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侠佛门异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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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异功(10)

两人互相注视了对方一会儿,牟道悄悄出了杏林院。

下山来,他感到胸前一片火热,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个梦。

向前走,离城愈近,他的心头越发沉重、灰黑。

来到县衙门口,他停住了,稳定了一下慌乱的心,快步走向自己的书房,几乎是小

跑。

不巧得很,还是被父亲发现了,被喝住了。

“你越发长进了,就是这样出息的吗?我还指望你将来弘扬门风呢,你就这么做给

我看?你不想读书,到底想干什么?你不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不知道书中

自有黄金屋,人在书中显自手?”

牟道有些不服地说:“我什么都知道,可只知读书,不知做人,也是不行的。满朝

文武哪个没读过书,可在锦衣卫面前又哪个有一点读书人的清正骨气?”

“住口!混帐东西,以后不准你再提官场中事!在这个家里,你还没有乱说乱动的

资格!”

牟道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牟正愣了一下,长叹一口气,挥手让牟道离去。他觉得儿子再也不属于自己了,他

感到一种冷晶晶的悲哀,儿子若不争气,自己这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是无法把他推上去的,

至于前途,那是一片昏暗了。

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战,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寒战,直觉告诉他,这不是

好兆头。他的心狂跳了起来,会出什么事呢?

然而天高云淡,又能出什么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向外走去,人不该自己吓唬自

己。

牟道从门缝里看到父亲远去了,一颗心落了下来,暴风雨总算过去了。他咳了一声,

坐到一边的床上去。随手翻了一下扔在床上的书,他无奈地直摇头,这种生活简直糟透

了,以前自己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他从旁边拿起老子的《道德经》,映入眼帘的全是“惚兮”,这更让他心烦,这真

是邪了,世上怎么没有一片静土呢?

他放松了一下绷紧的神经,半闭着眼睛向后仰去。也许起了云,也许起了雾,春风

一化,“大成至圣先师”孔子飘然落到他的身边,扬起那颗特大的脑袋以幽默的口吻说:

“乖孩子,要升官发财,跟我来。”

他呆了一阵,屋子里极静,仿佛他在飞向不可知的深渊。一切太悠久,太寥廓,太

恐怖,他飘浮其间,什么也抓不到,仅有无限的遗憾。也许这时候他接近了自己,接近

了生命,但他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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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花相似,时时人不同,人生难得回头看,朝红蓬勃日远,笑也片片,泪也斑斑。

冬去春来,花开万家。牟道在不停地向前冲,冲向那该属于他的锦秀前程。

然而他的运道不高,总也平静不了,灭顶之灾已向他滚来。应付八股文他也许是一

把好手,面对血腥的灾难,斯文和思辩就无用处了。

清晨,空气清新能使旧诗变新,他有这种感觉。

见一片云团飞来,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摇头晃脑地轻吟一篇“名家”的八股文:

“天上一片云,地下两座坟,外边四棵树,里面三个人……”

他觉得这东西十分可笑,但他还是得背,否则过不了关。突然,一阵叫骂吆喝声传

来,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无疑问;又有一批女道士、尼姑被抓进了监狱。他已记不清

到底有几批道姑从这里押向了京城,更不知有多少无辜的道姑惨死在锦衣卫手里,每次

从这里押走一批道姑他都要难受几天,或者要病一场,但他没法儿解救她们。他见过她

们的惨象,可怜极了。他曾试图帮助她们,终因力不从心没法下手。那时,他多么希望

自己是一个侠士救普救难啊!听到道始的哭声,此时他又有了这种感觉。

他没法儿再背什么诗文了,向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在一旁走动,他向监狱跑了过

去。

从铁门缝向里一瞧,见几个锦衣卫正把一群道姑向牢房里赶。

众道姑往一处一挤,一个道始的道帽被挤掉了,一头秀发顿时披散了下来。

几个锦衣卫先是一怔,马上大笑起来。

“这妞儿竟然巧妆道姑,脑袋说不定有点毛病,可惜。”

“这有什么可惜的,也许是白莲教徒呢。”

“无论如何,你得承认她非常漂亮,这就够了,能抓到漂亮的水灵妞儿是我们的福

气。”

几个锦衣卫七嘴八舌,一脸脏兮兮的怪笑让那个“道姑”十分紧张,她确是不象这

姑。

假道始确是惊人的秀丽,不超过二十的样子,鸭蛋脸,柳叶眉,眸如清泉略带忧郁,

双唇小巧,湿润徘红,周身洋溢着鲜美韵味。

牟道看呆了,一颗心乱跳。这样的美人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为此人只应天上有,

人间哪得几回见。

他长出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这时,两个锦衣卫走向假道姑。牟道不由紧张起来,这样的少女绝对不能让他们糟

踏了,非得想办法教训他们一下不可。

他低头思忖。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几个锦衣卫慌慌张张而去。他松了一口气。

牟道看了几眼那个假道姑,想冲进去把她抢走。这么好的人物天下也未必有多少,

怎么落到这般境地呢?若是她也逃脱不了魔掌,人生未免太冷酷了,太难测了。

他站在铁门口许久,心中充满了飞扬的乱云,仿佛他又进入了乱糟糟的雪天,那么

冷,那么沉郁,一望无边,不可征服。

他漫无目的地离开县衙,心里充满对许多生命的同情,可怜。

她们什么也没干,那么善良,安分,为什么还要遭此大难?一个清白生命难道连安

分也不行吗?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他又进了饭店,想喝点酒。他希望自己能体验到人类的普遍感情,又希望自己的心

灵麻木。一个人若太敏感,那你无法不为别人死去。

夜色落下来,他终于下了决心,要去解救她们。这对一个书生来说无疑是难的,然

而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似乎有种什么力量在推着他。

当他手中握了一把剑,他知道这不是玩笑了,只要自己一动手,马上会看到鲜红的

效果,至于流的是谁的血,他就说不清楚了。

他提剑到了监狱门口,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翻门入内。

监狱里很黑,只有过道里才有灯光。他不敢走过道,从另外的地方走向牢房。

他刚欺过去,忽听一个男人的*笑:“小妞儿,你认命吧,今天晚你就是我的了。”

“你不能这样!你……”是少女的声音。

牟道陡然一惊,心悬了起来,纵身向那间有光亮的房子靠过去。

到了门口,他看见一个**的男人正低吟轻笑,十分快意,竟是海天龙,这下让牟

道几乎魂飞天外。他对这个人既恨又怕,一万个不愿见他。

少女的再一声叫喊让牟道回过神来,他感到问题严重。孤立无援羔羊一样的少女正

是那个假道姑,她惊恐羞愤极了。

牟道看清她的表情,心底翻起一般巨浪,她这么需要帮助,自己怎能一走了之?海

天龙再可怕,今晚也得摸他的老虎屁股。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必留下终自恨?

他一咬牙关,心一横,长剑猛地向逼向少女的海天龙后背刺去。

海天龙的心神太专注了,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危险,等他觉得不妙,闪躲已迟,长

剑猛地刺进他的屁股里。真算摸了“老虎”的屁股。

海天龙一声怪叫,牟道扭头就跑,转眼间不见了。海天龙受伤不轻,长剑还插在他

腔上,没法儿去追,他也没看见是谁向他下的毒手。

监狱里的狱卒听到叫声,料想是他吃了亏,也没有人去,反而把自己的门关得更紧

了,唯恐牵连上自己。他们都知道锦衣卫里没好人,最易迁怒别人,跑过去绝对得到的

不是赏钱,很可能是一刀一掌。

这样就救了牟道,否则他没法脱身。守门的那个“烂脸”更小心,听到叫声,他马

上躺到床上去,用被子捂上了头。

牟道翻门逃出监狱,慌慌张张冲到自己房里去。

等他静下来,才感到后怕,若是自已被海天龙看见,那一切都完了,自己仗义执刀,

却落了个不孝之子的罪名。

他虚脱了似地躺到床上去,很快睡着了。他从没有这么累过。

等他一觉醒来,相信自己又看到了东方的霞光,县衙里的人都在议论谁是凶手。

牟正一早就上了大堂,对身强体壮的捕快逐个寻问,不放过丝毫疑点。

监牢里的狱卒都破集中到一起,挨了一顿臭揍。但他们还是欢喜的,否则,说不定

他们之中已出现了一个断腿、丢手的,谁也不愿意这样。

牟道见没有找到自己头上,放下心了。父亲下了大堂,他便去探详情。

在牟道的记忆里,父亲似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眼睛都红红的,有些咬牙切齿。

“这如何了结,几乎没有一点线索!我想不出是哪个仇家干的,他们想陷害我!”

牟道吓了一跳:“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混帐东西,怎么不相干?海天龙在这里出了丑,难道他会善罢甘休?他让我交出

凶手,这不是向我开了刀一吗?凶手哪有那么好抓的!”

牟道的身子一颤,顿觉眼前一片昏黑,脑袋嗡嗡直响。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问:

“若是抓不到凶手呢?”

牟正“咳”了一声:“最好能抓到,苍天保佑。若是抓不到,海天龙不会放过我的,

一家人就完了!”

静静的一句话在牟道耳边响起,无异于晴空霹雳,他的身子顿时软了,灵魂飞向了

云霄。

半晌。他看了一眼父亲哀优的面孔,说:“凶手是我。”

牟正惊呆了,也骇住了,久久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实。

终于,他猛地一声吼,挥掌向牟道打去。

牟道一脸茫然,仿佛一堆雪,仅见雪雾飞洒,不见哼声。

“畜生!你终于还是把全家害了!我早知你不安分,没想到你走得这么远!我实指

望你高官得做,哪料到你却去了鬼门关!咳!难道这是天意?”

“你不把我交给海天龙了?”

“混帐小子,我是你爹!你以为我大义灭亲就能了事了?那会更糟!我什么都看透

了。你听着,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准承认自己是凶手!我和你母亲都活了多

半辈子了,是生是死已无关紧要。你是牟家的一条根,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牟家的香

烟不能绝!”

牟道被父亲流露出的亲情感动了,泪流满面,五内如焚,是自己害了全家!

牟正看了几眼哀伤欲死的儿子,沉重地说:“别哭了,你要坚强,犹如什么事没发

生一样,好好读你的书。”

“牟道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他心里很乱,什么事都想不周全,一片昏然。

这时,海天龙带着几个人走进了县衙。

他还是那么横,又多了一点狠,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牟正在他面前气都不敢乱

喘,犹如惊弓之鸟。

海天龙冷扫了他一眼,眸子深处射出一道如刀般锐利的寒光:

“牟大人,凶手抓到了没有?”

牟正忙道:“下官正在严查。”

海天龙哼了一声:“这还不够,你要尽快抓住他!我看问题出在内部,凶手对监狱

的情况十分熟悉。”

牟正没有吱声,暗自惊心。问题当然出自内部,只是太“内部”了,老子岂会把一

切告诉你。

海天龙见牟正不语,神色一改,笑道:“牟大人,你在这里官声不错,朝廷十分器

重你。近来皇上十分忧郁,我们做臣子的应该替皇上分忧才是。”

牟正连声附和,唯恐神色不诚,点头不多:“下官愚陋,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海天龙点头说:“近年来皇上连年用兵,国库已空,收不抵出。

牟大人对皇上应该有所表示,才见忠心哟。”

牟正顿时如坠冰窟之中,毛发俱寒,仿佛有只魔掌扼住了他的脖子。他不知道这是

海天尤以皇上的名义行敲诈之实,还是皇上以用兵的名义行搜刮之事。但无论哪种原因,

他都免不了要表一表忠心。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但钱从哪里来呢?这年月一般的官员谈“钱”色变,搜刮也不易,老百姓手里已经

没有了钱。

钱是一道生死关。

牟正的嘴唇颤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发出声来:“大人,依您之见,我这样的小官

要‘表示’多少合适呢?”

海天龙猛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恰当地表示了自己的鄙视:

“牟大人,向万岁表忠心是不分官大小的。我看你至少要献出十万两银子才说得过

去。”

东文文正仿佛被人打了一棒傻了,一颗心沉到了底。十万银子对一个县官来说绝对

就是一座山。

海天龙见牟正面如死灰,心中涌起一丝快乐:“牟大人,这并不是骇人听闻的数目,

相信你会弄得到的。”

牟正用手持了一把脸,苦笑道:“大人,您放心,我会尽力去办的。”

海天龙淡然一笑,带人离去,留给牟正一个沉重的问号。

他少气无力地向四周扫了几眼,坐到椅子上,慢慢闭上眼睛,想梳理一下已经乱了

的思绪。

他的感叹从他的目光里流露了出来。

晚上。他把牟道叫到身边。他不知道这一天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脑里很乱亦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