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秋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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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此时大半孤灵教弟子已经被烧死,余者尽皆逃走,刁庭纲率众师弟打扫完战场之后,董庭俊、霍庭轩、蔡庭杰等人陆续离去,只剩下顾庭斌、欧阳庭珊等二十多个昆仑弟子跟着刁庭纲继续留在五霞山一带。

众人先在山下找了家客栈住下,待安顿妥当后,刁庭纲拉着辜仁恪到外面去散步,秦觅秋不愿总是憋在房里,也跟了出来。刁庭纲道:“慎达,你怎么知道在鸳梦谷的西北方有那么一个适宜于使用火攻的去处?”辜仁恪道:“我怎么知道,我入谷之前已经先在四周巡视了一番,对敌军的布置以及附近的山川地形都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然后才入谷去见你。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打起仗来没头没脑的乱撞。”刁庭纲哈哈大笑道:“辜慎达不愧是辜慎达,处处能料敌先机,未雨绸缪。但不知贤弟何以料定曾桓会仅凭庭斌的一篇说词就答应放我们出谷?”辜仁恪道:“他哪里是因为顾庭斌的一篇说词才答应放你们出谷的哟,两军对垒,你死我活,辩才再好又有什么用,就算他顾庭斌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可能说得敌人回心转意。其实,那天我教给顾庭斌说的那番大道理不用别人对曾桓说,曾桓自己早就心知肚明。你以为当初在鸳梦谷中,孤灵教真的奈何不了你们,若是硬拼,他们或许占不到什么便宜,但岂不闻自古有‘水火皆兵’之语,鸳梦谷中树木稀少,用火攻是不可能的了,根本不具备那种条件,但水攻呢,鸳梦谷地势形同釜底,倘若敌军用水攻,你们墨家再能守又有什么用,曾桓并不是想不到这一层,他之所以不用水攻,是舍不得你们手里的那些家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他如此看重这批家当,我借顾庭斌之口,把他这件心事说出来,再以****相要挟。每个人内心都会有最脆弱的一点,只要说中了这一点,再逼他就范就不难了,这就是《鬼谷子》中所说的‘飞钳’之术。”秦觅秋冷笑道:“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耍心眼吗,还引经据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刁庭纲道:“觅秋,你就少说两句吧。”辜仁恪并不理会她,继续道:“但是,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要求曾桓让出西北面的出口,那他事先一定会派人到西北方向去侦察地形,那他就不免会有所提防了,所以我要求他让出正南面的出口,摆出要南渡黄河的假象,只有这样声东击西,才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刁庭纲笑道:“不过,慎达,你们儒家不是素来主张以仁义服人,反对用兵家、纵横家的这些诈术的吗?”辜仁恪道:“此言差矣,只有那些寻章摘句、皓首穷经的儒之小者,才会拘泥于那些小仁小义,这些人虽然不失为正人君子,可惜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钻进了死胡同却不能自拔,穷毕生之力却只学到儒学的一些皮毛,始终无法领会到儒家思想的精髓所在,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作为一个真正的儒者应该懂得虚怀若谷,海纳百川,而不是自命清高,把诸子百家都贬得一无是处,兵家和纵横家的虚诈之术纵有糟粕,却也不泛精髓,集诸子百家之精髓,融会贯通,用其为天下苍生谋福利,这才是儒之大者所行的大仁大义,远的且不说,单只这鸳梦谷之围,我若不用虚诈之术,如何能救谷中的两千生灵脱险,坐看两千生灵困死荒谷,那么仁在何处,义又在何处呢?”

他一行三人在外面转了半天,辜仁恪突然道:“伯纪,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刁庭纲转过头柔声对秦觅秋道:“觅秋,你先回去吧。”秦觅秋恶狠狠地瞪了辜仁恪一眼,拨转马头回去了。

刁、辜二人打马回到鸳梦谷,走入山洞,辜仁恪将那些军械一一拆开来验看,发现只有最外面一层是军械,里面皆是些树枝,辜仁恪点了点头,道:“果不出我所料,伯纪呀,你当初若是再细心半分,也就不至于遭此大险了,往后你要记住这次教训呐。”刁庭纲憨笑道:“贤弟说得是,愚兄一定牢记在心。”

二人转身出洞,辜仁恪道:“伯纪,你把这件事的经过再详细地说一遍,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刁庭纲依言,边走边说,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辜仁恪听,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了谷口孤灵教先前驻扎的营地处,辜仁恪左右顾盼,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刁庭纲道:“慎达,你在找什么?”辜仁恪道:“找一片新近翻动过的土壤。”刁庭纲道:“我不明白。”辜仁恪道:“等我找到了,你就明白了。”

辜仁恪突然停下来,问刁庭纲道:“伯纪,关于秦觅秋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刁庭纲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慎达,你觉得呢?你觉得如何处理最为妥当。”辜仁恪道:“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刁庭纲道:“我见她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在江湖上漂泊,实在可怜,更何况又是昆仑派毁了她的家,昆仑派亏欠她的实在太多,所以我想尽量给她一些补偿……”辜仁恪冷冷地道:“够了,这些官话套话,你留着去跟昆仑五贤说吧,我不想听。我问你,你是不是对她动情了?”刁庭纲默然不语,辜仁恪又道:“你是不是还想带她回昆仑山?”刁庭纲又不做声,辜仁恪双手紧紧抓住刁庭纲的双肩,用力摇了两下,道:“伯纪呀,你醒醒吧,你跟她是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你们两家仇深似海,就算她肯放下那段仇恨,别人也不肯啊。据我所知,当年昆仑派与紫雾堂的那场血战,不仅仅紫雾堂被灭门,昆仑派也是伤亡惨重,昆仑派至少有一半人或是至交、或是亲人在那一战中丧命,好像昆仑五贤的老大章博松的三个儿子就都是在那一战中牺牲的,而且都是中毒而死,死相极为惨烈。”昆仑五贤是师兄弟五人,路博欣虽是掌门人,但排名只排在第三,大师兄是章博松,刁庭纲道:“不错,大师伯的三个儿子是在那一战中惨死的。”辜仁恪道:“别人我且不说,单是章博松这一关,你就过不了。你若真敢带秦觅秋回昆仑山,那你们俩非成一对亡命鸳鸯不可,而你又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师门私奔。”说到此处,辜仁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有句话叫做‘剑不伤人情伤人’,你跟她在一起只会伤害到她,须知为情所伤才是最痛苦的,你要真是为她好的话,就应该趁早斩断情丝,等情到痴时,你再想回头就迟了。”刁庭纲想到秦觅秋为了他不惜身负重伤千里奔波,而他却一个家也给不了她,不禁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辜仁恪道:“另外,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刁庭纲道:“什么问题?”辜仁恪道:“紫雾堂是在九年前被灭门的,当时秦觅秋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武功修为应该高不到哪儿去,九年后,当她再次在江湖上露面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一流顶尖高手了,那么,在这九年当中,她到底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过程呢?第二,孤灵教曾在她身上用刑,你问她那是为什么,她当时的回答是孤灵教是想杀人灭口,这显然是一个谎言,如果仅仅是为了灭口,一刀解决不就得了,何必要费那么大的劲对她用刑呢?只有一种解释,孤灵教想撬开她的嘴,从她口中得到某个秘密,那么孤灵教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秘密呢?秦觅秋和孤灵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这对于我们来说依然是个谜。”刁庭纲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辜仁恪道:“那我换一种方式来提问吧。秦觅秋处心积虑将昆仑派引入鸳梦谷中,她这么做是在为谁服务?是为紫雾堂吗?据我所知,当年的紫雾十三毒童名义上是淳于坚夫妇收养的十三个义子义女,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他们训练的一批杀手,而且淳于坚夫妇对十三毒童极为刻薄,从来只把他们当作谋利的工具,几乎不把他们当人看,如果说秦觅秋处心积虑地设这个局只是为了给义父义母报仇,似乎有些说不过去。那么她是在为孤灵教服务吗?更不可能,我曾经试探过秦觅秋,发现她对孤灵教内部的事知之甚少,很显然,他们不是一路人,而孤灵教对秦觅秋用刑,更加证明了他们是同床异梦。”刁庭纲道:“你的意思是……”辜仁恪道:“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在秦觅秋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着她。”听闻此言,刁庭纲不禁脊梁骨有些发凉。

辜仁恪道:“代表这股神秘力量的不只一个秦觅秋,还有那天晚上和秦觅秋一起围攻你的那八个人应该也属于这一路。火烧孤灵教的时候,你看见了那八个人的身影吗?”刁庭纲道:“没有。”辜仁恪道:“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你看见那八个人的尸体了吗?”刁庭纲道:“没有。”辜仁恪道:“这就对了,那八个人与孤灵教根本就不是一路。”刁庭纲道:“不过,有许多尸体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了,我纵然看到了也认不出来。”辜仁恪道:“不,他们绝不在其中,他们应该早就已经死了,是被孤灵教杀的,尸体应该就埋在这附近。”刁庭纲道:“原来你找新近翻动过的土壤,就是为了验证这一推论。”辜仁恪道:“不错。你说那八个人的武功路数各不相同,你能认出他们的武功属于哪个门派吗?”刁庭纲道:“其中有四个我能认出来,一个是腐骨帮,一个是碧妖派,一个是千恐山庄,一个是腥风寨,另外四个我就认不得了。”辜仁恪喃喃自语道:“腐骨帮、碧妖派、千恐山庄、腥风寨,还有那个紫雾堂,这些都是曾经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后来被武林正道人士消灭掉了的黑道帮派,这些帮派灭亡之后遗留下来的高手,都被那股神秘力量收为己用了……”突然,刁庭纲喊道:“慎达,你看那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片新近翻动过的土壤,辜仁恪走上前去,右手衣袖用力往斜侧一挥,一股极强劲的内力将地上的尘土卷去一整层,下面露出被掩埋住的八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但大概的面部轮廓还勉强可以看清,辜仁恪道:“是这八个人吗?”刁庭纲点点头,道:“果然如你所料,我回去问问觅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辜仁恪道:“不要白费劲儿了,她若愿意说早就已经对你说了,她不愿意说你再怎么逼问也是没用的。”刁庭纲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辜仁恪道:“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断了,或者说这股神秘力量根本就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线索,更何况我还有我自己的事,实在没有精力过问江湖上的这些杀伐纷争了,既然两千昆仑弟子都已经脱险了,那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吧,你往后行走江湖时小心一点。”刁庭纲道:“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