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在这个房间里唯一感受到的气氛,外面阳光很好,洒进落地窗,轻泻在地毯上,唯一打开的一扇落地窗,一阵风吹了进来,窗边的帘子轻轻拂过床上躺上的人,看上去很安详的睡容,却未曾醒过,只有胸口上微微起伏的幅度才感受到那个人还活着。
“许嫂,王伯回来了没有?”
距离床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低垂着头,两只手紧紧交握抵在额头上,开口的声音很沙哑干涩,幽魅得像死神。
还有等多久?这种煎熬他还要承受多久?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床上安详睡着的人,交握的双手青筋冒起。
“少爷,你休息一下吧,老王还要一个小时就到。”
许嫂差点跪下来哀求着他,少爷不眠不休两天了,她好担心,她好怕少爷会随落樱小姐而去。
自从两天前她晕倒之后未曾醒来过,要不是有微弱的呼吸声提醒他们她还活着,她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好好的人为什么会一觉不醒?
“许嫂……”他低低的叫着,声音中充满着绝望。“你说……她为什么不肯醒来?都两天了……”
他的落樱,怎么会这样?明明好好的,前一秒她还在笑,还在跟他撒娇呢?怎么会这样?老天爷,求求你告诉我!
“少爷……”
许嫂哽咽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少爷,内心不仅担忧落樱小姐会出事,也更加担心自己的少爷会出事,这两天不吃不喝的守在床边,任谁都叫不动他,外表看上去很沉默冷静,内心却着实被火烧一样煎熬。
老王啊,你赶快回来吧,落樱小姐的命在等着你救呢,老天爷,请不要这么残忍拆散这一对璧人,如果落樱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少爷肯定……这让她如何跟夫人交待?
许嫂双手合十不断的向上天祈祷。
“王伯回来了王伯回来了~”
门外传来佣人兴奋的叫喊声。
太好了!许嫂眼中闪着感激的泪花,望向沙发上的少爷,他终于肯抬起头来了,听到王伯回来那一刻,他的身子猛地一颤,控制不住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人在哪里?”
门被外面粗鲁地打开,满头大汗神情严肃的王伯风尘仆仆,还来不及卸下一身的疲惫,马不停蹄的往主人房闯入,医者为大,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礼仪了。
“老王,你终于回来了。”许嫂扑上前抓住王伯的手。
“那个丫头在哪?我看看。”深深皱起眉头,王伯难得认真严肃。
“在这、在这……”
许嫂急忙拉着老王到床边。
看到床上的人儿,王伯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眉头皱得极深,一双老练的眼眸闪过一丝担忧。他从容不迫的掏出听诊器测了测心脏,又看了看眼睛,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都没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一直紧抿着唇,脸色越来越沉重。
在场的两个人,许嫂和富良都不敢开口询问一句,连呼吸声都小心翼翼,许嫂双手一直交握在胸前,视线一直跟随着老王动作打转,而富良,满脸憔悴不堪,下巴长了胡渣子,两只深邃的眸布满血丝,此时此刻却也死死盯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身子不知不觉高度紧张的坐起,王伯检查的时间越久,这预感越不详。
“唉~”
终于二十分钟过去了,耳边才听到王伯耐人寻味的叹气声,他疲惫地取下听诊器,目光怜惜的望着床人的人儿。
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唉~
“怎么了?老王?”
见他如此沉重的样子,许嫂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王伯忘了床上的人一眼后,脚步沉重的走到自个少爷面前,心中的苦闷难以说出来。
“少爷……”
“她明天就能醒过来是不是?”双眼一直死死盯着床上。“她没事她很好对不对?她只是累了,对吗?”
“少爷……”见少爷如此这样,这让他更加难以开口啊!
垂在大腿两侧的拳头紧紧握着,他咬咬牙,没想到活到这个岁数,在面对自己的少爷时,想把真相说出来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他不愿意少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陷入痛苦中。
“落樱小姐怀孕了!”
最后,鼓起勇气,王伯几乎是低喊出来的。
什么!
这个消息,惊讶到许嫂和富良。
原本脸色还了无生气的富良听到这个消息时,腼腆的笑容缓缓在这两日未曾有过其他表情的脸上缓缓绽放,渐渐地,他像个孩子一样满足的笑着,有点羞怯有点狂喜。
落樱有了他的孩子了,那是他们爱的结晶,他要当爸爸了!他要当爸爸了!
“吓我一跳,原来是件喜事,老王啊,看你还把气氛搞得那么僵硬,落樱小姐有了少爷的骨肉,这是喜事。”
大大松了一口气的许嫂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脸上也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刚才老王把气氛搞得太紧张,还以为会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件喜事,呵呵,她得马上告诉夫人,太好了。
“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那个孩子会要了那个丫头的命!”王伯低吼着。
什么!
这下子,原本脸上还有一点笑容的富良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事一样,睁着惶恐的双眸直直射向一旁难过的王伯。
“你在说什么?老王你在开玩笑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害了落樱小姐呢?”
许嫂又哭又闹的捶打着一旁的王伯,不敢接受事实的哭喊着。
“你这个老女人,谁跟你开玩笑了,你以为我就愿意接受事实吗?那个丫头的孩子我也喜欢啊,我还等着他叫我一声爷爷呢!”
同样伤心难过的王伯抬起手臂擦擦泪水,一边不忘骂回许嫂。
他们都喜欢落樱小姐,同样的也喜欢小孩,那个孩子是他们少爷和她的结晶,他们是那么满心欢喜迎接他的降临,等过个两三年爷爷奶奶的在他们身边喊着,他们是多么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
“少爷,落樱小姐本身心脏不是很好,这几年恢复得蛮好的,至于为什么突然昏迷不醒应该是跟怀孕有关,有时候很多东西是科学解释不了的,这个孩子的降临他的心跳跟落樱小姐是息息相关的,孩子越大落樱小姐的心跳越弱,等到孩子出世,也就意味着落樱小姐……”
王伯不敢再说下去,见到少爷越听脸色越苍白的样子,他真不忍心。
“她……她什么时候醒来?”
他期盼的双眸闪着微微的光芒,那是一丝丝希望的曙光,他希望能听到一丝丝希望。
但是……
王伯沉重地摇了摇头,轻启双唇。
“直到孩子出世,她都不会醒来。”
什么!
伪装坚强的身子犹如散架般倒在沙发上,睁着一双空洞死灰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眼前的事物都在他眼前旋转,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呜呜,那这跟植物人有什么区别?”
许嫂忍不住哭叫出来,那到口的话在王伯瞪视下深深咽下去,只是掩面哭泣。
“落樱小姐照样会呼吸,但是不会醒过来,肚子里的宝宝可以依靠营养液照样成长,除非……”咬了咬牙。“除非孩子不要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呜呜……”
听不下去的许嫂倒在王伯身上哭泣着。
唉,王伯也情难自禁的摇摇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个人默默站在一直沉默没有开口的富良身边,低垂着头,独自悲伤,不敢开口说一句话打扰到他。
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望了多久,直到眼睛受不住流下了泪水,那泪水沿着他的脸颊一直到下巴凝聚成水滴,水滴承受不住重量最终还是掉了下来,然后,他的胸膛缓缓起伏了,拼命吸气……
良久,他坐起身,抹了把脸,疲惫的把脸埋在手心里。
“王伯,你们先出去吧。”
低低的嗓音从指缝里传出来,淡淡的,听不出他的情绪现在是怎样的。
待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深埋在手心里的脸才抬起来,深深的望着床上的人,他踉跄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拉开被子,上了床,把床上的人儿紧紧抱进怀里,双手怜惜的抚摸着鼻间的发丝。
“落樱,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吗?”
说出口的话带着鼻音,很沙哑,很干涩。
“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喜欢女孩,像你。”
一只手温柔地抚上肚子。
“宝宝,感受到我吗?我是你爸爸,要对妈妈好点知道吗?妈妈正在承受着痛苦……”
浓重的鼻音停顿了一下,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手再次温柔的抚上苍白的脸蛋。
“落樱……”
这一次真的哭了,泪水沾湿了床上的人儿。
“孩子……我们不要了……好吗?我只要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