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庭纲正独自坐在帐中发呆,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刁大哥,我回来了。”刁庭纲大喜,刚站起身来,秦觅秋的娇躯已扑入他的怀中。秦觅秋解下身上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包子,双手递给刁庭纲道:“刁大哥,饿了吧,吃点东西吧。”此时昆仑派已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鸳梦谷中连草根树皮都已经被吃光了,秦觅秋带回来的这些粮食,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算雪中送炭,刁庭纲心头一热双手微微抖动,道:“觅秋,这一路辛苦你了。”秦觅秋这才想起,她此番出谷的目的,是找辜仁恪来解围,她笑道:“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她从怀中取出那只木匣交给刁庭纲道:“辜仁恪说,只要依匣中密计而行,你这两千多人可以尽数脱险。”刁庭纲撕开封条,见那匣中只有一块白布,布上并无一字。秦觅秋大惊道:“他把咱们耍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居然还……”刁庭纲道:“不,我与辜慎达相交多年,深知此人重情重义,他若知道朋友有难,决不会袖手旁观。”秦觅秋道:“莫非我见到的那个人不是辜仁恪,是别人冒名顶替的?”刁庭纲道:“不,那封条上的字,的确是他的笔迹。”秦觅秋道:“那他为什么叫我送一块白布给你?”刁庭纲沉思片刻,道:“他是信不过你,辜慎达生性多疑,更何况你与他素未谋面。”秦觅秋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刁庭纲道:“不要急,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本人应该马上就会到。”话音刚落,只听得帐外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道:“伯纪兄,别来无恙。”紧接着,阴风骤起,帐内已多了一人。
刁庭纲上前握住辜仁恪的双手道:“慎达,你来了。”辜仁恪道:“久违了,兄台风采如昔呀。”刁庭纲苦笑道:“愚兄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贤弟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秦觅秋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辜仁恪道:“当然是你带我来的。”秦觅秋道:“一路上你都在跟踪我?我怎么丝毫都没察觉到?”辜仁恪道:“我当然看得出你是一个老江湖,要跟踪你这么长一段路程却不被发现难如登天,所以我没有跟踪你,我跟踪的是那只小木匣,匣中的那块白布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人闻不到这种气味,有一种小虫子却能在数里之外闻到,只要你把那只木匣带在身边,即使我与你相隔数里也很容易跟上你。”秦觅秋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心中老大不快,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不远千里,诚心诚意赶去求你,你却像防贼一样防着我。”辜仁恪道:“我生性多疑,不可能仅凭着一个陌生女子的一面之辞和一把不会说话的扇子,就傻乎乎的跟着人家走,况此事关乎两千多条人命,我岂能不慎之又慎。”刁庭纲对秦觅秋笑道:“慎达他天生就是这么个脾气,对谁都喜欢留一手,你莫见怪。”
辜仁恪道:“伯纪啊,《孙子》十三篇,核心无非是八个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你却连对手是谁都尚未摸清,就稀里糊涂的落入了人家的彀中,你也太大意了,更何况鸳梦谷地势形同釜底,乃兵家绝地,你就算要进来,也应该留一半兵力在外面作为活兵,你也是读过兵法的人,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呢?”秦觅秋道:“现在还要你来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刁庭纲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然后笑道:“贤弟教训的是,愚兄知错了。”辜仁恪又道:“这一次有人愿意为你冒死冲出去求救,下一次你就不见得有这么幸运了。”刁庭纲道:“下次愚兄一定注意,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辜仁恪道:“你可以用当年陈平解白登之围的那条旧计啊。”刁庭纲道:“愿闻其详。”辜仁恪道:“我想单独和你谈。”刁庭纲回过头对秦觅秋道:“觅秋,你回避一下吧。”秦觅秋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了辜仁恪一眼,心道:“你神气什么呢,回头有你哭的时候。”
待秦觅秋走后,刁庭纲道:“慎达,你现在可以说了吧。”辜仁恪冷笑一声,二目中凶光毕露,脸上现出一脸杀气,刁庭纲与辜仁恪相交多年,他对辜仁恪是太了解了,他知道辜仁恪一露出这种表情,必然是要出狠招,辜仁恪在他耳畔低声陈说数语,刁庭纲道:“你这也太毒了吧。”辜仁恪道:“你与我相交多年,难道不知道我辜某人行事素来心狠手辣,那孤灵教为非作歹,十恶不赦,你对他们心存善念,无异于祸国殃民,行善过度犹如作恶呀!”刁庭纲道:“可是……”辜仁恪道:“伯纪,无毒不丈夫,你若狠不下这个心来,那你就带着你这两千师弟在这等死吧。”刁庭纲道:“也罢,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就依你的计策而行吧。”辜仁恪道:“那你去找一个舌辩之士来,我将说词教授给他。”刁庭纲道:“庭斌的辩才称雄于我昆仑弟子之中,我去将他唤来。”
少时,顾庭斌来到帐中,刁庭纲引见过后,辜仁恪在他耳畔陈说数语。
顾庭斌受了密计,径直来至谷口孤灵教的营门外,朗声道:“昆仑弟子顾庭斌求见孤灵教曾掌教。”曾桓微感诧异,将顾庭斌唤入帐中,冷冷地道:“顾少侠深夜造访,有何贵干?”顾庭斌道:“一来贺喜,二来吊丧。”曾桓道:“喜从何来,吊从何来?”顾庭斌道:“我昆仑派已是弹尽粮绝,全军覆没指日可待,这对于贵教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吗?孤灵教不久将遭灭顶之灾,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丧事吗?”曾桓道:“此话怎讲?”顾庭斌道:“昆仑派创派至今已近四百年,雄踞武林第一大派的宝座,也已二百余载了,如今却一战而全军覆没,华夏武林岂有不惊之理,敝派家破人亡之时,也就是贵教扬名立万之日了,然‘否极泰来、乐极生悲’,此语自古有之。当今武林昆仑、泰英、凌云三家成鼎足之势,三足缺一,泰英、凌云岂能不生兔死狐悲之感,不单单是这两家,华夏武林南有汉帮龙盘于荆襄之地,北有宝月阁虎踞于燕代之疆,铁头帮称雄邺城已历三世,集瑾山庄领袖颍川寿过百年,这些小帮派谁都会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昆仑派,为求自保势必群起而攻之,未知曾掌教有何退敌良策?”曾桓默然不语,顾庭斌又道:“贵教的创教祖师爷王天政是怎么死的,曾掌教不会不记得了吧,难道曾掌教就不怕重蹈当年王教主的覆辙吗?这究竟是危言耸听,还是逆耳忠言,到时候自见分晓。”曾桓道:“你想怎么样?”顾庭斌道:“昆仑派欲与贵教作一笔交易。”曾桓道:“什么交易?”顾庭斌道:“此番昆仑派与孤灵教交手,想必曾掌教也看到了,论武功,敝派弟子实在不如贵教的高手,敝派所倚仗者,无非是那些攻守器具而已,昆仑派各类先进器具尽在鸳梦谷中,如果曾掌教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敝派愿将所有器具尽数留给曾掌教,曾掌教可命能工巧匠大量仿制。敝派倚仗着这些器具,尚且能雄踞武林第一大派的宝座长达二百年之久,凭贵教高手的武功,如果再加上这些器具,曾掌教何愁来日不能一统江湖。如果曾掌教不愿意,那么我昆仑派两千弟子便在谷中集体****,到时候掌教得到的只能是两千多具烧焦的尸体和一堆废铜烂铁,当然还有一个一举荡平天下第一大派的美名,不过这个美名给贵教带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呢,请曾掌教思之、慎之。”曾桓沉吟良久,道:“好,咱们成交。具体过程该如何安排呢?”顾庭斌道:“很简单,明日清晨,你们把鸳梦谷正南面的那个出口空出来,我们将所有攻守器具全部堆放在鸳梦谷正中央最显眼的地方,两千昆仑弟子或骑马或步行,除随身兵刃之外不携带任何行李,待敝派弟子尽数脱险之后,曾掌教即可入谷来拿我们的器具。”曾桓道:“好,一言为定。”顾庭斌大喜道:“一言为定。”
待顾庭斌走后,孤灵教众弟子道:“掌教,当真就这么放他们走?”曾桓笑道:“当然没这么便宜的事,放他出谷,那么他们在谷中摆下的那个阵,就自然而然的瓦解了,他们要我空出正南面那个出口,定是想南渡黄河,逃到洛阳去寻求庇护,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江湖帮派,敢在天子脚下大规模械斗,但他们绝对料想不到,我会在中途设伏,等他们来送死,你们速去精选五百名弟子,埋伏于黄河南岸,待昆仑派渡河渡到一半之时,五百弟子突然杀出,挡住他们的去路,我率余众从背后追杀过去,一举将两千昆仑弟子尽数溺死于黄河之中!”众人大喜,依计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