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好,全营士兵冲击,有能杀死或活捉右贤王者,我重赏千金!”
一声令下,霍去病身先士卒,首先冲出,高不识等人紧紧跟随,身后骠姚营士兵个个奋勇争先。在骠姚营和公孙敖所部的共同冲击下,右贤王所部队形瞬间被打乱,大量匈奴骑兵退出战场,四散逃遁。
右贤王见大势已去,只得带着近卫军拼力杀出重围,一路聚集零散的匈奴兵,到脱离战场时,竟被他聚起了一万多人,仓皇沿着长城下的山脚向东驰去。同时,急让部下飞鸽报于伊稚斜单于,告知这边情势,让他迅速驰援。
“右贤王要跑,大家追啊!”乱军之中,霍去病瞅见一群匈奴骑兵簇拥着一个身材魁伟、装饰华丽的匈奴人向东突围而走,猜到是右贤王要逃,即向属下士兵发出这样的讯号。无奈这时匈奴骑兵仍多,组成几道圈子阻挡着骠姚营的冲击,给右贤王腾出了突围的时间。霍去病想要追出,却仍是棋差一线。
但是,霍去病是不会甘心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紧盯右贤王逃出的方向,率队旋风般驰去。
公孙敖肩负阻止霍去病孤军深入的责任,连忙派人向霍去病喊话,希望他能停止行动。
霍去病长笑一声,对公孙敖道:“公孙将军,请告诉舅舅,我必当寻到匈奴部队,斩杀酋头,若不能成功,当如此箭。”说着,从背上取出一支羽箭,折为两段,掷于地下,引兵东去。
公孙敖想要追阻,已然不及,长叹一声,回报卫青。
一个时辰后,霍去病部已驰出百里。霍去病示意众人道:“下马休整。”
众人已是又累又饿,听此命令大喜,下马取出干粮,坐在地上大嚼起来。
“去病,我们还是返回吧,现在追了一百多里,连匈奴人影子都没见着。”路博德把一个水壶递给霍去病。
“不,你忘了我给公孙将军说的誓言了吗?那相当于是我立的第一个军令。”说着霍去病指着北斗星,“右贤王往东而逃,定是想和伊稚斜会合,说不定伊稚斜大军已在接应他的路上。我们人数不多,与敌人大军正面交锋仍是不可取,但我想,匈奴人将主力聚集在我大汉边境,腹地必然空虚。我听张骞张大人说过,匈奴人有个龙城,是他们祭祀的地方,我们不如折而向北,去看看这个龙城的所在,再杀他几个什么什么王。”
“校尉说得有理,他们此次大举南侵,后方守备必然不足。要去龙城,我愿意当向导。”仆多说道。
“如此再好不过。”霍去病道,“破奴、不识,你们认为呢?”
“校尉言之有理,我们没有异议。”赵破奴和高不识答道。
“好,就在此地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向北进发。”
伊稚斜接到右贤王的飞鸽传书时,还在大帐中喝着美酒,欣赏着歌舞。近侍来报说右贤王书信到了,伊稚斜笑道:“定是朔方城下了,快取来我看看。”
近侍递上书信,伊稚斜立刻展开来读,越看越不是滋味,这才知道原来右贤王遇袭,兵力损失十之七八,不由得又气又急。怀中胡姬立马吓得退了下去。
“蠢货!蠢货!蠢货!”伊稚斜将手中书信掷于地上,连声高骂。
下首的左贤王捡起书信一看,也是大吃一惊,连忙道:“单于,怎么办?”
“怎么办?右贤王虽蠢,但不能不救,如若右贤王完了,我们的末日还会远吗?”说完一顿,转向左贤王,“左贤王,你领兵马驻于此地,千万不能妄动,我领大军备夜西行,接应右贤王那蠢货。你一定要打好掩护,千万莫要让李广看出端倪。”
“请单于放心。”左贤王拱手道。
“好,我这就出发。卫青给我的,我日后当十倍偿还。”说罢出营领军西去。
等公孙敖回到营中时,卫青也在帐中与众人紧张地商量着对策。
“右贤王遁走,伊稚斜若知,必定派人接应,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深入大漠,打寻伊稚斜的主力,与之一决雌雄。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众将轰然答道。
“好,各位将领分别率领一支部队,即日出发。张骞,你归于苏建军中,负责给大军寻找水源。”卫青再吩咐道。
“是。”
安排完毕,卫青抬头看了看公孙敖:“去病这小子跑了?”
“嗯,比兔子还快,末将没追上。”
卫青脸色铁青,狠狠瞪了眼公孙敖,心中想要是这外甥出个啥差错,可怎么向少儿交代。
“众将听着,若是发现霍去病,无论如何把这小子给我撵回来。”卫青面对众将,再吼出一句。
“得令。”
随后大军分头进发。
前将军赵信自恃对地形很熟,自告奋勇,与苏建一起率领三千多人,前往寻觅匈奴军队的踪迹。
但是,赵信过于自信了。
赵信与苏建一路轻骑突进,却不料伊稚斜早已从侦骑口中得知他们这支部队的所在。鉴于本方人多,伊稚斜领军兜头迎了上去。与其说是赵信发现了匈奴人,倒不如说是伊稚斜设好了陷阱等赵信来钻。汉军只有三千多人,而匈奴却有数万,十几倍于汉军。
一场艰苦的战斗随即打响。
在伊稚斜的率领下,匈奴骑兵从两翼包抄了汉军,汉军拼死抵抗,且战且退。伊稚斜连续组织了十几次进攻,每一次都被汉军的强弓劲弩给压了回来,伊稚斜也不得不佩服汉军的顽强。
血战从早至晚,再到次日一早,整整一天过去,汉军人数损失过半。
“军师中行说!”伊稚斜大喊。
“在。”一个老者应声走出。
“你看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中行说是匈奴人与抢来的汉人女子所生之子,年轻时穿行于大汉、匈奴和西域之间,对各地风俗了如指掌,前些年为伊稚斜筹划谋得单于之位,伊稚斜十分信任他,让他做了军师。而这人,也确实有些鬼点子。
“单于,依我看,不如策反赵信。”
“策反赵信?”伊稚斜眼睛一亮。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
伊稚斜一边想,一边驰至阵前,高声喊道:“赵将军本是匈奴人,怎么反替汉军卖命了?残杀自己的兄弟,将军就不感到愧疚吗?本单于不计前嫌,倘若将军归顺,必定裂土封王。否则,以将军手中两千残兵,如何抵挡我这麾下数万骑兵?”
赵信听得真切,心下一凛:如今只剩这点人马,铁定是逃不过一劫的了,倘若战死,匈奴人以我为叛徒,汉人也未必认为我忠义。罢罢罢,不如就投降了单于吧。
苏建眼见赵信神情恍惚,心道糟糕。
果然,赵信面向苏建,高喊:“苏将军好自珍重。”说完,领自己麾下数百骑兵降了匈奴。
苏建心道:唉,我苏建也算是屡建战功的战将,今日却全军覆没。赵信本是匈奴人,叛降也无话可说,我还是乘夜逃回大本营,以免遭匈奴人毒手吧。遂弃军而逃。
赵信与苏建的兵团全军覆没,这是卫青自领军以来遭受的第一次重大挫折。
苏建单人单骑逃回汉军临时大本营,踉踉跄跄奔入卫青营帐中,见到卫青,“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道:“末将不才,遭遇匈奴重兵围困,苦战一日,赵信阵前投敌,致使全军覆没,只有末将一人舍命逃回。末将自知罪该万死,请大将军责罚。”
众将愕然,看了看涕泣满面的苏建,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卫青。
突然,闪出一人,卫青定睛一看,乃是议郎周霸。周霸高声说道:“大将军自出征以来,从没惩罚过一个偏将,而今苏建弃军而逃,罪不可恕,应该斩首,这样方能显出大将军的威信。”
卫青瞪了周霸一眼,环视诸将。军中军正和长史立马站出来,替苏建求情道:“兵法上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苏建以三千人马对抗匈奴数万骑兵,浴血奋战一昼夜,伤亡殆尽,却未与赵信一样怀有二心,足以证明他的忠心了。如果大将军斩了苏建,以后凡是战败的将领,谁还敢返回汉军阵营呢?”
卫青紧盯苏建,徐徐说道:“卫青蒙皇上恩宠,统领大军,从来不担心没有威信。周霸让我斩掉偏将,以立威信,让我非常失望。身为大将军,我固然有权力判决生死,但我不敢滥用权力,擅自诛杀大将。苏建战败所应受到的惩罚,我将上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诸位将领听卫青如此说,无不深以为然。唯有周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悻悻告退。
不久,其他几支搜索的队伍也陆续返回,大多无功而终。只有霍去病的骠姚营迟迟不归。
去病,你在哪里呢?卫青心头掠过一丝不祥之云。
初露锋芒
霍去病和他的骠姚营正在大漠腹地奔驰。
八百马匹踏上青草绵绵、野花摇曳的草甸时,霍去病知道,为大汉服夷四海的梦想才刚刚开始。穹庐如盖的天空湛蓝高远得仿佛荡尽了千里征程,远处薄薄的淡蓝色雾霭笼罩着连绵不绝的群山,呼啸的大风刮过无垠的草原,卷起澎湃的碧色浪涛,草原干燥而陌生的气息灌入每个人的胸腔之中,让人不由得生起一股豪迈之气。
“想不到草原有如此壮观的美景。”霍去病勒马轻声说道。
“校尉还只看到大漠一角,越往里走,那种空旷超然更加震撼人心。”仆多回道。
“六十年来,我大汉兵马从未踏足过匈奴的草原,而匈奴人的铁蹄却几乎踏遍了我们北方的所有大地。今天,我一定要带领大家踏过这千里草原,还要带你们踏过龙城。仆多,你有异议吗?”霍去病还是有点不放心仆多。
“校尉说哪里话,我已在中原娶妻生子,再者,我曾亲眼见匈奴人侵入汉族村庄干过的惨无人道的事,北方边境及西域人民均对匈奴骑兵厌恶得很,可憎他们不安分于草原,非要南下侵汉,引起刀兵相见。我仆多跟着校尉,必当鞠躬尽瘁,死而无憾。”
“说得好。”赵破奴击节赞道。
“此去北地,我不能保证我们能活着回来,但我敢保证大汉子民会为我们自豪的。大家是否愿意和我一捣虎穴?”
“愿随校尉赴死。”八百骠姚营士兵齐声答道。
霍去病心中欢畅:“从现在开始,你们不用叫我校尉,叫我霍将军就行。你们就是我的骠骑军。”
众人默念一遍“霍将军”,同声叫好。
“霍将军,那里就是阴山。”仆多指着前方的群山道。
“阴山?”霍去病声音里带着赞叹,“听说这儿水草丰美,最适合放牧。”
“是的,这里还有一条石门水,自北向南流淌。如果我们从这里沿东北而上,就能到达龙城。”
“甚好。全体披挂整齐,装好淡水,以最快速度向东北进发。”
到第五天中午,队伍停了下来,还没有找到龙城。但整队已是人困马乏,更要命的是,水壶快要见底了。
“这样下去不行,急行军汗出得厉害,人和马都需要喝水。”高不识感觉嗓子在冒烟。
“我们会不会走错了方向?”路博德道。
“不会错的。”仆多坚毅的眼光直盯路博德。
路博德不敢和仆多对视,把脸扭向一边去。
“仆多的话没错。”赵破奴检视了下附近草原,“匈奴人应该不会有多远了,你们看,这儿很多草茬,都有被牛羊啃过的痕迹,牧民在此放过牧,就说明这儿有水源。”
“嗯,说的是,大家分头找找,找到水源后灌好水壶,继续进发。”霍去病吩咐众人。
赵破奴带着两名士兵先行一步,往西北方找去。
三人走过了七八里地,突然见到一处洼地,一条浅浅的小河镶嵌在草原中间,水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几人大喜,跃马冲去,先趴在河边把自己灌了个够,再纷纷往自己水壶里灌水。
赵破奴摸了摸自己喝足的肚皮,正待高歌一曲,突然从水面的倒影中发现河对岸的高地上五个匈奴骑兵正诧异地看着他们。
“不好,有匈奴骑兵!赶紧回报霍将军。”赵破奴大喊一声,也来不及管水壶灌了多少,拉起其他两名士兵就转身朝拴马处奔去。
对面的匈奴骑兵见此,纷纷驾马冲过来。河水并不深,仅没及马腿膝盖,跃马直冲中,河水四溅。赵破奴正欲跃上马背,一个匈奴骑兵已冲到近前,挥刀直劈而下。赵破奴感觉脑后生风,心知不好,顺势往前扑跌,在地上一个侧翻,避过一击,同时抬腿猛踢对方马腹。那匈奴骑兵的马吃痛,长啸一声,四蹄奋起,将匈奴骑兵甩跌下马。赵破奴眼尖,抽出背后长刀,扑腾上前,在对方脖子间划过,那名匈奴骑兵便不再动弹。
与赵破奴同来的两名士兵隔得稍远,此时已跃上马背。四名匈奴骑兵发狠似的朝他们冲去,到得近处,匈奴骑兵举刀挟着劲风当头砍去。这两名汉兵也是悍勇,抽刀架住对方弯刀,与匈奴骑兵战作一团。
“不要恋战,赶紧报告霍将军!”赵破奴大喊一声,策马向霍去病处奔去。
两名士兵见状,虚晃一刀,也策马奔去。四名匈奴骑兵嗷嗷叫着在后面狂奔追赶。
奔跑中,赵破奴取出背上弓箭,回身向最近的匈奴骑兵射去。箭势飞快,那匈奴骑兵来不及躲避,瞬间面门中箭跌落马下。其他匈奴骑兵见状,也取下背上弓箭,朝几人拉弓射来。“嗖嗖嗖”,赵破奴侧身躲过来箭,再待取箭,对方又是两箭射到,赵破奴慌忙躲避。身旁一名同伴左臂中箭,鲜血狂涌而出。幸好未伤及要害,那汉兵没跌下马来。但就这一耽搁,马速减缓,匈奴骑兵又近前了一步。
正不知如何施援时,却听“扑哧”两声,后面三名匈奴骑兵已中箭倒地。抬眼望去,霍去病正持弓立于百步之外。
中箭汉兵捂着伤臂,驰至近处下马,向霍去病深鞠一躬:“多谢将军救援之恩。”
“下去敷上金创药吧。”霍去病挥手道。
“霍将军。”赵破奴望向霍去病。
“我见你们迟迟没回,所以上来看看,快说,什么个情况?”
“前边有条小河,这几个匈奴骑兵,就是从河对岸过来的。”
“河对岸?也许我们要找的龙城就在前方。”
“我们干掉了对方五名骑兵,匈奴人会不会有所警觉?”高不识道。
“破奴、博德,你们带上三十人马,再去河边打水,顺便把刚才匈奴骑兵的尸体掩埋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其他人原地休息,水打来后,大家吃饱喝足,天黑之际,就是我们行动之时。”霍去病吩咐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