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奇门遁甲演义
11254600000003

第3章 :马踏镝鸣;

塞北,此时正是秋风乍起遍野萧凉,细细的黄沙被吹起一层层薄雾散落在荒凉的旷野四方。

月夜下的戈壁滩,点缀着几簇低矮的灌木丛,远处,赫然是断裂的深谷,犹如饥饿的怪兽,张着满是獠牙的巨口,毫无半点生气。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一团团的巨大黑影,缓慢的掠过空旷的戈壁上方,那是不断被风吹过的流云。秋风如低沉的乡歌吹过空旷的戈壁,渐渐传向远方……。

伴随着呜咽的秋风,暗夜下的天际,一行长长马队正在淡灰色的月光中悄然行进。马队拉着斜斜的黑影倒映在戈壁上。没有火把,没有马儿的嘶叫,没有马蹄鸾铃之声。在这渺无人烟的戈壁滩上,神秘的马队更像是群去向不明的幽灵。

东方破晓,马队迤逦而行来到茫茫的大漠前,阵阵西北风将细细的沙尘吹得如同薄纱扬起,发出沙沙的落寂声,让这沙海更显苍凉。

一位体魄健壮的老人在队伍前面举起了手臂,身后的马队立刻停止了行进。整个队伍人衔枚,马摘铃,人们的脸上多数用围巾包裹着,一些人的眼里都显露出不安的神色,整个马队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队伍大约一百多人,男女老幼掺杂其中,极象一支迁徙队伍。看见为首老人举起的手势,人们纷纷拿掉口上的衔枚下马歇息。

东方发白,已经看得清人们的装束,虽然服饰杂乱,但大都穿着汉人的粗布衣或契丹人的皮夹袄。从一些男子头上带着的毡帽和身上的夹袄判断,似乎是一支漠北各族混杂的游牧马队。

体魄健壮的老人与一位穿着汉人粗布衣的青年男子依旧在马背上,两人十分警觉地环顾着茫茫大漠。沙漠地平线上,太阳缓缓的挤出半张脸来,一道刺眼的阳光扫过来照亮了大地。

老人摘下头上的毡帽,沧桑而又多皱的脸上透着一股苍劲,下巴上黑白相间的胡须略有寸许。老人双眼望着沙漠远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说道:“云峰!这里是穿越沙漠最窄的地方,前行三百余里就可以到达沙漠的尽头了。”典型的一口北方汉人口音。老人马鞭向南面一指。青年男子顺着老人的手势朝南望去,那里依旧是昏黄无尽的茫茫沙海。清晨的阳光洒在青年那张英眉俊脸上,一双眼睛乌黑透亮,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锐气。

“走出沙漠就是契丹人的西京了,前面艰险甚多,就算拼死也要闯回雁门关。你身上的‘天机卷’带好了么?!”老人回首看向唤作伯涯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忙低头解开胸前的衣襟,怀里是一个端端正正的油布包裹。他重新理好衣襟,又将腰带牢牢系好,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老人,口中朗声回道:“叔父,您放心!侄儿都放好了!”

老人微微颔首,脸色忽然变得严峻起来:“云峰!你承载着我们上官家族的希望!你可明白身上的重任么?”

青年英眉微微一敛,朝老人躬身施礼,坚定地朗声道:“叔父,家族仇恨侄儿时刻铭记在心,日夜不敢忘,纵遇到千难万险,侄儿在所不惜!”

老人闻言面露悦色,微微颔首,声音一顿:“好!我上官家的子孙应当有此气魄!”

老人略带浑浊的眼睛望向茫茫沙海,嘴里徐徐地叹了口气:“我们在丝绸路上遭到耶律乙辛手下劫掠,流落漠北快十五年了。大家无时不刻的思念着家乡,漠北偏远,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办法逃脱。如今,趁着耶律乙辛祸乱朝纲,辽国人情疏离,大家才寻机逃到这里,前面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老人转脸望着青年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云峰!你在漠北跟着我学习武艺与遁甲之术十余年,就是为了返回大宋寻找妖道报仇,一旦我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要独断能为,去面对任何的险难!”

“叔父!侄儿明白!!”青年目光坚定而清澈。

青年忽道:“叔父,侄儿身上这本‘遁甲天机卷’当真有那么神奇么?”

老人苍眉一抬:“这部‘天机卷’内涉兵法、阵法、藏有神鬼不测之秘,乃旷古绝学。正所谓天机深广,全凭一点灵心。天机卷虽言词有限,实则变化无穷。你现在机缘未到,日后若能善加钻研,顿悟之后,必能洞彻其中之秘,不仅中原武林无可匹敌,亦可具备将帅之才!待那大仇一报,你可以选择报国之路,耀我上官家族的宗祠!如果能有那一天,你父母即便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老人一字一句声音沉重有力,衬出一丝悲壮之意。青年听罢身体一震,两唇紧咬,双眉凝结,一时间敛言不语,棱角分明的脸上深深地陷入了少许沉思。青年方一抬头间,耳边突然破空哨子声‘嗤’的响起,一枚响箭划着弧线飞坠在眼前的沙砾中,尾巴上的羽翎不住的‘呜呜’发颤。

老人与青年不由得吃了一惊,二人抬头望去,只见数百尺外的一个沙丘之上,一位契丹少女足踏长靴跃马而立,少女脸上掩着白纱,一身图腾锦缎,雕金弯月弓正横握在手,英姿飒爽十分威风。显然,响箭是从她那里发出的,羽箭不偏不倚落在马蹄前,箭法饶是了得。老人与上官云峰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位少女将手指含在口中打了个清脆的唿哨,顿时呼隆隆马蹄声音大作,沙丘后面尘土飞扬,乱纷纷蔓延上来不知道多少契丹骑兵。

突如其来的契丹骑兵令歇息的人群恐慌起来,人们鼓噪着乱纷纷地爬上马操起兵器。老人的脸色瞬间严峻,他嘶哑的声音急促道:“云峰,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马上带领本部人马从南面突围!快!”

青年眼中喷着决一死战的怒火,听到叔父催促,他犹豫地朝着叔父望了一眼:“叔父……?!”

老人怒喝:“不能让天机卷落到契丹人手上!快走!”

上官云峰双目圆睁迸溅出激愤的泪水,他在马上朝叔父施了深深一礼,口中大声说道:“叔父保重,侄儿去了!”说罢,急忙打马回身朝着人群高喊道:“本部人马听令!随我从南面突围!”喊罢,他猛一拍坐骑,挥舞着手臂朝沙漠南面飞驰而去。在他身后纷纷扰扰的马队中,迅速跟着奔出二十余骑快马,一齐尾随着朝沙漠南面奔去,留下一溜溜黄尘。

老人挥舞着手臂朝剩下的人群大声疾呼:“随我来!”人群早已慌做一团,女人的喊叫声,小儿的哭啼声,男人的怒吼声,马儿的嘶鸣声,刀枪碰撞声,到处都是混乱不堪的景象。老人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朝着马队高声大喊:“不要惊慌,随我向西南突围!”躁动的人群听到喊声回过神来,纷纷尾随老人向西南奔来。

契丹少女在马上望见人群分作两队逃散,她回首朝身后的一个铜甲契丹武士手势一指,这名契丹武士立刻回应:“得令!”他随即催马向前,手臂高举口里高声吆喝,百余名骁勇的契丹骑兵立即马踏黄沙,尘土飞扬地从队伍中奔腾而出。铜甲契丹武士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儿长嘶一声朝西南飞奔而去,这队契丹骑兵紧紧随在其后。

契丹少女口中清脆地娇喝了一声,手中马鞭朝南边左右一分,余下契丹骑兵立刻蜂拥而出左右分作两队,象钳子一般朝南边围了过去。一时间,马儿嘶鸣声、马蹄夹杂着鸾铃声、契丹骑兵们的怒吼声不绝于耳,荒漠上顿时腾起了满目黄尘。

上官云峰带着人马向南一路飞驰,一气翻过几十个沙丘。他跃上一个高高的沙丘回顾身后的从骑,只见随从们跑得慌乱,四下里都是。后面黄尘滚滚,追兵正在风驰电掣般赶过来。上官云峰从背后抽出一柄只有三尺的短矛,一只手抓着尾端一拧,‘啪’的一下枪杆弹出,顿时矛长六尺,原来是把可以伸缩的利器。矛的枪刺如同一柄短剑,锋芒与朝阳相映,凹显着一道深深的流血槽。

沙漠上渐渐起风了,一席席沙尘从马蹄下面扬起,远处,天色泛着一片橙黄,那是沙暴即将来临的征兆。上官云峰擎着长矛站在沙丘顶上招呼着自己的随从跟上。契丹马健,几十个契丹追兵已经距离奔逃的马队后面不过十余丈。十余只飞蝗般的羽箭飞出,逃在最后的几个人瞬间后心中箭,哀号着跌下马来。

上官云峰将手中的长矛朝头顶高高举起引导族人们方向,残存的族人们一个个逃上沙丘,全部都勒马列在云峰身后。人们握着手中的兵器不住的喘着粗气,眼看着契丹骑兵冲到沙丘底下,人们的脸色十分紧张。

在漠北,没有决一死战的气魄是根本无法逃脱契丹鹰犬的追杀,自古汉人与胡人在马背上的较量总是处于下风,大汉将军卫青与霍去病能够逐鹿漠北,驱匈奴于万里,靠的是血性与气魄。契丹人是一个马背上的民族,皮毛以衣、渔猎而食、马逐水草,随迁随徙,天然的生活方式养成了他们自由奔放,彪悍不羁的狼性。契丹追兵杀气腾腾,咄咄逼人,人们再逃下去的结果只能像被围猎的麋鹿一样被射杀。

上官云峰握紧了钢枪,双目微晗射出一道冷冷的杀气。风沙已经渐渐扬起形成阵阵薄雾,开始挡住人们的视线。云峰身畔的一个少年紧皱着眉头,拈弓拉箭瞄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骑兵,羽箭‘嗖’地飞出,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钉在契丹骑兵的前胸,契丹骑兵应声栽落马下,在沙丘上滚出一溜白烟。

上官云峰将长矛朝奔涌上来的契丹骑兵怒指,大声喝道“杀……!”只见上官云峰人马腾空而起跃下沙丘,族人们怒吼着挥舞兵器紧随其后冲杀下来。必须要有嗜血的狼性,绝不能象待宰的羔羊只顾奔逃。置于死地迸发出来的求生本能让族人们从内心一齐发出怒吼,马队犹如一股疾风冲下沙丘,向契丹骑兵横扫过去。冲上来的契丹马队对这一逆袭出乎预料,契丹马队瞬间产生了几分犹豫,狂风此刻突然平地大起,黄沙扑面,沙砾打在人们的兵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契丹骑兵们一边用胳膊遮挡着沙砾,一边操起了弯环刀、长枪、狼牙棒等兵器应战。

上官云峰冲在最前面顺风急击,犹如风沙中的一股旋风冲进了契丹骑兵队伍中,他借着风势朝着契丹骑兵迅疾突刺,一个个契丹骑兵“哎呀呀!”的惨叫着跌下马来,顷刻便跌没在腾起的沙尘中。

一个契丹骑兵一边用手臂遮挡风沙,一边催马挥刀朝着上官云峰杀来。马匹相交,上官云峰怒吼一声,手中长枪奋力突刺,枪长刀短,契丹骑兵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刺得飞落马下。上官云峰随即抽枪蓦然回挑,银枪快速准确地穿过飞舞着的沙砾,正刺在侧面一个契丹骑兵手腕上,契丹骑兵“哇呀”一声马刀落地,转身打马就走。

逆风中的契丹骑兵被风沙扰乱了队形,又被上官云峰突然的逆袭杀得阵脚大乱忙于招架。

契丹少女随后拍马率队赶到,风沙越来越大,令人恐惧的沙暴马上就要来降临了。契丹少女阵后看的真切,急忙打了一个手势,身旁的契丹骑兵立刻吹起了牛角,‘呜呜呜呜呜呜……’,与上官云峰等人混战的契丹骑兵们闻听牛角号,纷纷打马向后散开。

风沙越刮越猛,让人简直无法睁开双眼,契丹骑兵全部向后散开,上官云峰这边忙着呼喊自己人从谷底向沙丘顶上奔跑。天空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疾风携着沙砾击打着人和马儿。马儿仿佛知道危险降临,奋力驮着人们向沙丘顶上挣扎。众人好不容易冲上沙丘,一个个连忙翻身下马,马儿随着主人的号令纷纷卧倒,人们都紧紧握着缰绳依靠在马背一侧,一个一个紧紧地低着头。这时,一股强劲的黑沙暴象铺天盖地的怪兽,呼啸着从人和马的身上踩踏过去……。

上官云峰靠在马身上紧紧抱着头,只觉得耳朵根后面一阵生疼,用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这股肆虐的沙暴终于消失在沙漠的尽头,四周依旧是呼呼的风,但是已经小了许多。四下里昏黄一片,太阳象一个圆圆的、暗红的盘子挂在天空,失去了刺眼的光芒,到像是晨昏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