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疏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伏在露台栏杆上喘气:“我们还有可能回到过去吗?你明知道没有可能的,对吧?”
“我现在只担心朝夕,陆阿姨不在了,她该怎么办?”连波摇着头,想好了不说她的,一提到她,那种避无可避的刺痛就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紧,“其他的事我一概都不去想,朝夕……朝夕她可怎么办,她还这么小,该怎么面对她未来的人生,她恨我们家,哥,她恨……”
樊疏桐抬头侧脸看着他:“听说你去看过她。”
“是的,可是没见着。”连波愣了下,觉得不对头,“你怎么知道?”
樊疏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于什么也没说,笑了笑:“我啥事不知道呢?人在外面,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大院……这两年我到过很多地方,哪儿都比不上我们的大院,有时候在路上碰见穿军装的,就格外激动,激动得像个傻子。人真是很奇怪,为什么失去了的才觉得美好呢?”
连波没有应答,叹息着吐出一句:“我想再去看看朝夕。”
“算了吧,让她过自己的生活吧,她可能……并不乐意我们去打搅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让她忘掉过去吧。”
“军部派人过去了,陆蓁应该是今天出殡。”连波总是答非所问。
樊疏桐低下头,指间的烟头已经燃尽了,他扔掉烟头重新点了根。风有点大,他躬着身子背对着露台,“哧”的一声轻响,他划亮一根火柴,小小的幽蓝的火光在他手心忽闪摇曳,却怎么也点不着烟,以为是风太大,其实是他手不停在抖的缘故。
“我来吧。”连波拿过火柴盒,划亮火柴,将幽蓝的火递上前。这么多年了,樊疏桐还是改不了用火柴点烟的习惯,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偷父亲的火柴和烟,一根一根地划亮。他喜欢那种短暂的光亮,喜欢火柴燃烧时散发出的好闻的硝烟味,其实那是磷燃烧的味道,但他闻着总觉得像硝烟,像极了父亲身上的味道。父亲戎马一生,战争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淡,和平年代不需要打仗,但是父亲身上却很奇妙地留下了硝烟的味道,非常独特的气息。樊疏桐从小迷恋那种味道,渴望得到父亲的亲近,哪怕是一个拥抱,也会让他激动很多天,可是自懂事后父亲没有抱过他,跟他说话也总是板着脸,父子间的战争演变到最后终于是他离家出走。
在外面漂泊的这些年,他口袋里始终揣着盒火柴,身边经常有人笑他老土,都什么年月了还用火柴,可是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去想自己为什么喜欢用火柴,他只是喜欢那种味道。那幽蓝的小火苗,虽然短暂,却出人意料地给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