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太监全身的骨头仿佛被爆炒的豆子一般发出了噼里啪啦浑浊的声响。远处林子那一头的凄厉惨嚎与这激烈的骨裂之声交织在一起使人脊背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已经持续了半刻钟了，这样骇人的折磨。
无论是肉体层面，还是精神层面，这样的遭遇都足以使人崩溃。或是体虚而亡或是神智涣散，无论如何到了最后这个人都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但仔细想想，那条死路又何尝不是仁慈的呢？可是现在，有着澹台玄的三根草茎和断命奇毒存在，死路却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将这种难以言状的极致痛苦延续下去。
澹台玄见黑脸太监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少，越来越无力，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这个人的意志太过薄弱，竟然只坚持了半刻钟，看来已经不需要我动用第三签了。”
果不其然，澹台玄话音刚落，地上的黑脸太监便不再动弹，呼吸的动作变得机械无比，虽然仍活着却毫无生气。
“你是谁？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大内一品堂二品内侍常子健。”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可是这种标准到一字一顿的话语中却只剩下空洞。
看到常子健现在的样子，我便知道他已经没有所谓的人格存在，一丝一毫，就连潜意识和一部分与人格牵连的本能都被澹台玄造成的极端痛苦摧毁清洗得干干净净。
失去了人格便不会再有顾虑和执着，所以现在的他有问必答。
“之前车上的另外三人到底是谁？”我开口问道。
这也许是我这几天遭遇的所有事情的源头。
“樱庭满步、星野仲、广田康盛。”
星野、樱庭、广田······
我们从常子健口中得知他们一行四人中存活下来的另外一人就是之前多次开口与众人说话的瓮声大汉，其名为东方册，神策府中人。他们此行的目的旨在监视和保护那三名扶桑人。
这件事情涉及到的势力又多了几个。十九贵宗族中以武道立家的樱庭家族和十九贵宗族之首皇族星野家族继广田家之后也卷入此事当中；从常子健他们的任务内容上来看，甚至华夏朝廷肯定也参与其中。
“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改道向南直接绕过花前进入湘州。”韩老鬼面色更加僵硬，双手的拳头已捏的声声作响。
澹台玄并未理睬韩老鬼而是转过头定定的站在我的面前问道：“剑劫兄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是的，我无法做出抉择。
以前的我一定会做出和韩老鬼一样的选择，那才是理智的选择，明哲保身的选择，一个杀手应有的选择。但就在澹台玄开口想问的那一刹那，我犹豫了，随之而来的是愈加浓厚的彷徨和迷茫。
不明白自己的心，就无法做出选择。除了极少的事情以外，我无法再明白自己的心。
澹台玄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看着树林那头隐隐的火光幽幽道：“心残，是以空。空，才入彷徨。看来他说的不错，你的心已经空了。”
不，不是空了，而是有了些许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伴随着那日玄阴城的黄沙而来的莫名的悸动。
我很失望，真的，我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失望过。我原以为澹台玄足够了解现在的我，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和渴望，这才是我答应与他一同前往蜀中的最重要的原因；可是现在，他表现出来的一切，他所说的人，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这一刻我觉得蜀中一行可能是个错误。
我的能感受道面颊肌肉上展示出不自觉的僵硬，我知道此刻我的脸色一定很差。
“够了，你根本不了解我。”自以为是的人是最令人厌恶的。
“那你又了解你自己么？”澹台玄道。
失望生出的愤怒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全身无力的感觉弥漫全身，我无法辩驳。
“罢了，走吧，听韩老鬼的，绕道湘州吧。”澹台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便不再管它了。”
“为何？”我的声音几乎要湮灭在树林的风声中。
“什么？”
“为何你想要插手到这件事中？”
沉默，良久
“你去过云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