肩膀,箭镞从背上露出,鲜血顿时染红衣衫。可是陈思逸只轻“哼”了一声,随即咬牙挺住,左手不停挥动盾牌,拨开来矢。
陈灵灵担心父亲,要挺剑上去帮忙,被智仁大师一把拉住道:“女施主,莫要妄送了性命。”
陈灵灵一边喊:“我要去帮爹爹!”一边要挣脱智仁之手,智仁只是抓住不放。
陆方南见此情形,心中大快,若非智仁大师在旁,恐怕早已笑出声来,他以为洛维嘉定然同自己一般得意,扭脸瞅了瞅,却见他表情凝重,似乎很关注前方情形。
智远大师、万氏兄弟、柳枝书见陈思逸受伤,心头大震,陈邕则心情大乱,将伤者撇给柳枝书,不顾一切冲上去保护父亲,陈思逸道:“我不碍事!先救伤者!”
当众人救起第二名伤者时,智仁大师才放开陈灵灵,陈灵灵立刻如离弦之箭飞身上前,智仁大师、查祥、蔡先生、洛维嘉等人也立刻冲上去接应,大伙戮力同心,救回了伤者。
陆方南在后面未动,见洛维嘉和另一位江淮同伴也去冒险帮助对头,心中很是不解。
此次冲锋,陈思逸受了重伤,陈邕、万氏兄弟、柳枝书也已筋疲力尽,智远大师纵然内力深厚,也感觉双臂发酸。
那两名伤者,曾在鄂州伙同陆方南与陈氏兄妹、万林、柳枝书交手,此时对陈思逸等人感恩戴德,均不再理会陆方南。
陈思逸的伤不光令陈氏兄妹牵肠挂肚,智远大师、万氏兄弟、柳枝书也都十分担心,而群豪则为陈思逸侠义精神感动,大都露出了关心神色。
陈思逸面如金纸,向众人微微一笑,大伙心中稍安。
智仁大师道:“陈施主,快坐,老衲替你疗伤。”
陈思逸依言盘腿而坐,智仁大师出手如电,先点了陈思逸伤口周遭穴道,止血止痛,接着向陆方南道:“陆施主,借你‘绝尘剑’一用。”
陆方南愣了愣,见智仁、智远两双眼睛、精光四射盯着自己,心中微微一颤,把剑递给了智仁大师,口中还讪讪道:“智仁大师真乃兵器行家,一眼就看出在下这柄剑是‘绝尘剑’。”
智仁大师一边撕开陈思逸后背衣衫,一边道:“武林中的神兵利器不过七件,谁不知道‘绝尘剑’在陆施主手中?”
陈灵灵单膝跪在左侧扶住陈思逸,扭过头去闭着眼睛,不敢瞧陈思逸伤口,陈邕在陈思逸后面躬着身子,扶着父亲左肩,紧盯着智仁大师,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
只见智仁大师用左手两根手指夹住箭镞,口中道:“陈施主,老衲要动手了!”不等陈思逸答应,智仁大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镞向外一拉,箭杆稍稍露出,他右手剑贴着陈思逸脊背向下一划,“嚓”的一声,箭镞应声而落,这两下干净利落,双手配合得丝丝入扣,众人无不赞叹。
陈思逸自己伸出左手拔出箭杆,陈邕连忙掏出金疮药替父亲敷上,智远大师又从僧衣上扯下一块布来,替陈思逸包扎伤口,陈思逸挣扎着起身向智仁、智远道谢,智仁大师道:“陈施主舍命救人,堪为我等楷模,老衲只是略尽本分。”
智远大师躬身合十道:“陈施主,应当是老衲谢你才是!”
一旁蔡先生道:“先前在下言语间若有得罪处,请陈二侠海涵,在下今日才见识了什么叫侠义心肠!”
陈思逸微微摇头道了声:“先生谬赞,过往之事,无须再提。智仁大师,如今该当如何,还请大师定夺。”
智仁大师道:“先给伤者疗伤,大伙好生歇息歇息。”
陆方南看智仁大师忙完,上前道:“智仁大师,一味猛攻,并非良策。”
智仁大师道:“依陆帮主看,该当如何?老衲倒要请教。”
陆方南道:“不敢当,在下有条拙计。”
智仁大师道:“愿闻其详。”
陆方南道:“大师可派两拨人下山,一拨人前去筹集食粮,一拨人去召集附近豪杰前来助阵,我等在此围困贼人,待他们水米皆尽时,纵然无人前来相助,我等亦可不战而胜。”
智仁大师道:“陆施主所言虽有几分道理,可是,如今陈二侠及多位好汉都有伤在身,无力御敌,我若再分兵出去,岂不是愈加敌众我寡?到时候,怎能困得住那许多高手和强弓硬弩?”
陈思逸道:“大师所虑极是,诸位是否想过,敌人为何将我等引到此处?为何又占尽优势却只守不攻?”
智仁大师摇头道:“这一点老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依老衲看,咱们不若暂时退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舒遥亭欠下的债,咱们以后再追。”
陆方南道:“大师,若姓舒的逃跑北上,投靠女真,咱们还如何讨要藏宝图?”
陈邕在一旁道:“陆帮主,是命重要,还是藏宝图重要?”
陆方南道:“藏宝图重要,命,也重要!要想富贵,就得有舍命冒险的气慨!”
正在议论时,听闻东边有喧哗之声隐隐传来,貌似来了不少人,众人张望片刻,遥见一群人从山头那边转来,瞧阵势,足有三、四百人,吵吵嚷嚷,左顾右盼。
陆方南半喜半忧,喜的是,这么多人,擒住舒遥亭,拿到藏宝图当不在话下,忧的是,这么多人,得多大宝藏才能喂得饱?这宝藏该如何分自己才能捞着大头?
智远大师喜道:“好,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