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
从我出生起,父亲就是妖界之主,碍于父亲的“佛面”,妖侍们一直都对我敬爱有加、很是纵容。但是令我奇怪的是,在妖界,所有的妖侍们都称呼父亲为“地**”,而不是主人。
父亲说,以前的妖界之主叫做辰,自我姐姐蝶姬死去之后,他便将整个妖界托付给我父亲、销声匿迹了。
“那个叫蝶姬的真的很美吗?”我有些郁闷,“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爱她?”
母亲淡笑着吻了吻我的脸颊:“傻孩子。”
我抬眼看向天空,但在那一刻,天空的光线却太过刺眼。我伸手挡住它,视线渐渐停留在了无名指的戒指上。
自我出生起,手指上就带着这么一枚戒指,颜色灰土土,很是丑陋。父亲笑着说,这是他此生见过最难看的戒指。
我很讨厌戴着它,但是却怎么也下不下来。
母亲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这个自出生就在你手上,说明是你前生很重视的东西。你可别小瞧它噢,说不定就是十二圣物之一的秋墨戒呢!”
母亲的话总是很有道理,自那以后,就算我不喜欢它,也觉得它没那么碍眼了。
…………
儿时的我,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在父母亲的呵护下也没犯过大错。妖界的侍卫们都有点怕我,别看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喊我“殿下”,其实私底下都在说我的坏话。
当我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简简单单过了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就像丢在我生命湖水中的一颗石头,从那一刻,我的世界便泛起了涟漪。
那天,是我五百岁生日,而那个人,是我自出生以来见过,最美的人。
初冬的早晨,天气有些微凉。我正握着侍女们送来的暖炉捂着手,却突见窗外晃过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我心中一凛。
谁?
影子晃动的速度很快,侍女们根本都没有察觉,要不是我眼睛尖,估计也不会发现。
莫非又是哪个没规矩的贱婢在捣乱?我不是说过了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我的吗?
我微恼地推开窗户,却在那一瞬,看见了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睛。
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长袍,手上撑着一把栗色的竹节伞,伞上皆以银丝细细雕刻起,每根骨节处都坠下了一朵由细长金丝编织而成的花。初晨的风将她的脸隐在了层层叠叠的雾气之后,那一刻,我觉得她飘渺得像风。
这女子,当真是倾国倾城,只不过,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我,为什么在见到她的时候,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怎么,你这蝴蝶精还没有瞧够么?”她也注意到了我的凝视,含笑着抬起头看我。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我愣在了原地。
这分明是男子的声音!
他……是男子!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是不是在什么时候我也曾以为他是女子过呢?
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竟然已经不由自主问出了声。
一阵风过,吹扬起他如绸缎般墨黑的长发,云雾中,他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竹伞。在这么冷的天里,他的微笑就犹如春日里的阳光,一点一点温暖了我的心。那个笑容,是那么纯净、那么美好。那种温暖对于我来说,就如同罂粟。
那一刻,我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啸,在呐喊,仿佛在告诉着我,我一定要靠近他,只要靠近他就可以得到安宁,就可以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可是,我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呢?
“我没有名字。”他看着我,缓缓答道。语速很慢,但是却不失魄力,隐隐还有着一丝王者之风气。
我微微偏头,只觉得此时的他又似乎变得很陌生。
他说话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光线将云霞染成大片大片的胭脂红,夹杂着神秘的紫光。我微微蹙眉,本能地对他的出现有了抵触感。
风吹过草丛,传来沙沙的声响。片刻之后,一切都又回归了平静。
我不喜欢阳光,却又贪恋阳光带来的温暖。我喜欢黑暗,但又恐惧黑暗带来的孤独和冰冷。这世间,万事都难两全。殊需知冬梅余香馥馥,转眸来春也不过一株孤行之花。
没有名字?我不相信。我张了张嘴正想再问之时,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魇魅”两个字来。
“魇……魅?”我试探地开口。果不其然,他的瞳孔没有来得剧烈收缩了一下。
但是他并没有如我意料中那般回答我,只是转身“阿嚏”了一声,打断了我对他的询问。
“你到底是谁?”我已经快失去耐性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开始变得暴戾起来。
他愣了愣,扬眉朝我一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自嘲:“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听人唤起了呢……”
“你来妖界干什么?为何以前都没看见过你?”我继续发问。为什么我脑海中会飘过“魇魅”这两个字?可是,看他的表情,似乎我说的没有错。
他低下眼眸,良久才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来看故人。”
“故人?谁?”我偏着头,想要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故事。
他不答,只是淡笑着看向我,问道:“你应该就是右**新生的女儿姬子吧?曾听右**提起过你。”
他居然知道我叫姬子!望着他那如若秋水的眼眸,我的脸颊红了红,心中忍不住有些雀跃。
“我就是姬子,”我点点头,凝视住他,“你要找的故人是我父亲吗?”
“我要找的人……”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已经找不到了呢。”
“不会的。只要在妖界,我就能带你去!”我信誓旦旦地安慰他,“一定能找到的。”整个妖界对于我来说,简直就如同透明。打小我就在这里厮混,没有什么地方是我没去过的。只要他能说出名字,我就能带他去!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却是问:“你知道你姐姐葬在哪里吗?”
我刚刚还雀跃的心一下子狠狠地跌到了谷底。
望着他略带希翼的眼睛,我的心更加剧烈地恨了起来。
又是她!又是姐姐!
她怎么连死都不能死得干净一点?
我跺了跺脚,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不知道”以后,缩回身子,“啪”地一下关上了窗户。